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再興壓根看都沒看那山寨一眼,直接問道:“不知敵我兩軍人數多少,裝備士氣如何,如此圍攻已經幾日?”
“山寨內人數應在七到八千,有效戰力應在三四千左右,軍備並不完善,不少都是手拿農具,我軍出兵八千圍剿,軍備優良,如此圍困已經五日,然山寨內絲毫不慌,可見其糧食儲備豐厚,甚至可能挖造了大水池,你也看見了,此地易守難攻,若是強攻不值當。”蕭姽嫿饒有興致的解釋道。
其實若是攻打別的,周再興還真不一定有什麼法子,但恰巧的是,他們訓練最多的,就是怎麼潛入,其中最多的,莫過於了山寨了。
畢竟是在誠徽州訓練的麼,當初那個片區還是剩下一些山匪營寨的,雖然人數規模上遠遠不如,可都一樣的是山寨,山匪也不是傻子,不可能隨隨便便找個山頭就建寨,哪個沒點地形險要的意思?而且能容納近萬人的山頭,再險要也不會誇張到哪去,不然物資的運送都是個大問題。
最合適的進攻的方向自然是營寨大門,只是山峰麼,本來就是從下往上衝,本就不利,對面又只要防守這一側,人數更加集中,鬧個不好,人拼完了都不一定打的下來。
“不能造投石車以火攻之?”周再興試探問,反正他肯定是不懂怎麼造的。
“可以造,對方箭矢不多,無法壓制,但不瞞你說,我想要寨內的糧食。”蕭姽嫿嘆了嘆,道。
周再興神情一肅,心說果如自家少爺所說一般,這位公主殿下當真缺糧缺的厲害了,他仔細觀測了一番整個山寨,對他們經過訓練而言,利於攀爬的地方還是有,但他們五個人爬上去也沒有用,寨門肯定是防守重地,未必能順利打開,又不是爲周少瑜賣命,沒必要去冒這個險。
可是也不能給自家公子丟臉,甭管好主意壞主意,總得說點什麼才行。
以往都跟隨着周少瑜左右,一切只需要聽命於吩咐就好,都不用他具體的去思考,可現在不行了,雖說行走在外,可終究是周少瑜派他出來的,代表着自家少爺的臉面,若是啥意見沒有,那怎麼行。
周再興出身很低,難聽點說就是泥腿子出身,然後變成了災民難民流民,他目前所學的一切都是和周少瑜學的,所以思考起來,自然也就是思考周少瑜平常所說過的話。
“不知對方守將性格如何?”周再興猛的眼神一亮,忽的想到什麼。
“狡猾,警惕性非常高,稍有不對就望風而逃,廢了好大的功夫纔將其堵到這裡。”說起這個,蕭姽嫿就恨的牙癢癢,想來沒少吃虧。隨意蕭姽嫿一愣,道:“你是說……”
“少爺曾言,這世上不怕死的固然有,然螻蟻尚且偷生,狡兔亦有三窟,既是狡猾之人……”周再興拱手道。
沒等說完,蕭姽嫿立刻起身,喝道:“來人,速速命人繞山仔細尋找,探查可否有暗道存在,率先發現者,升一級。”
“的確如此,那廝狡猾無比,行事謹慎,想依靠這山寨保住性命?不可能的,的確有很大機率設有暗道。”一扭頭,頗爲滿意的對周再興道:“還有何意見?”
