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程水若坐在圓桌前。Www,QUAnben,CoM食指敲擊着桌子問道,“他都問了什麼問題?”
劉師爺與劉夫人坐在圓桌的另一邊,在豫州府,真正真心希望楚懷沙沒事的恐怕也就只有這麼三個人了,劉師爺道,“我也覺得不對勁,這趙侖不是貪財之人,卻也不像是對這善堂多關心的人,他問的問題卻是極爲細緻,畢竟收容老人小孩在他這樣位置的人看來不過是小善罷了。”
“他仔仔細細的將善堂的來由問了一遍,又問了各項花銷,前前後後的都走了一遍,甚至還登上了山頂,四下瞧了許久。”
程水若摸着下巴道,“這善堂的花銷不小呢,如今雖然只入住了不過百來個老人,日後必然還會擴大的。”
劉夫人聽的迷糊,如今是劉大人的劉師爺也搞不懂程水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由得問道,“程姑娘,你可是想到什麼了?”
程水若笑笑。“劉大人若是能以局外人的身份來瞧善堂這件事,那這件事就簡單多了!”
劉師爺微微一愣,隨即低呼道,“難道是……”
程水若點了點頭,“沒錯!正如劉師爺所想的那樣!”
劉夫人卻是不解,有些迷茫的看着自家夫君,劉師爺苦笑着道,“這善堂本是楚大人所建起來的,豫州城的人跟他都沒什麼瓜葛,爲何在他走後,還要這般勞神費力花錢的幹這件事?不過是爲他人所嫁衣裳罷了,日後即便有人提起,別人也只記得這是楚大人的功力,官場人的人,做這件事吃力未必能討好,何況,那麼大筆大筆的銀子——千里做官只爲財!”
劉夫人也有些理解了,卻還是不太透徹,劉大人又解釋道,“事有反常必爲妖!如今豫州城裡破敗的緊,城外卻是養活着大量沒什麼用的人,雖然孝敬老人是好事,可是,這隻能得個善名,對於朝廷的考績什麼的根本沒什麼用處,不過可以讓清流一干官員對其評價增高,而對於朝廷。卻是沒什麼能耐的官員。要知道,一個官員的考績,可是要從稅收,史治,治安各個方面來考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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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咱們豫州城花着大把的錢財,浪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來幹這事兒,城裡卻是蕭條的緊,這些錢財雖然都是富戶們捐贈,可貿易不昌,這些富戶也不過坐吃山空,即便日後能夠治理的人人有田地種,年年豐收,可一州之地的糧產,能夠有多少稅收?又能維持多久這善堂的運行?”
程水若聞言笑笑道,“所以,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必然是沒有人會做的!咱們這麼做,是爲了隱藏一些事實,卻是沒料到,會引起另外一莊誤會!”
“什麼誤會?”劉師爺問道。
程水若搖搖頭,嘆息了一聲道,“這誤會若非一開始就有。自然不會在這種時候鬧出來,可惜的是,這件事是一開始皇帝就猜疑的,我這會兒終於鬧明白了皇帝爲什麼會派一個太監過來,而不是其他的官員!也大約猜到爲什麼楚大人會被召喚回京城了!”
劉大人不明白,劉夫人也不明白,程水若之所以能揣測到這些,是因爲寧小姐曾給她說的一番話。
皇帝對駙馬爺是有隔閡的,從心理上來說,一般情況下,一旦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有了隔閡,那勢必會造成一種結果,那就是以惡意的態度去揣測另外一個人的一切行爲。
當然,要以這種極大的惡意來揣測別人的行爲是非常極端,甚至在程水若看來已經變態了的心理,不過,皇帝的心理怎麼能用尋常人的心理來度量?
皇帝是要懷疑一切的!
