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吳小哥那一招叫什麼名堂?那威風,就算何師兄也沒有這麼厲害啊。”
“是啊,那刀二據說是狂刀門三代弟子中排行第二的人物,魔神似的殺星,就這樣敗在了吳小哥的手上,真是痛快。”
“可不是,吳小哥真是高人啊,年紀輕輕,故意混雜在雜役羣中,怕不是想一心苦練武技吧,真是我輩之楷模啊。”
“不錯不錯,一會兒閒了我們一定要去好好拜訪下吳小哥,好好的跟他學習一番。”
一衆落日宗弟子七嘴八舌的交談剛纔的戰鬥過程,一個個興高采烈,完全沉浸於那個“吳小哥”所帶來的巨大的勝果之中。尤其是“狂刀門”一幫人最後氣急敗壞離開山門的樣子,讓他們心裡說不出的痛快。
尤其是在門中高手盡皆敗北,本已絕望的情況下,事情突然峰迴路轉。
一向弱勢的落日宗弟子總算品味到了趾高氣昂的勝利感覺。
而衆人口中的“吳小哥”正坐在一方石頭上,焦頭爛額的撫着額頭。
刀二的刀沒有給他帶來巨大的壓力,“狂龍轟天拳”也沒有讓他這樣傷過腦筋,而如今,一羣中年男子團團將自己圍住,打量怪物似的看着自己,讓他從心裡發出無力的呻吟。
長孫絕望着身前的黑髮少年,清秀的臉上一副淡漠的表情,就像剛睡醒望着窗外的景色般自然,可就是這樣一個看似半大的孩子,卻擊敗了“狂刀門”之中數一數二的三代弟子,解救了整個落日宗。
最爲奇怪的是,這個少年的身份不過是個雜役,還是在落日宗裡地位最低的那種雜役。
他到底是爲了什麼?
武功秘籍?不,他所使用的功夫完全和落日宗不同,而且他的實力雖然超羣,但只限於三代弟子之中,和前些日子發生的“烈火神功”被劫之案肯定沒有聯繫。
爲了銀錢?這個荒唐的念頭一閃而過,很快就給長孫絕排除在外了。
落日宗的每況日下,這銀錢也是越來越少,除卻山上自己種植的一些土特產還能下山販賣之外,上山拜門的弟子卻是越來越少,這銀子,自然也是越來越少。
更何況,這個小傢伙一點也沒有小偷的風采,江湖上也沒聽說過哪個江洋大盜是會跑到武道門派中偷竊銀錢的。
爲了名氣?
一想到這個念頭,長孫絕心裡就在苦笑,秘籍被盜,別的門派上門挑釁,這早就說明落日宗早已非當年弟子過千的泱泱大派,今日的落日宗只能憑藉昔日的榮耀苟延殘喘,逐漸走向沒落。
那他到底是爲了什麼?
長孫絕忽然就覺得自己老了,看着眼前清秀的少年,他忍不住脫口而出:“以後,你就作爲我的關門弟子吧。”
吳鵬威愕然,擡頭看了長孫絕一眼。
長孫絕立刻改口:“不,讓你做我的弟子實在是委屈了,這樣吧,從今日起,你就是我落日宗的第四長老,如何?”
一旁的衆人臉色都變了,長老位高權重,幾乎等同於半個門主,由來都是德高望重之輩才能擔當,一個門派的長老必須經由重重選撥,歲月的打熬最後才能淬鍊而成。
一個長老,是可以動用大半宗門資源的,隨意閱覽秘笈,到處有弟子服侍,前往別的門派勢力範圍之內會視若上賓等等…………
而即便是落日宗這樣逐漸沒落的門派,在長老的認命上也不會視同兒戲,相反只會更加慎重。
可如今,長孫絕居然開出了長老這樣的條件…………
吳鵬威只覺得頭都大了。
他不過是想尋找母親而已,前來落日宗最大的目的只是想有一個安身之所,好方便他每個晚上搜索水鏡秘宗的下落,而今日出戰,也無非是因爲楚千鈞最後一句“替您向水鏡秘宗的先生問好”而已。
要不然,他絕對不會做這個出頭鳥的,落日宗的關係和他不過是僱主和僱傭,每月一錢的銀子和三頓伙食的來源罷了。
可如今,長孫絕居然要收他做落日宗的長老,這讓他十分的苦惱。
“抱歉,我無法答應您。”吳鵬威搖了下頭,他不願意被一個門派牽絆住。
“唉”長孫絕嘆息了一聲,拂了下衣袖,對着身旁的戒律長老說:“去賬房取出兩百兩銀子來,答謝宗門的恩人。”
“是,宗主。”戒律長老躬身就要退下。
“且慢。”吳鵬威趕緊打斷,“我不是爲了銀子而出頭的。”
“那是?”長孫絕故作疑惑的問。
“我只想知道,當時狂刀門的人提及的水鏡秘宗,宗主可否知道。”
“哦,你是爲了這件事啊。”長孫絕撫須一笑,莫測高深。
吳鵬威等了片刻,不見長孫絕回答,不由問道:“還請宗主明示。”
“我與水鏡秘宗的水鏡先生倒是有些交情,不過……”長孫絕剎住了口,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
“這個老狐狸。”吳鵬威恨的牙癢癢的,表面還是平靜若水的樣子,淡淡的問:“不過什麼?”