“額……”周再興也被蕭姽嫿的果斷嚇了一跳,聞言趕緊道:“暗道或許有,卻也不一定,山峰陡峭,上難下易,只需繩索牢靠,總能冒險而下,殿下之軍亦無法將山寨包圍,是以,還可用一策。”
“有何良策速速道來。”蕭姽嫿再次坐下,心情顯然好了不少。
“少爺曾言,上兵伐謀,以攻心爲上,殿下欲取其糧,是以不願火攻,然對方卻不知曉,若……”
周再興又只是開了一個頭,蕭姽嫿一拍手掌,心說自己爲何就沒想到這一點,再次起身,喝道:“來人,速速命人開始着手建造投石車,其餘將士砍伐樹木,務必將我軍要強行火攻的姿態擺出來。
此外,讓人喊話,我軍不日將火燒此寨,頭一千主動棄暗投明者,免其一切罪行,可歸鄉爲良,前二千者,服徭役一年可免其罪,前三千者三年,還有,罷,暫且如此,速速去辦。”
其實不怪蕭姽嫿沒想到,這算是當局者迷,蕭姽嫿滿腦子想的是如何在保證寨中糧草不被毀的情況下,拿下這座山寨,這樣的前提下,怎麼還會考慮用這方式嚇唬。至於說用強攻嚇唬?哈,這個人家壓根不怕好不好。
現在正是全國性大旱,即便蜀州亦是極爲少雨,以連接數日不曾點滴,一座孤零零的山頭,一把火下去,保準一乾二淨,蕭姽嫿讓軍士擺出如此架勢,山寨裡不人心惶惶就怪了。
“可有興趣來我帳下爲將?”吩咐完,蕭姽嫿頗爲欣賞的看着周再興道。
“多謝殿下厚愛,某不過一介家奴,實不敢高攀。”周再興再次拱手,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他可沒考慮過要背叛周少瑜另投其他,不然也不會主動爲奴籍,且改姓周了。
蕭姽嫿也不失望,意料當中的事,不然周少瑜的眼光也太差了,派出來的領隊人隨隨便便叛變,多丟人,而且真答應了,蕭姽嫿也不敢重用。
相反,卻是對周少瑜更感興趣了,本以爲周少瑜只善文,藉着他的名頭,也算是打開了書生的路子,蕭姽嫿雖是女子,卻有着周少瑜沒有的優勢,那就是她爲皇室中人。
縱然因爲女兒身吃點虧,前來投奔的書生還不會太多,可怎麼也比周少瑜強,不過蕭姽嫿目前還不知道周少瑜暗地裡的發展就是了。
會練兵,會謀劃,身邊訓練出來的人也是個人才。蕭姽嫿此刻心裡想的,是怎麼把周少瑜給弄過來出謀劃策,丟在潭州悠哉悠哉的,太浪費人才了。
“誰也不能阻擋我復興大梁的腳步。”
迎風飄揚的大梁軍旗下,蕭姽嫿目光堅毅,看着不遠處的那座山頭,心裡如此想着。
府城,善懷街口。
一身七彩玲瓏羣的鳳姬可謂要多惹眼就有多惹眼,即便隔着紗簾,也依舊擋不住外頭那些火熱的探尋目光。
周少瑜一挑眉,他的印象中,鳳姬一向低調素雅,如此花哨的打扮卻還是第一次見,感覺有點不符合鳳姬的風格,不管背地裡有什麼身份,最起碼,好歹以前也有個京師花魁的名頭,京師那種地方,天下矚目,一個花魁,怎麼也能聞名於外,若說就因爲一個小小善懷詩詞大會的決賽特地如此打扮,實在說不通。
要搞事!周少瑜心頭一跳,頓時一種不好的預感。
“奴潭王府女官鳳姬,見過諸位名士大家。”鳳姬一開口,幾乎就沒有不看她那邊的,可憐了那位與她安排一同上場的君子詩詞大會的男子和愛蓮閣的青樓女子,尤其是後者,這麼好的露臉機會,算是沒了。
一開始若說還是被她的穿着和隱約朦朧間的美貌所吸引,那這個名字一出,場面頓時爲止一靜,隨後立即一片喧鬧。
“潭王府鳳姬?”驚歎聲四起。“那不就是幾月前的京師花魁鳳姬!”
“若不是她,天下間還有誰敢稱鳳姬?”有人理所當然。
於是立刻有人惡意猜測道:“潭王府女官?我看八成是潭王的禁臠吧。”
這樣的話語很有市場,鳳姬之名太過響亮,大多沒見過,卻有耳聞,既然能成爲京師花魁的存在,相貌能差?開玩笑麼不是。這樣的話,潭王有意也很正常了吧,不,應該說理應如此纔是,不然特地從京師帶出來卻只是讓其做個王府女官處理內事啊,潭王是聖人不成。
不過這裡是潭州,還是府城,目前算是潭王的地盤,說這樣的話也得小聲點纔是,奈何架不住說的人多啊,這下子想不聽到幾句都難了,幾乎一下子,鳳姬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周少瑜捏了捏下巴,不好的預感愈來愈深,鳳姬絕對屬於聰明的女子,又做過名妓,對於那些流言蜚語會出現絕對會早有所料,既然如此,那爲什麼還這麼高調的出現?
果然,只聽鳳姬加大了幾分音量,但聲音依舊柔軟,吃瓜羣衆也好奇她會說什麼,是以飛快的安靜下去。
“被如此肆意猜測,奴一女子,大不了往後不再出門便是,只是不做解釋,一來有損潭王之名,二來,也愧對於周公子。”
周少瑜一捂腦門,得,來了!
