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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來，我只想引起你的注意，只想讓你心中有我，我不停地跟你鬥，培養勢力，建立無極門，其實，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讓你記住，你還有一個妻子，你還有一個你無法忽視的妻子！”
御文帝平靜無波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低垂的眼眸慢慢睜開：“你怎麼能猜到這茶裡有毒？”
鳳後美麗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憂傷，但是很快便消失無蹤，語氣平靜地令人髮指：“你大概從來沒有留意，我與你成親三十年，你從未如今天這般軟語細聲地邀我和你同飲。這三十年來，我一直在想，我會是怎樣的結局，而現在這一種，居然已經最好的了。”
“就在剛纔那一刻，我忽然想到，能就這樣，跟你一起死去，也好！”
鳳後輕輕淡淡的語氣，彷彿在述說着，只要眼前這個男人遞給她的東西，哪怕是毒藥，她也甘之如飴。
楊芊芊的手，在那一刻，狠狠地抖動了一下。
眼前的鳳後，與當初的楊芊雪，何其相似？
若是楊芊雪還活着，順利登上了國母之位，那麼，二三十年以後，她與宇文澤，恐怕就是如今的御文帝和鳳後了。
那一刻，楊芊芊忽然有些明白宇文澤爲何對楊芊雪如此狠心。
因爲有前車之鑑啊！
御文帝定定地看着她，嘆口氣：“玉兒，你千不該萬不該，害死了阿娥，這麼多年來，朕知道你心中有苦，所以不管你害誰，朕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你爲什麼要害她……咳咳！”
御文帝劇烈地咳嗽起來：“你害死了她，都不肯放過她，還不讓她的身份曝光，還要捏造事實，說她是個低jian的宮女，是你身邊的侍女，背主求榮，連死了，都不願讓她安生……”
鳳後嘆口氣，“噗”一聲，噴出一口血，慘笑一聲：“若不是你時時刻刻都忘不掉她，我何苦跟個死人過不去啊？”
“正因爲你如此，才讓朕下定了決定出去你！”御文帝再咳嗽幾聲，幾乎不能說一句完整的話。
“所以，你縱容太子建立所謂的第一樓，來對付無極門，是不是？”鳳後的聲音忽然變得尖銳起來，臉上都是憤恨之色。
“你錯了！”御文帝咳嗽幾聲搖搖頭，“第一樓，是朕建的，你認爲，二十年前，僅僅八歲的澤兒，有能力建立起如此龐大的組織嗎？”
“什麼？”鳳後的臉色終於大變，“竟是你？”
御文帝臉上終於有了一絲屬於勝利的笑容：“你可以有無極門，朕就不能建個第一樓嗎？第一樓的樓主，從來都是朕，而澤兒，是主上，卻只是少主！”
“二十年前開始，朕從全國各地陸續招了一批骨骼清奇的少年，將他們培養成頂尖的殺手，和情報高手，就是爲了有一天，可以對付你手下日益壯大的無極門！”
“爲了今天，朕整整花費了二十年的時間。總算，是成功了！”
鳳後嘆息一聲：“能讓你花費二十年時間在我身上，不管是因爲什麼，都值了，都是值得的，哈哈！”
她慘笑幾聲，然後眯起眼，得意地道：“不過有一點，你怎麼都是輸了，無極門的總部，總歸是沒有毀，只要在鐸兒手上，終有崛起的一天！”
“什麼？”御文帝臉色一變，“不可能……朕毀掉了那麼多……”
“可那些，都不是總部！”鳳後越發得意，只是那張滿是血漬的嘴，看上去有些陰森恐怖，“宇文無憂，你裝昏迷，然後鬧着宮中大亂，讓太子激三皇子謀反，有趁機出去幾個有異心的兒子，再以平叛之名，讓我姐夫帶兵回來，趁機派人暗殺，讓太子奪回兵權。”
“而太子，又假惺惺地讓鐸兒去接受姬家軍，其實無極門早有消息傳來，京城外，早就埋伏了三千禁軍刀斧手，只要鐸兒一去，立刻斬於馬下，是不是？”
這就是當初宇文鐸審時度勢，不去接受姬家軍的原因啊。
一個人能武功再強，能殺得了十人百人，能啥得掉敢死隊一樣的三千人嗎？
這個時候，除了將兵權讓出，還能有什麼辦法？
“只可憐的姬白簫，對你也算忠心耿耿，雖則站在我這邊，實際上依然是忠君愛國。可你即使知道這一點，依然堅持要斬草除根。在他軍中安排下一羣人，以三皇子殺了他父親爲情由，不停地挑唆出兵。”
“這孩子至孝，你正是利用了這一點，在他悲痛欲絕失去理智的時候，派人又暗中在秦王營中接應，那是一批真正的精銳，他們企圖殺死簫兒，天可憐見，簫兒逃走了，你沒能得逞。但是姬家軍，終於被你們宇文家的人，收入囊中。”
御文帝淡淡一笑：“玉兒，你總是如此聰明，一點就透。”
“可你比我更聰明！”鳳後也笑起來，兩個人像是冰釋前嫌一般，“你料定你病重我定有異動，所以先打擊無極門，然後製造刺殺太子的事件，大肆清理我的勢力。順便調走了姬家軍內一支看似平常，其實是掌管着整個軍隊機密要件的分隊。
