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把這“雙搶”完成了,菊花也鬆了口氣,雖然勞作的重心又轉向了地頭,但總算不用跟搶命似的折騰了。
因李長雨回來在下塘集置了間鋪子,青木便也找人在下塘集蓋起鋪子來,時不時的,他和鄭長河就要去監工查看進度;他不在的日子裡,就託來喜來福照看着。
想着還要在村裡建作坊,這也要早做籌劃,不能等到秋天纔開始動工,許多的事情一股腦兒擠在一塊,菊花就反省:原來只想簡單地過日子的,似乎、好像最近越來越忙,日子也變複雜了。
她便鄭重地對青木道:“哥,咱不能啥事都插手,這作坊的事情得讓村裡人都參加,把人都用起來,前面也要讓村長管着。等運作一年,再讓大夥自己選人擔任管事。”
關於這事,她和青木、張槐也討論過很多回,也暗暗地提點了不少建議,擬定適合這鄉村作坊的章程。
青木點點頭道:“是得這樣。我也忙的很,這前面的事情還是讓村長來牽頭吧,他有周夫子幫着,也便宜。我得找槐子幫忙,先把這鋪子蓋些出來。菊花,咱先蓋一部分鋪面出來,其他的地方用個大院子圍住,暫時先擱着,等往後看下塘集發展成啥樣再說。說不定,有一天咱自己想搬到集上去住哩。”
菊花微笑道:“買了二十畝地,本就是要留一塊地皮自家用的。誰曉得往後是個啥情景?等有錢了,蓋個院子在那邊,想去住一段時候也便宜。”
青木喜歡地笑了:“我就是這個意思。總不能咱忙一場,回頭到了集上。還沒地方住,要住在親戚家,那不是笑話麼。”
停了一下,他又道:“來福表哥得了錢,又買了兩間鋪子。來喜賣的東西也多了哩。”
菊花點點頭道:“是該這樣。要是等往後再買,肯定就不是現在這個價錢了。哥,你瞧着如今集上是不是人流多了些?就是說。集上比先前熱鬧麼?”
青木讚歎道:“怎麼不是?本來這時節就是交夏稅的時候,再加上方家作坊開張後,人來人往的。熱鬧不少。你甭小瞧這作坊。時不時地,就有人送木材過去賣;作坊也有時候會從二里鋪碼頭運走一批打稻機;在作坊幹活的人放工後會到集上吃飯、買些零碎東西;來找宋掌櫃的商家也漸漸多了。這麼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老鄉們覺得如今集上東西都比往常好賣哩。有一回碰見毛掌櫃,他也說下塘集的清輝酒樓生意都紅火了不少哩。”
他真的沒想到,才一家作坊,就能起這麼大的作用,要是再多幾家鋪子,那下塘集不就火起來了麼!
菊花輕笑起來。這是必然的結果,只是下塘集要真正成爲一個商業集鎮,還有好長的路要走哩。沒有幾年、十幾年,是不成的。
那就要靠大家共同努力了。她可不想管太多,提點一下,推動一下,僅此而已。
她對青木道:“你索性住到集上去,把鋪子蓋好再回來。家裡有我哩,往常你上學的時候,家裡也是這麼過的。鋪子蓋好了,秋收才能定下心來忙——今年秋收可是比往年多十來畝晚稻哩。”說到這,她就後悔——這雙季稻真的不應該種這麼多。地肥跟不上,人也吃力。
青木點頭道:“噯!也快了。你也甭擔心,不過是普通的鋪子,青磚小瓦的,又不是蓋豪門庭院。都籌劃好了,照着蓋就是了。找的都是外婆村上熟識的人,還有咱自己村上的人。我又跟宋掌櫃借了來福表哥出來幫手,樣樣都妥當。”
菊花點頭,這些人也是想做幾天零散工,掙些零花錢。
青木扯着張槐在集上忙蓋鋪子,菊花在家幫爹孃收黃豆、玉米,還有那到處都是的辣椒!
院子裡總是曬滿了東西,一副豐收的景象。
攤在大曬簸裡的是紅豔豔的辣椒,鋪在地上的是黃豆莢、掛在廊檐下的是黃燦燦的玉米。嗯,山芋也在挖了!