駙馬爺爲了幫助藏寧公主,手中掌握了一個極大的情報網,對於這樣的東西掌握在一個他不喜歡的人手裡,皇帝是絕對不會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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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想象,這一次何敏兒的婚姻主權,在這兩個男人之間肯定有一番明爭暗鬥,其中必然是各有輸贏,這必然讓皇帝震驚了,越發的不放心了。
在這個時候,又突然發生了這麼一件事,在豫州,駙馬爺經營了不少年頭的土地上,突然冒出了一種不太祥和的勢頭。某一方的勢力,竟然插手過來了,而那一方的勢力本就是讓皇帝忌憚的。
這猶如一隻巨手死死的卡在皇帝的脖子上!
皇帝怕了!也很憤怒,他派遣出來的那個臣子竟然無所作爲,發生這樣大的事情竟然沒有半點兒的響動,若非是同流合污,那便是他一直以爲的那個人才根本不堪重用!
這種時候,再傳出楚懷沙和何敏兒的事情,皇帝的想法可想而知。
要麼楚懷沙和這件事有關係,要麼楚懷沙和這件事沒關係,不管有沒有關係,反正楚懷沙這個人是不能用了!
程水若覺得自己已經抓住了事情的關鍵,不過,其中的細節和某些人的定位或許需要商議,而她還需要最終的證實一下,“劉大人,我想問一句,南方的勢力是什麼派系的人馬?換句話來說,皇上的話在那邊好使麼?”
劉大人聞言也彷彿抓住了什麼,雖然覺得這個猜疑很有些不可思議,他不知道程水若是怎麼將這兩件事情聯繫起來的,若是隻是因爲豫州城的一點兒蛛絲馬跡就這樣胡亂的懷疑,還幹出了這樣的事。那這皇帝也未免太過昏庸了。
雖然如是想,還是點了點頭,“正如程姑娘所料,南邊兒往日裡盡數都是彭太師的人馬,不過,那些人過去以後,立足穩了以後,不光皇上的話不好使,便是彭太師的話到了那邊也要打個折扣的。”
程水若聞言臉色暗了下來,看來果真是如此了,只是。這個揣測還暫時不能說出來,若是說出來的話,恐怕會引起豫州城上下所有官員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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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的將事情在心中又理了一遍,劉大人與劉夫人瞧見程水若臉色不好看,也沒有打擾她的思考,片刻功夫以後,程水若這才壓低了聲音道,
“這件事的麻煩不小,不過,卻也並非我們能力所及,如今咱們還是該幹嘛就幹嘛,那位欽差大人在這兒住一天,咱們就一天不能動彈,索性,爲了早日送走他,咱們還是讓他拿到點兒他想要的東西好了。”
劉大人挑眉,“怎麼說?”
程水若笑道,“這位欽差是爲何而來的?”
自然是爲楚懷沙而來,不過,要拿到楚懷沙餘下的幾項罪證只是個旗號,真正要辦的事兒是藏在臺面下的,只是,一旦拿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這些人也就沒理由留下來了。
而通過這件事,他們只要往死裡的冤枉楚懷沙,對於楚懷沙來說,興許還是條生路!
這是一石二鳥之計,卻不是長久之計,這一波走了,下一波肯定就跟上來,問題的根本不在豫州城,而在京城,只要那兩位的心結一日不除,豫州城如今乾的事兒又是見不得光的,皇帝的懷疑便一日不能休。
送走了劉師爺夫妻,程水若便開始抓頭皮,把一頭梳理的整整齊齊的頭髮抓的亂糟糟。像個瘋婆子。
小環進來的時候嚇了一跳,驚聲問道,“小姐你不會來這兒長蝨子了吧?”
