三人回到昨日那個長着屍紅果和屍藍果的山洞前,因着是白日,蝙蝠都在睡眠狀態,墨漓便帶着百里九歌一起進洞了。
就在洞的深處,一方洞壁上,密密麻麻的生長着屍紅果和屍藍果,枝葉都是從洞壁裡生長出來的。
百里九歌粗略的估計了下果子的數量,就是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也就是說,在這方牆壁的後面,堆了那麼多的……
百里九歌的心口突突的打起冷顫,周圍的一切,都像是化作冷冰冰的地府似的,彷彿有千個萬個枉死的怨魂,從洞壁的那頭源源不斷的鑽出來,哭嚎着撲殺向百里九歌。
她憤怒的呼喊:“他們怎能如此心狠手辣,如此對待無辜人命,良心何在!”
墨漓溫柔的抱過百里九歌,讓她背對着洞壁,埋頭在他胸口。
他柔聲說:“莫要看了,亦別讓孩兒受到驚嚇。”
“我——”百里九歌想了想,終是沒有反抗,“我知道了。”
墨漓說:“御風,去吧。”
“屬下遵命。”
接着百里九歌聽見,是御風將內力匯聚在劍上,悍然劈向洞壁。
一陣轟然的響聲,那洞壁似乎被劈爛了,從這聲音裡,百里九歌能夠聽出這洞壁只是用土簡單堆上的。
這麼說,洞壁的後面果然藏着……
“世子殿下!”御風的聲音裡,有着震驚和一絲恐懼的意味。
百里九歌不禁呢喃:“墨漓……”
“嗯……”他應了,扣着百里九歌的後腦勺,不讓她擡頭,柔聲問:“屍紅果是不是長在成年人的屍體上?”
“是的。”
“屍藍果呢,可是會從孩童的屍體上長出?”
“是。”
“嗯,那我就都知道了。”
墨漓的聲音是那樣柔和、那樣安詳,但百里九歌知道,此刻他的心底一定翻涌起驚濤駭浪,憤怒又心如刀絞。
因爲,他眼前的那些慘死之人,都是周國的子民啊!
心口緩緩開裂,冷冰冰的風,夾雜着濃厚的腐屍氣息,不斷的鑽進百里九歌的心中。
她深吸一口氣,這瞬間想起了一件事,“墨漓,屍紅果和屍藍果都是難得的藥材,鮮少有野外生長的,鬼醫前輩從前要用到的時候,都是自己去找屍體培育。他與我提過,將熟了的屍紅果和屍藍果採摘下來,輔以其他藥物,就可以驅除陰寒之氣,想來定對你的陰咒有幫助。”
半晌後,聽見墨漓柔和的應答:“好,御風將果子都採下來吧,隨後,我們去一趟酈城。”
酈城,便是管轄善仁鎮的城池。百里九歌知道,墨漓是要去親自找去酈城知州的面前了。
她在墨漓的胸口點點頭,只覺得那滾滾難聞的惡臭,令她太是噁心。
墨漓抱好百里九歌,一路朝着洞外走去。而她,一直到離開了這個山洞,也沒有看到那洞壁後究竟是怎樣一副慘絕人寰的景象。
酈城就坐落在往西岐城去的方向,因着
馬匹和車都沒有了,只能徒步過去。
這一走,便走了整整一日,直到黃昏時候,他們在驛道上見到一個老驢車,墨漓給了車伕些錢,三人乘上了老驢車,終於抵達了酈城城門之下。
這會兒恰好是離戌時還有一炷香的時間,百里九歌下了車,率先朝城裡走去。
哪知道守門的四個士卒擡起長槍,把百里九歌給擋住了。
“哎哎哎,時間到了哈,不許進城啦!”士卒懶洋洋的說道,收了槍轉身,就要去將門放下。
百里九歌詫異道:“這不離戌時還有點時間嗎,爲什麼不讓進?”她繼續朝前走。
一個士卒立刻拿槍對着百里九歌,她只得退了回去,見那士卒十分傲慢的豎着大拇指,朝着他自己,耀武揚威道:“老子們想早歇班一會兒,說不讓進就不讓進。咋了,你不服啊!”
接着便打量起百里九歌來,眼神逐漸變的輕佻無比,“喲,這麼標緻個妞兒,怎麼就挺上大肚子了?還梳着姑娘髻,你到底是人妻還是沒出嫁的黃花閨女?”
另一個士卒走了過來,摩拳擦掌着逼近了百里九歌,神色更爲不端,“嘿嘿,看在你這麼漂亮的份上,讓老子們香一個,就放你進城,你看怎麼樣啊?哎喲!你誰啊你,怎麼拿鐵塊往人臉上貼?”
