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東陵白鹿縣,蒹葭村。
蒹葭村,因蘿水河岸邊長滿遍地蒹葭而得名,蓬鬆柔白的蒹葭,綻放時宛如一片片飄蕩的白雲,隨風輕拂,美不勝收。
這一片與世無爭的村落,在這一年來,一直,流傳着這樣一首傳說:
昆蒹葭蒼蒼,白露爲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酆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
蘿水河畔,有女傾城,姿容絕色,一笑傾國……
蘿水河畔,無人知其來歷,無人知其姓名,都只喚她一聲:五娘。
而其實,蘿水河畔的村民並無多少人見過其清楚的容貌。
只因,此女子素來身着一襲白裳,頭帶蒹葭斗笠,垂着勝雪輕紗,遮盡所有容貌。
倘或,你有幸在蘿水河畔遇見那一抹白,清風於水面送來,撩起一方輕紗,紅脣盈盈牽動淺淺一笑,只隱約一瞥,便驚爲天人,再亦難忘……
而讓蒹葭村民津津樂道的是,在這白衣女子身邊,總也少不了一道清瘦的身影,那女子的面容,卻甚爲醜陋。
這一主一僕,深居簡出,住在饆饠山上青翠竹林之中。
河畔清風蕩來,捲走一片雪白。
“明香,今兒個是清明,我給妳帶來了妳最愛吃的狀元餅、棗花,還有百果蜜餞,都是我親手爲妳做的,味道雖比不得宮裡的,但我知道妳一定很開心。”
“……好明香,天神保佑,下一輩子,讓妳託生在富貴人家,願妳得一有情兒郎,不再是個苦命的丫頭,我知道,天神一定會聽見我的禱告……”
“明香,我不會讓妳白白犧牲,我會,給妳一個公道……”
一座青冢,冢上立着孤碑。
碑文上寫着:阿妹柳三繡之墓。
柳三繡,是明香入宮爲婢前的生名。
三杯薄酒祭灑,河流清風捲起卷落,那一抹似雪白紗輕輕蕩起,連風兒都忍不住想要窺伺那薄紗斗笠下的傾城容貌。
窈窕的身影遺世而獨立,波光粼粼的蘿水河面,飛走一陣陣水鳥,忽然,河岸前方響起一把落水救命聲。
青山碧水之間,那一抹白盈盈躍起,飛向那落水的小孩,一身不算好的輕功,但足以將那男孩救出,遠處有兩個人匆匆奔了過來,雪衣抱着那十歲少年穩穩站在河岸上,帶着清香的風送來,少年剛巧瞥見那白紗斗笠下絕色的容顏,稚嫩的少年呆呆的立在那,張着嘴,目光一轉不轉,也不顧渾身溼漉漉的水滴。
待站穩了,雪衣一瞧,那少年正是饆饠山下阿孃的小兒子,小山。
此時,阿孃已經跑了上來,一把抱緊小山,顯然有些着急。
而另一人正是阿孃的大兒子,大雨。
“阿孃,大雨哥。”
雪衣含笑喚了一聲。
阿孃咧開笑,連聲叩謝雪衣的救命之恩,雪衣欠身而笑,“不過舉手之勞,阿孃無須掛在心上。”
“那可不行!”
大雨急忙開口說道:“娘,五娘她救了小山,是小山的救命恩人,咱們請五娘上咱家,今晚得請恩人吃頓好吃的!”大雨說話時目光忍不住往雪衣身上飄,可又不敢直視,清俊體壯的小夥子面上騰起一抹不自然的紅潮。
雪衣大方推辭,誰知小山上來一把將她抱緊,“姐姐莫不是嫌棄咱家窮,不肯去不成,姐姐不去,小山今晚就在這吹一晚的風,不跟阿孃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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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孃忙將小山的混爪子從雪衣身上拽下來,小山不依不饒,雪衣只好笑了笑,說:“那好,等我的丫鬟回來,我便下山去阿孃家,今晚了不得要叨擾了。”
阿孃笑得幾乎一雙眼睛眯成了一道縫,連話說時都激動得面色通紅:“好、好,我、我這便回家準備,五娘別嫌棄咱家家薄簡陋就成,阿孃別的手藝沒有,這好吃的好喝的還是有一手,咱這就算是說好了,待傍晚可一定要來!”