這兩天下鄉來翻地,城裡風聲緊,又沒什麼事兒幹,正好是農忙時節,程水若索性就帶着一家人都來了,住在莊子上,如今的莊子裡裡外外修葺一新,還上了漆,住着的感覺還真不錯。
只不過這時代的人,愛乾淨的終究不多,像程水若家中天天提供熱水給下面人洗澡,別人不洗還逼着去洗的不多,鄉下人就愛長蝨子,因此小環纔有這麼一問。
程水若扭過頭來翻翻白眼道,“要長了我就把頭髮剃了,看它往哪兒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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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環聞言咯咯笑了起來,“小姐要當姑子麼?您可是天天都要吃肉的,當姑子可不能吃。”
這丫頭,就拿捏住她的弱點了,程水若笑,伸手將一頭長髮拆開來,瞪眼道,“拿剪刀來!”
“真剪?”小環笑眯眯的問,伸手摸過籃子裡的剪刀遞過來。
程水若點點頭,“先剪你的!”一邊說,一邊接過剪刀,小環聞言便往後跳了一步,尖叫着跑了出去。
跑到門口卻是發現身後沒有人追的腳步聲,扭過頭來巴着門檻往裡看,只見程水若拿着剪刀仔細的修剪着髮尾,頭髮太長,有些分叉了。
餘光瞧見小環在門後依着,擡眼笑笑道,“有時候我還真想把這頭髮剪了,這麼長,真是麻煩,難怪別人都說女人頭髮長,見識短。”
小環瞧出程水若有些不對勁,一般情況下,程水若對自己的一頭長髮還是很滿意的,唯有心情不太好的時候纔會瞧着不順眼,覺得太麻煩,走進來問道,“小姐可是遇上什麼事兒了?”
程水若有事從來不瞞着小環的,“上面神仙打架,連累的咱們整個豫州城日子都過不消停,我討厭這個時代,什麼事都是由那一兩個人說了算。”
小環聞言卻是笑道,“您說的是上面那位?”指着皇城的方向,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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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水若嗯了一聲,小環卻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低聲道,“誰說是那位說了算的?小姐往日裡可不曾這麼糊塗!”
程水若被小環一說,挑眉有些不服氣的道,“君權至上,你敢說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小環道,“嗯,這事兒也是小姐曾經說給我聽的。開國皇帝當年制定的法律確實是如此,要保證君權至上,要保證皇上的權威,以及對整個國家的控制。”
“可是,舉國上下,每天別說小事,就算是大事也有無數件在發生,不是每一位君王都像開國皇帝那般,對什麼事情都有精力過問的,所以,一代代的傳下來,到了後來,實際上朝中大臣已是有與皇帝分庭抗禮的能耐。”
“這個暫且不說,便是在外面的將領,封疆一方的大臣,在咱們這一朝,也是一個個腰桿比誰還硬的,皇帝對待他們也要客氣幾分。”
“這個國家,並非只有皇帝一個人說了算!”
程水若聽小環如此說,心中恍然,其實是她誤會君權的意義了,她管一個小家已經是忙不過來了,不得不下放權力,而像楚懷沙,即便不管本地的軍政,那也有忙不完的事情,權力下放的更加厲害,導致他的下屬都有能力在某些時候跟他叫板,他還只是一府的長官,真像皇帝那樣掌控着全國的時候,誰敢說不會有幾個朝臣能跟他叫板呢?
彭太師就是很好的一個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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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事情都有解決的辦法,唯一的區別就是你能不能想到那個方法。”小環笑着道,“這是小姐以前告訴我的。”
小環曾這麼勸過她一次,程水若記得,聞言笑着接口道,“是啊,即便事情沒辦法解決,但是,參合事情的都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慾,就有弱點,只要用心,就不愁找不到出路。”
一時想不明白的事情便不去想,這件事對程水若來說本來其實沒那麼重要,對於下一任的揣測終究是揣測,興許來的是一個不比楚懷沙差的呢,只是,從一開始參與這件事情到現在,對於這位楚大人,她還是有一定認同感的,參與的越多,反倒是有些放不下了。
夜了,用罷了晚飯,趙侖坐在房間裡翻來覆去的思考着到底該從什麼地方下手,豫州城如今瞧來是鐵板一塊,他反覆用言語敲打這些官員也不能得出什麼,想來也是,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在這裡呆上了好些年,屁股上不消說都不怎麼幹淨,想要拗開這塊鐵板,他非得找出其中的破損之處才行。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的小太監用尖細的童音報道,“乾爹,豫州府代理通判劉大人來了,乾爹要見見他麼?”