再索性裝昏迷，讓我無法跟你溝通。我想要出兵，你卻讓太子先挑動秦王出兵，讓我一下亂了陣腳。因爲有了那支小隊的配合，你們自然很清楚姬家軍的結構和排兵佈陣，將這些以幕僚的名義交給秦王，他便有信心出兵，之後再派人殺掉姬家父子，砍掉我的左膀右臂。”
“情急之下，我只能出宮，找我姐姐，因爲她是簫兒的母親，有可能知道他的下落。只要簫兒在，他登高一呼，姬家軍一定是一呼百應，要反攻，易如反掌。”
“即使我姐姐不知道簫兒下落，只要我出宮，事情就會好辦很多。這就是你和太子不讓我出宮，要將我困死在宮裡的原因。”
鳳後在講述的時候，御文帝一直用一種特別平靜地目光看着她，好像看着自己多年的摯友。
這兩口子成親三十年，鬥了也有三十年，有時候，鬥得久了，恐怕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對方是友是敵了。
“爲了阻止我出宮，你醒了，留住我！”鳳後看着他，“是這樣吧？”
“沒錯！”御文帝笑起來，氣若游絲，“其實，這計劃依然有些冒險，但是太醫說，朕的身子，快撐不住了，最多隻有三個月的命，所以，只能鋌而走險了，沒想到，雖然不完美，卻也算成功！”
鳳後冷笑一聲：“可我，並不覺得自己是輸家。輸的人，依然是你，你連自己最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最後還要跟害死她的女人一起死，你這一生，其實很可悲！”
御文帝一臉悲慟，想必是被說中了心事。
“還要自己最愛的兒子，看着你死！”鳳後大笑起來，“宇文澤，在這裡吧，在這個屋子裡，看着你，是不是？”
……
“爲了保護你一個兒子，你已經殺了三個兒子了，以後，他會殺得更多，你真的，就這麼忍心嗎？”
“咳咳……”一口血，不知道憋了多久，從御文帝的口中被咳了出來，那一刻，他竟然一句話都反駁不出來。
沒有保護下自己最愛的女人，又用自己剩下半輩子的時間來對付另外一個，其實應該是愛他的，是他妻子的女人。
他的人生，其實是最不完美的，最淒涼的。
“父皇！”密室之中的宇文澤，終於再也忍不住，衝了出去。
“你果然在！”鳳後一字一頓地道，“嘖嘖，父子情深啊！”
“你閉嘴！”宇文澤眼圈通紅，抱着御文帝，臉上佈滿陰霾。
楊芊芊第一次看到宇文澤的臉色如此恐怖，好像要撕裂這個世界，還有眼前這個女人！
“父親的死，都可以用來做文章，太子殿下，你果然是孝子，是孝子啊，哈哈哈！”鳳後大笑起來，淒厲慘絕。
半晌，笑聲一停，她睜大眼，捂着肚子，有血水從她的耳朵，眼睛，鼻孔和嘴巴里不斷地冒出來。
“我是鳳，你是龍，我們註定是要在一起的！”斷氣之前，鳳後臉上帶着的，是滿足的笑容。
只是，這到底是愛，亦或者是沉寂了一生的恨，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而那轟轟烈烈的愛恨，終究也抵不過一碗毒藥的侵蝕，在那一刻，煙消雲散，只留得一室的靜寂與昏黃。
原先藏在這個地方的人都落了地，轉瞬間將鳳後帶來，被摒棄在外的那些宮人一一殺死。
等那些人倒下，宇文澤看他們一眼，那些人便裹起屍體往外走去。
屋內，只留下鳳後和御文帝，楊芊芊緩慢地從密室裡走了出來，宇文澤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忽然一把抱住她，將頭埋在他的頸窩處：“這是我最後一次哭，爲了父親！”
父親，只是他一個人的父親！
楊芊芊哭不出來，她甚至並不爲御文帝這偉大的父愛而感動。
“白蕁，恭喜你！”她淡淡地，聽不出任何喜悅之情，“你總算，成就了你的天下！”
鳳後死，鳳家最大的支柱倒了，兵權在宇文澤手中，他登基，不過是時間而已。
宇文澤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了。
楊芊芊輕輕抱了一下他：“節哀順變！”然後再輕柔地推開他，慢慢走出政和殿。
肯抱他，是因爲自始自終，她依然還是將他當做朋友。
推開他，是因爲她不知道，該怎樣去對面這樣一個人，居然是她的朋友。
即使是殺人如麻的冷月，在她看來，也是可愛的，人不過是職業不同，不分貴賤。
但是這樣的陰謀，這樣的卑鄙，她不知道，他們以後，還是不是能夠繼續做朋友。
“鐺！”喪鐘響了起來，整個皇宮陷入一片死寂。
“大行皇帝駕崩”太監尖銳的聲音響徹整個皇宮上空，一句一句，慢慢傳遠了開去。
“大行皇帝駕崩”整個皇宮一層一層，都在傳這句話，所有的人，宮人，皇子，妃子，全部往政和殿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