雪衣點點頭,斗笠邊流垂的白紗輕輕晃漾,“阿孃客氣了,這一年來,五娘也沒少嚐到阿孃送來的點心,是五娘該謝謝阿孃和大雨哥的照顧纔是。”
小山蹦了起來,大雨峻拔的身姿一轉,背對着雪衣,臉上卻張揚着陽光般的笑容,揹着彎弓連忙朝山裡頭奔,回頭放聲大喊:“娘,我上山打獵,晚上回來給您加大餐!”
阿孃放聲應着,挎了籃子,拽着渾身溼漉漉的小山往家裡頭奔。
雪衣又靜靜的立在蘿水河畔,對着明香的青冢望了一會,提了籃子,向着饆饠山上的小屋往回走。
說是小屋,不過就是兩三間簡陋的屋子罷了。
地兒雖小,倒是收拾得乾淨別緻。
竹林蔥翠,飄着綠葉。
林子裡,白衣勝雪,斗笠輕紗,雪衣手持一柄長劍,忽而點腳輕躍,忽而碧海騰空,忽而蛟龍回首,忽而挽劍長虹……
這一套‘無雙無對’的劍法,自半年前身體大好之後,她便日夜練習,阿碧亦教她習得幾成輕功。
自逃離追殺後,輾轉到了這偏僻的村落,一病便是三個月,足有半年方纔好了起來。
爲了躲避耳目和以防萬一,她恢復了原本的容貌,而阿碧則掩藏起容顏。
在這蘿水河畔,她與阿碧相依爲命,偶爾爲村民診病,兼釀酒爲生。
遠處,阿碧的身影歸來。
她看看阿碧手上提的東西,知道阿碧一定又給她買了各色補品,阿碧匆忙迎上來便奪下她手中的長劍,掏出帕子爲她擦拭汗漬,“公主,雖說習武可強身健體,但也不可操之過急,妳大病不久,不宜太過勞累。”
她看看阿碧,道:“今兒的酒,像是都賣完了?”
阿碧露出個笑容,“縣城的百姓都愛咱們釀的杜康酒,頭裡嘗過的,每逢我去了,他們都回頭來買,所以這幾次都賣光了,我給公主買了些補藥回,這些可不能再送人了,雖說饆饠山下百姓對咱們好,但是公主的身體也不可大意。”
雪衣笑了笑,道:“我知道了,妳回來時去拜過明香了吧。”
阿碧點點頭:“嗯,我還給她買了她愛吃的點心……”話未說完,阿碧雪衣眼中都有些酸澀的淚水,阿碧話一轉,道:“今晚放清明風燈,咱們一塊爲明香祈福。”
兩人提着東西,雙雙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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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小屋裡,雪衣取下白紗斗笠,問道:“事情怎樣?”
阿碧朝門口探一眼,關了門,走回來,搖了搖頭,“只怕難,老太妃如今封爲了太上太妃,同八王爺一道都住進了別宮,別說接近,見一面都難。”
雪衣臉色緩緩沉了下去。
阿碧接着道:“如今八王爺做了攝政王,大半時間都在朝堂之上,皇宮內院,不易近身。”
雪衣緩緩微眯起水眸。
去歲四月,皇上駕崩,緊接着太子忽染重病,太子帶病登基,皇后把持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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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王擊敗各路黨羽,奪了皇后外戚專權,以太子染病爲由,一夜臨政,成了東陵國的攝政王!
其雷厲狠辣的行事作風,高深莫測的智謀策略令多數朝臣聞之心驚!
景王、八王爺!
竟然,就是那住在香雪園中帶着面具身坐輪椅的,南宮先生?!!
還記得,那一日驚聞此消息。
她以爲,那是在做夢,
她以爲,那必然是天大的荒謬,天大的笑話。
可是,不是。
他就是他,是八王爺,是她所嫁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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