“潭王也就罷了,周公子又是誰?”衆人疑惑不已,不會又是周少瑜吧,他已經剛收了一個皓月了,再來一個鳳姬?不要吧。
“潭王經歷坎坷,卻是難得的清正之人,奴傾佩不已,況且,奴早已對周公子情有獨鍾,潭王有言,待奴兩年過後,便可脫離王府嫁入周家,還望諸位莫要妄言。”鳳姬聲音緩和,沒有一絲惱怒,反而提起周公子的時候一臉情意。
“我想起來了,就是周少瑜!”忽悠人很是嫉妒的高聲道。“周少瑜,鳳姬,大名鼎鼎的鳳求凰啊!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什麼?鳳求凰是周少瑜爲鳳姬所作?”這回反到是善懷街內的動靜更大,此文此曲流傳開來之後,便成了男女之間互訴情感的最愛,然而一直創作者都有點不帶確定,聽見是周少瑜,卻也覺得理所當然。
從鳳姬的名字上來看,那反而應當是鳳姬最初追求的周少瑜,然後周少瑜才作出這麼一首來。女子們覺得周少瑜多才卻也多情,而男子麼,大寫的嫉妒!
兄臺,給弟兄們留幾條活路好不好。
李香君本來還想打趣周少瑜幾句,但見周少瑜一臉的凝重,眉頭緊皺顯然在思索什麼,也就只好打住,看來事情並沒有那般簡單。
周少瑜的確在思索,鳳姬的套路已經很明顯了,以鳳姬的聰慧,不會猜不到今日這些人的反應,那麼她特地解釋也就變得順理成章,接下來不用想,就是直接公開自己與周少瑜的事,可這對她有什麼好處?真實目的又是什麼?
總不能說,在公衆面前確定和自己的關係後,過段間再上演一處男子喜新厭舊絕情的戲碼吧,這樣子雖說的確名聲要有毀,可也不會太厲害,說到底這仍舊還是男權社會,鳳姬再出名,再花魁,那也是妓子出身,身份並不對等,即便玩弄了,最多也就是一時報個不平,其他不會有什麼影響,反而鳳姬自己的名聲肯定臭了,難以再擡起頭來。
既然不是如此,那麼這麼做的真實目的是什麼?真心看上自己了?別鬧,或許好奇,或許好感。至於愛?還不至於的。
周少瑜挺心煩,心說這傢伙麻煩死了,以前背後站着高丞相,有顧忌,現在背後起碼站着潭王,也有顧忌,直接用強肯定不行的,只能慢慢周旋尋找破綻。
誠如周少瑜猜測那般,鳳姬接下來大大方方承認了與周少瑜的關係,並表達了李清照的尊重,大庭廣衆之下,周少瑜不得不再次出面,甚至又抄了一首詩詞來表達你儂我儂。
夜晚,周少瑜面色鐵青的厲害,皓月的事情還算好說,甚至此刻完全拋之腦後,鳳姬忽然如此高調讓人捉摸不透,而更讓周少瑜趕到氣憤的是,善懷詩詞大會的前三甲,第一名鳳姬,第二第三名,居然全部都不是善懷閣成員。
“這個潭王!”周少瑜暗怒。
周少瑜舉辦這次詩詞大會的初衷,是爲了宣揚名聲,以及拉攏凝聚擴大人脈影響,這下可好,君子詩詞大會那邊,因爲身份的關係,周少瑜不可能明目張膽,只能慢慢試着來,但潭王無所謂,直接封官便是。
這就算是屬於摘桃子了,不過周少瑜也無所謂,因爲他現在對書生也沒什麼需求,都是爲以後鋪路而已,可善懷閣卻很重要了。
眼下潭王也有啓用女子的想法,女秀才就是探路,周少瑜早該想到的,既然要探路,那麼獲得女秀才的女子必須能爲他所用,而善懷閣成員則未必會答應。爲了一切處在掌控當中,潭王插手安排自己人也就再正常不過。
按理說,善懷閣的評審都是自家妹子,不會出現這般的情況,但這時候負責君子詩詞的幾位老儒士插話了,而且態度強硬,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搞事情的架勢,考慮到這幾位的老資歷和影響,除了鳳姬無爭議之外,別的不得不妥協。
怪不得潭王一開始這麼給面子給詩詞大會這麼好的彩頭,合着壓根全是再爲他自己在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