原來是御風已殺到百里九歌前面,臉孔如一塊凍得找不出一個氣泡的冰塊。他手中握着一塊玄鐵打造的令牌,就貼在這士卒眼前一寸處。
士卒本來沒當回事的,還想舉槍刺向御風,直到他看見了這玄鐵上的紋樣和篆字……
士卒頓時大驚,反應就像是被鬼附身了一般,連着倒栽了好幾步。其他三個士卒不明所以,朝着那令牌一看,瞬間便都是同樣的反應。
鐘磬般的嗓音,冷的像是去年臘月的風雪,瑟瑟而來:“在下當真沒有想到,酈城在西岐眼皮底下,竟連守門之人,都能如此蠻橫無理,是將我大周教化置於何處。”
他徐徐走近,鶴氅的邊角嵌了圈圈日影,那目光冰寒的像是利刃尖上的芒,就這麼掃落在四個士卒臉上。
若說這四個士卒在看到那令牌時還猶不相信的話,那麼此刻,便是不信也得信了。
傳聞中那溫潤清雅、卻具非凡之能的年輕男子,攜曇花萬朵,驚採絕豔,風華無雙,不是眼前之人還能是誰?
“世、世子殿下!”
士卒們做夢都沒想到,那樣高高在上的人物,竟然會出現在他們面前。
在墨漓那看似清雅淺淡,實則鋒銳逼人的視線下,士卒們連腿都軟了,早就不知什麼時候起全都跪了下來。
接着又紛紛望向百里九歌,恐懼的低道:“世子妃……”
百里九歌沒理他們,自然而然的將手交到墨漓手裡。
他溫柔的握着她的小手,俯視地上的四人,冷冷道:“見你們此等作風,想必知州大人也相差不多吧。”
“世子殿下息怒……”士卒們恐懼的不成音調。
墨漓冷道:“出來一人帶我去
見知州,剩下三人,到了戌時整再關城門。若再教我知道你們敢提前歇工,便作瀆職之罪,刑罰論處。”
“是、是,謝世子殿下寬宏大量……”
士卒們哆哆嗦嗦的磕頭,推了半天,推出一個給墨漓帶路。
這人還剛好是剛纔調戲百里九歌的那個,這會兒整張臉青白青白,幾乎是語帶哭腔的求着:“世子妃,卑職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都是瞎說的啊……卑職給您磕頭,給您磕頭!”
百里九歌才懶得被人當成一座神像拜來拜去,當下嗤道:“別整這些浪費時間的事,趕緊起來給我們帶路,墨漓是來辦正事的。”
“是、是!卑職這就帶路、帶路!”跌跌撞撞的爬起來了。
這士卒這會兒絲毫不敢怠慢,先從城門內不遠處的驛站拉出幾匹馬,幾人上馬,跟着這士卒,到了酈城知府。 Wωω▪ T Tκan▪ C○
而接下來,很快的,百里九歌便發現墨漓說的果真沒錯,這酈城知州,根本是和守門的四個士卒一個態度。
先是那士卒衝進去通報,他六神無主的喊着:“知州大人,知州大人!西岐來大人物了,您快點出去磕頭吧!”
隨後,便聽見那知州很橫的說道:“你小子腦袋裡進沙了啊,居然讓本官去給人磕頭。從王城來的又能怎麼樣?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強龍不壓地頭蛇’?”
聽言,墨漓眼底冷徹如冰,冷冷一笑:“好一句強龍不壓地頭蛇!”
那知州一愣,剛擡眼,就見墨漓隻手撩開珠簾,那鋒銳的目光在刺到他身上的瞬間,便讓知州冷的恨不能鑽進被窩裡去。
墨漓道:“知州大人平日裡就是這般治理下轄縣鎮的嗎?委實令在下大開眼界了。那善仁鎮都已淪爲匪徒聚集之處,鎮中良善百姓死的死,爲奴的爲奴。知州大人是真被矇在鼓裡,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知州一愣,只覺得雙耳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震得有些嗡嗡。他沒見過面前這個人,但心裡卻不斷的涌上恐懼感來,這般看似溫潤內斂、實則犀利逼人的風華氣度,這人到底是……
“啊!”知州乍然驚呼,只因他注意到墨漓鶴氅上那大朵大朵的曇花。
如此鮮明的標誌,這人還能是誰?
知州臉色鐵白,此一刻悔恨的腸子都青了,連忙跪下地來,掛了滿臉的冷汗,“世子殿下尊駕而來,卑職有失遠迎,方纔是一時失言了,還請世子殿下海涵。”
“海涵?”墨漓冷冷質問,寒意冰結一室,如冷冷的珠璣重重砸下,落人滿身。
“知州大人可知,善仁鎮早已被一羣歹毒團伙控制,他們扮作商賈平民,將過往旅客騙入客棧酒肆之中,殺人越貨。鎮中原本的青壯男女淪爲苦力,受匪徒毆打,老人與孩童則俱數被殺害,與那些遇難旅客一同堆屍山洞之中,慘不忍睹。”
鶴氅翻卷,墨漓袖袍怒揮,冷斥:“你轄區之內出了這等駭人聽聞的冤屈之事,竟還口口聲聲說什麼強龍不壓地頭蛇。在下如不將你拖出去斬了,又何以平善仁鎮鎮民之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