一旁的戒律長老接過口說:“不過宗主當年有約,絕不將水鏡宗主的消息傳給他人知道,除非……”
“除非什麼?”吳鵬威心頭也是火起,這幫老狐狸,這會倒是不斷的打起馬虎眼來。
“除非你做了我門中的長老,否則,這秘密是輕易不能相傳的。”長孫絕撫須而笑,很有一代門主的高貴風範。
“罷了罷了。”吳鵬威搖了搖手,他實在是沒心情和這些老狐狸們說繞口令了,“讓我答應做你門下的長老也不是不行,不過我有大事在身,是不會在宗門生活的,只能掛個虛名,還請宗主見諒。”
“無妨。”長孫絕長聲一笑,他等了半天就是爲了這樣一句話,“只要小哥願意做我落日宗的名譽長老,終日不在山門又如何,唯一的要求只是希望小哥能夠替我落日宗前去‘武王城’參加這一屆的武王大賽,如何?”
“只有這個要求?”吳鵬威側頭相問。
“僅此而已。”長孫絕回答的極爲乾脆。
“那好,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成交。”吳鵬威打了個響指,從地上一躍而起。
長孫絕揮手退開了一羣長老,拉着吳鵬威來到了一處僻靜的角落,這才說:“水鏡秘宗六年前曾在雁落山脈定居,直到五年半前方纔離開,承蒙這一代的水鏡先生錯愛,我曾經借用“赤炎火珠”於他一段時間,因此才勉強算是半個朋友。”
“那水鏡先生如今身在何方?”吳鵬威追問。
長孫絕搖了下頭:“你來的不巧,半年前水鏡秘宗已經離開雁落山脈,別往他處洞天了。”
“真是倒黴。”吳鵬威難得埋怨了一聲。
也難怪,不惜千里之遙來到此處,而且藏身於雜役堆中,不就是爲了尋找水鏡秘宗的下落麼,可如今居然擦肩而過,上天幾乎和他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呵呵,小友莫急。”長孫絕從懷中掏出一方令牌,正是此前差點被狂刀門帶走的黑鐵令牌,遞了過來說:“每十年一次的‘武王大會’,作爲特邀嘉賓,水鏡先生必然會參加的,評點每一屆的前五新秀已然是水鏡秘宗的習慣,老夫不知你找水鏡先生何事,但只要有了這一方令牌,你前去和水鏡先生相見倒也不是什麼難事,那狂刀門的人口口聲聲說是爲了多一個比賽名額,我看想通過這方令牌求見水鏡先生也佔了不小的成分。”
吳鵬威接過令牌,入手沉甸甸的,上面龍飛鳳舞寫了三個大字“落日宗”,只是在下面還有“水鏡之友”四個清秀飄逸的小字,似乎是後來刻上去的。
“如此多謝長孫門主了。”吳鵬威將令牌收入懷中,抱拳相謝。
長孫絕撫須一笑:“是我該謝你纔對,解救了我‘落日宗’一門的危機,倘若沒有你,我死後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落日宗的先祖們。”
兩人對視一笑,一同走了出去。
……………………
就在長孫絕與吳鵬威一番密談之時,十里之外,雁落山脈起源的落雁山頭,兩個形裝怪異的人正站在山頭上,極目遠眺。
這兩個人其中一個身材瘦長,腰間挎了一把鐵尺,臉蛋極長,看上去如同馬臉一般,單腿在一塊巨石上,手攏在袖子裡,望着遠處連綿起伏的羣山,冷聲說:“這就是雁落山脈麼,上面要追殺的那小子究竟藏身於哪一個門派?”