“劉大人?”趙侖對這個人還真沒什麼印象,想了半晌,才依稀的記起好像那天去善堂的時候瞧見過一個黑黑瘦瘦的中年男子,再想想他這職務,合該是楚懷沙提拔起來的,不由得心中一喜,吩咐道,“請劉大人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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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大人深夜前來找咱家,不知道是有什麼事?”趙侖笑着摸着沒有鬍子的下巴,將一碗茶遞到劉大人的面前。
劉大人見狀也不退讓,完全是一副自恃才高的讀書人模樣,坦然的接過茶杯,揭開蓋子,吹開上面的浮沫,喝了一口以後才緩緩的道,“下官這是來爲欽差大人分憂的。”
趙侖哦了一聲,“此話何解?”
劉大人笑笑,擱下茶杯,湊到趙侖的耳邊低聲道,“欽差大人不是受皇命來瞧瞧豫州城到底是怎麼回事麼?莫非大人覺得皇上會對眼前的一切很滿意?”
趙侖唔了一聲,隨即望着劉大人道,“大人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劉大人笑笑道,“其實,我並非科舉出生,如今代理着這通判一職便是不合法理了,即便有渾身的本事,也是被正經科舉出生的瞧不起,這日後的升遷也是有大大的問題。其實呢,我也這般年紀了,京城裡雖然繁華,到底是藏龍臥虎之地,我這一把種田的能耐,過去了怕也沒什麼用武之地,就想在這兒安度餘生即可。”說着又端起茶杯來,朝趙侖笑了笑。
眼前這黑炭頭是有所求的!
趙侖看明白了,也約莫猜出他的心態,一個投機分子,科考不力,本事也是有的,投靠了楚懷沙,如今楚懷沙落馬,他也就成了搖搖晃晃的一葉孤舟,新來的長官一旦掌權,想必就會替換掉這個不太正經的副手,換上他所信任的人。
趙侖也算是閱人無數了,對於這樣的人,他其實還算是瞭解,雖然投機取巧,只要他有真本事,也不是不可用,本來如今就是用人之際,一個善於農耕的通判,他想把那個代理二字摘掉,圖的是個前程,很直白的方式,卻是讓他喜歡,而他,需要一雙耳目,不由得笑着道,
“劉大人只要是一心爲了皇上,又是有真本事的,何愁沒有升遷之日?咱家不也沒科考過?不也是正兒八經的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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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大人眼神一凜,恭敬的朝趙侖拱拱手,眼中感激的光芒大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高呼道,“敢爲皇上效犬馬之勞!”
趙侖滿意的伸手將劉大人扶起來,笑着道,“劉大人的能耐在下是知道的,往日裡便是協助周延治理這豫州城,也算治理的井井有條,後來代理知府在的一段時間,也道是大人前後忙碌,可謂爲國爲民鞠躬盡瘁,所以楚大人當日報上用你爲通判的時候,皇上纔會默許了。便是看在你才能過人的份兒上。”頓了頓,問道,“大人今日爲何而來,既然深夜造訪,必有要事,不妨直說吧!”
劉大人點點頭,又坐回到位置上,開始了斷斷續續的講述,
“楚大人其實是個好官兒!”第一句話便讓趙侖挑了挑眉毛,劉大人沒有介意,反倒是自顧着的說了下去。“不過,楚大人想要在這一畝三分地上作出點兒成績來,可沒那麼容易。畢竟,豫州城的人對他成見已深,當日在城門口叩門一事,不知道趙公公知道與否?”
趙侖點頭示意也是聽說過的,有些嘲諷的笑道,“他許諾下要讓全豫州的人有飯吃,有衣穿!年少輕狂!”