那辣椒實在是種多了,又不可能去賣——賣給誰哩?只有自己先處理了,然後等作坊建起來後,如果那些醬菜賣得好,就當作原料賣給作坊。
於是,隔三岔五的,菊花就一籃子一籃子往家拎紅辣椒。一部分用來曬乾辣椒磨辣椒粉;還有些則洗淨後晾乾水,用一隻大木桶裝着,把鐵鍬磨得鋒利,在木桶裡上下反覆剁着,把辣椒剁成碎片,然後添加生薑和大蒜子,用來醃辣椒片兒,或者用石磨磨成辣椒醬。
做這些事的時候,一個人就很悶,再說也得人幫忙才行。於是,菊花就經常和小秀、梅子一起,互相幫忙。今兒在你家醃辣椒片兒,明兒在她家磨辣椒醬,這麼合夥幫襯着,幹起來也快,還熱鬧。
連劉小妹也時常地過來,跟幾人抱怨說她一個人隔得遠了,有時她就找竹子和林子一起,金香也是不大出門——她定親了哩。
梅子越來越能幹了,曾經說醃不好辣椒片兒的她,如今成爲大夥的技術指導。
農家的生活永遠是忙碌艱苦的。不過,有些人會讓生活充滿歡笑,有些人則總是皺着眉頭苦捱。菊花自然不會讓生活陷入苦捱中,她忙了這麼些天,又耐不住想忙裡偷閒地找些樂趣了。
當然,她所謂的找樂趣肯定不是不務正業,只不過是在勞作之外弄些吃的和玩的調劑一下。比如掰野筍、挖魚塘養魚、採野菜、撿蘑菇等等。
如今這季節,她另想到一件事情,那就是摘菱角。
梅子聽說她要去魚塘裡採菱角,忙道:“你家的魚塘就在門口,又小,先不要採。咱先去圓塘,那個魚塘大。我讓長明哥去問問長星,瞧方便不。”
菊花一想也是,那圓塘可是自家魚塘的好幾倍大,也深多了,要是能有一條小船,劃開碧波,盪舟採菱,那是多麼愜意的一件事。
於是,李長明就去找李長星——這圓塘如今是他包下了。
李長星笑道,這菱角是村裡的,往常都是誰想吃誰就下去採,也沒規定誰不能採。如今不妨大采一回,到時候村裡娃兒們都分些就是了。
於是,這日午後,兩人又叫上劉三順,扛來了兩隻洗澡的大木桶,比菊花家的要淺不少,一羣人浩浩蕩蕩地奔圓塘來了。
女娃子們也來了不少,不僅是想吃菱角,還想要看熱鬧順便掐些菱角菜。
她們聚集在水塘邊的一棵柳樹下,李長星先撈了一堆菱角菜讓她們掐,然後才和劉三順各坐一隻木桶,略顯笨拙地往中央划動。
菊花沒有看到盪舟水面的悠閒風景,倒是見到了劃得團團轉的兩隻木桶。只見劉三順的木桶原地轉圈,怎麼也不能前進,看得大夥鬨笑起來;李長星坐的木桶左右搖晃,好歹前進了一點,也是不大雅觀,全無在水面盪舟的悠閒自如。
劉三順一邊竭力控制木桶,一邊氣得對李長星道:“我說借李叔家的小船來,你偏嫌麻煩,這下不更麻煩了?”
李長星笑道:“這不就跟小船一樣?不過是要些巧勁兒,你多試幾回就好了。李叔那小船好久都沒下過水了,還不曉得能不能用哩!”說話間,果然乘坐的木桶穩當了些,開始往前移動了。
塘埂上,竹子灑下一串清脆的笑聲,道:“長星哥,三順哥,你倆好歹也在水上混了這麼些年,連只木桶也坐不穩,還敢吹牛說水性好哩!”
李長星聽了,不顧屁股底下尚未掌控的木桶,斜瞄了一眼竹子,見她巧笑嫣然的樣子,心裡一動,回道:“竹子妹妹,不要門縫裡瞧人——把人瞧扁了麼。這不是以往沒用木桶劃過水——誰沒事劃木桶玩哩——總要讓我倆適應一會,瞧我現在不是好多了?”
誰料他這一分神,那好不容易保持平衡的木桶又搖晃起來,甚至比剛纔更不堪,也跟劉三順似的原地打轉。
這打嘴現世的巧合讓大家笑得更厲害了。
竹子跺着腳笑道:“是好多了——都快翻了哩。噯喲!長明哥,大嘴哥,你們要準備好,準備下去救人哩。”
趙大嘴帶着媳婦來掐菱角菜,也等着吃菱角,聞言笑道:“星子就是在水底待半個時辰,爬上來也是活蹦亂跳的,他哪裡還要人救!”
菊花不相信地問道:“真的麼?”
趙大嘴好不容易吹了一回牛,卻被菊花質疑,他不好哄菊花,只得傻笑道:“假的。菊花妹妹,我說着玩的哩。不過,星子水性確實好的很。”
他媳婦桂枝瞪了他一眼道:“淨瞎吹!”
菊花也笑了,要是真的水性這麼好,那可不就是一個水鬼了麼!
李長星顧不得跟小女娃搭話,全力操控大木桶,總算是又穩定了。這回他可不敢亂張望了,小心翼翼地划着這桶,往菱角菜多的地方去。另一邊,劉三順也進步了,終於前進一小段,接近了菱角菜,開始採菱角。
他們坐在木桶的一邊,使得木桶微微傾斜,這樣更接近水面,也更方便撈起菱角菜,採摘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