在馬臉漢子身後,蹲着一個胖乎乎的孩童,他梳着一對衝天辮,脖子上掛了一個大大的長命金鎖,低着頭正在逗弄地上的一對青色的小蛇。
“你管他了,一個個門派找過去不就成了。”低頭玩弄一對小蛇的孩童不以爲意的回了一句。
馬臉漢子頓時轉過身來,老大的不高興,一張臉拉了老長:“胡說,你這不是耽誤工夫麼,我告訴你,還差一個人物咱倆就可以回去晉升了,你可別再捅婁子了。”
“哎呀,你真煩,我怎麼攤上你這樣一個搭檔。”孩童拍了下手掌,將地上的小蛇用力捏死,揉成一堆肉泥,然後擡起頭,露出一張胖乎乎的甜美小臉,對着馬臉漢子駑了下嘴:“喏,你想知道那小子的下落,問問後面的傢伙不就成了。”
馬臉漢子冷哼了一聲,擡步往身後走去。
五米之外的大樹上,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子正被綁縛在一棵大樹上,嘴裡給塞了塊石頭,石頭顯然比他嘴大,磨的他嘴角一片血肉模糊。
“啪”
馬臉漢子擡手給了男子一個巴掌,頓時石頭飛出了嘴角,同時也撕裂了嘴脣,帶出幾顆沾滿血沫的牙齒。
“媽的,給老子說,你見過這個人沒有?”馬臉漢子從懷中取出一個清秀黑髮少年的圖像,惡狠狠地問。
那男子一臉的驚恐,血液混着白色的唾沫順着撕裂的嘴角直流而下,含糊不清的說:“沒有,我不認識。”
“他媽的,不許說不知道。”馬臉漢子又給了男子一巴掌,頓時又飛出幾顆牙齒,右半邊臉頰也腫了起來。
男子忍着劇痛,涕淚橫流,就是不敢隨便搭話。
“哪有你這樣問話的,一邊去。”胖娃娃走了過來,擠開馬臉漢子,甜甜的問:“你聽過吳鵬威這個名字沒有,喏,就是這畫上人的名字,聽過沒有?”
男子望着胖胖的娃娃,眼中的驚恐之色更濃了,瘋了般的不住搖頭。
沒有得到答案,胖娃娃甜美的笑臉一下子冷了下來,踮起腳,胖乎乎的小手伸到男子的頭頂,然後閉上眼睛,默不作聲。
而那個被綁縛住的男子渾身竟然止不住的顫抖,臉孔和脖頸之上漸漸浮現出一道道血色的筋痕,交錯如蛛網,一雙眼珠子更是如同金魚般凸了出來。
一分鐘後,男子渾身爆裂而亡,鮮血四濺,沾了馬臉漢子和胖娃娃一身。
“媽的,你又亂搞,老子這身衣服才換的。”馬臉漢子暴跳如雷。
胖娃娃卻笑嘻嘻的伸出手,在死去男子的頭頂上沾了一些白色的腦漿,放進嘴裡舔了舔,象是在品味無上的美味:“這傢伙沒說謊,我讀取了他的記憶,的確沒見過吳鵬威,嘖嘖,還是人腦最好吃,又甜又柔膩。”
“媽的,麻煩你下次裂人之前說一聲,老子不喜歡一天換三四套衣服。”
馬臉漢子不斷的埋怨,手掌在身上擦拭不停,在他的左手無名指上,戴着一個黝黑的粗大指環,指環的正面刻了一個猩紅的“辰”字。
……………………
兩個怪人走後不久,過了大約兩個時辰的光景,天色黯淡了下來,夕陽掛上梢頭。
一羣人行色匆匆的從山下飛奔而至,爲首一人紅髮飛揚,身形婀娜矯健,秀美的臉蛋上英氣逼人,她身後負了一把紅色的長劍,看見倒在樹下的一灘肉泥,面色大變。
她飛身一縱,十米的距離一掠而過,輕盈的如一尾紅色的蝴蝶。
“師弟…………”
女子低下身來,看着地上的一灘肉泥,眼中泛起霧光,那團糜爛的血肉之中有一個腰牌,上面刻了一個龍飛鳳舞的“羅”字,銀白的字在黑紅的血肉中極爲分明。
倘若有雁落十二宗的門人弟子在此,肯定會大驚失色。
因爲這銀色的“羅”字令牌,正是位居雁落十二宗之首的“羅天”派。
大羅驚天,雁蕩至尊。
羅天派在雁蕩山脈的霸主地位是人盡皆知,衆派蟄服的。
“大師姐,你看,這樹上有字。”
一個羅天的派的子弟眼尖,發現血泥後方的樹上有三個小字。
“哪裡?”紫發女子擡起頭來,眼中有着決然狠厲的光。
羅天派的弟子指着樹根處說:“這裡,師姐你看。”
紫發女子湊過去一看,那樹根上用指甲刻了三個歪歪斜斜的小子——吳鵬威。
紫發女子頓時怒極,一頭紫發如針般根根豎起,金黃色的氣血之力不斷從髮梢指尖縈繞而出,匯聚成一個巨大的金色鳳凰頭像,女子忽的仰天長嘯:“吳鵬威,我誓要取你狗頭。”
金色的鳳凰頭像猛的衝向半空,帶起淒厲的破空長嘯,在山谷上方經久縈繞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