劉大人對趙侖的評價只是搖了搖頭,“楚大人做到了!”
趙侖一愣,隨即苦笑道,“他是做到了……今冬竟然沒餓死一個人,凍死一個人,其餘遭災的州府可沒能這般。”
劉大人道,“那趙公公可知道楚大人到底付出了多少的代價才做到此事的?”
趙侖挑眉,劉大人神秘的笑了笑,“下官是楚大人一手提拔起來的,因此,楚大人的一些秘密也能知曉一二。楚大人爲了得到這個結果,付出的可不止一點兒半點兒。”
“劉大人請講!”趙侖關切的道,凝神靜聽。
劉大人道,“他不知是跟誰達成了協議,撒手本州的政務,而那人則替他從南邊兒請來了一個姓戴的,在本地大開作坊,織布,燒瓷,乃至刺繡什麼的,所得的銀子盡數填進了那座窟窿!”手往城外的方向點了點,“只是,這不能解燃眉之急,另一邊,卻是巴結上了藏寧公主的女兒,何小姐,利用何小姐替他籌集銀子。”
趙侖聽到這裡,不由得皺了皺眉,“他怎麼如此糊塗?”
劉大人笑笑道,“他即便在其位,也沒能耐把持當地政務,何不大方點兒讓出去?待慢慢的建立起自己的信譽,再做謀劃!”
“可是!他算錯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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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楚大人對我有提拔之恩,這些話不該我來說的,可是,自古忠義難兩全,我瞧着這事兒心裡着急啊!南邊兒的人,靠得住麼?”劉大人搖着頭嘆息,“那姓戴的來了豫州之後便是上串下跳,頻頻與本地的官員接觸,到了後來,便是連那善堂也插了一足。”
“我便是瞧着這情形不對,心中方纔生了警惕。”劉大人嘆息着,“楚大人的想法是好的,可惜,有些事情可不是他能控制的,如今豫州城的局面複雜的連我也瞧不透了,我擔心啊,害怕有些人越陷越深,到最後不可自拔。”
趙侖看着劉大人,突然不冷不熱的道,“你倒是個有眼光的。”
劉大人卻是不理會他的話,繼續道,“自從水患之後,豫州城便是連番的大劫,民心本來就不穩,人人都巴望着有人能讓他們吃飽飯,老天爺能成全他們有個豐年。朝廷的救濟層層剝扣以後,留下來的連原本的窟窿都填補不上,還要修理河道,皇上讓楚大人來管豫州城,雖然是好意,卻是讓官府和百姓越發的失衡了。”
“若非楚大人的這一番舉動,怕是早就有人去衝撞衙門,事情發展下去,怕是不可收拾,下官也不知道楚大人的這一番作爲到底是好還是壞了。前門據虎,後門引狼啊!”
劉大人說完,便再也不說話,只是端着茶杯猛喝,趙侖直挺挺的坐在那裡,眼光有些渙散,也不知道是在思考劉大人的這一番話,還是在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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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趙侖問道,“豫州城的局勢真有如此複雜?”
劉大人笑笑道,“這要看欽差大人如何看了!”
趙侖道,“其實,那姓戴的來是好事,倒是替皇上安撫了一幫多災多難的子民,只是,此人狼子野心,也不知的爲何而來的,怕就怕他在此地興風作浪,到最後咱們偷雞不着蝕把米。至於賑災的款項,說起來,朝廷的艱難下面的人也不該不知道,至於那些雁過拔毛的,這會兒想要動他們也沒那麼容易,豫州城還是得靠自己熬上一熬!”
“楚大人這翻舉動可謂是與虎謀皮啊!”
劉大人笑道,“楚大人這事兒本就做的不對,說他官*商*勾*結是輕的!皇上即便殺了他,也是他活該!”
趙侖眼睛一橫,突然喝道,“你真這麼想?”
劉大人面色一斂,“我也是當日差點兒被燒死在豫州城的人之一!”
趙侖又沉默了,手指噼噼啪啪的敲打着桌子,“那個善堂是怎麼回事兒?你們便巴巴的拿着銀子去修,又巴巴的養着那些老人?豫州城裡荒涼的跟鬼城似的,一個個不務正業也不該是這般!”
劉大人道,“豫州只要按照這條路走下去,不差錢。這些錢本來就是何小姐留下的,這錢,沒人敢動,也沒人能動,何不給自己弄個好名聲呢?何況,別人的錢用着自然不心疼。等到沒錢的時候再說沒錢的話,這一任官員誰知道能在這兒呆多久?短的一年,長的兩年,只要換了長官,下面的百姓罵的也不會是當初幹活的人!”
趙侖聞言道,“這事兒,不能這麼繼續下去了。”
劉大人道,“下官也這麼覺得。今天下官來便是向大人指出那些作坊的所在的。”
趙侖道,“我找作坊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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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大人道,“那大人想找什麼?姓戴的來這兒不過短短兩個多月。”
趙侖恍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便是連當地的民心也未必能拉攏,何況那些官員?想要建立軍事勢力恐怕還得等上一等,如此說來,卻是不用太過擔心了。
只是,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眼前這位劉大人像是一骨碌的把什麼都跟倒豆子似的倒出來了,噼噼啪啪的撒了一地,卻是沒有一條線將事情連起來,他若是想去撿起來,勢必要一顆一顆的去撿,工程浩大不說,撿起來也不過全部是豆子罷了,並沒有黃金。
這位劉大人像是一巴掌把楚懷沙拍在地上拍死了,實際上卻是將壞話說盡,置之死地而後生,讓他不得不懷疑眼前這位到底是來告黑狀的,還是來救人的。
不由得再次想起皇帝說的那句話,楚懷沙是個純臣,豫州城是咽喉要塞……
今天這位劉大人透露的信息實在太多,他卻是檢不出頭緒來了,只擺擺手,讓人送他離去,自己獨自坐在房間裡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劉大人慢悠悠的從驛站裡走出來,只露了一線的月亮已經越過了中天,這會兒已經宵禁了,不過,顯然宵禁這種事對於特權階級根本不適用,坐上轎子,吩咐轎伕往家裡擡,他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說楚懷沙壞話的時候,那位趙侖趙公公並沒有露出義憤填膺的表情,他今天來,本就是爲了試探一下這位公公的態度的,說的話九句真話加一句假話,透露了一大串的信息,只將楚懷沙前前後後的事情講了一遍,這事兒,在希望他是壞事的人耳裡自然能挑出錯處,在希望他是好事的人耳裡,自然能挑出好的地方來。
不過,這些話前前後後都只表明了一個意思,如今的豫州城還沒有被南方人控制,即便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也應該是很久以後了,不過,既然皇帝發覺了此事,就應該杜絕其發生。
至於豫州城的未來會是如何,劉大人心中不清楚,皇帝若是真如同他之前表現出來的那般年輕有朝氣,膽大野心大,那麼,豫州城未來應該還有幾年好日子過。
不過,日後會如何卻是不知道了,他如今手頭的工作格外的重要,務必要讓畝產量提高起來。
不管如何,說完了這些話,就要看那位公公是如何處理了,按照程水若的意思,勾畫出了一張他們希望看見的圖紙,在證實了心頭所想的事情之後,皇帝會是什麼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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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反覆覆的想了幾日,在證實那位趙公公返回京城的消息之後,程水若終於按耐不住從別院裡走了出來,卻不是回家去重新開張做生意,而是再去寧府一趟。
寧家小姐對於程水若的到來顯然並不意外,不過,還是客氣的接待了她,端上上好的茶點,笑吟吟的詢問她的來意。
程水若已是臉皮比城牆還厚了,上會幾乎是被趕出去的,這一次又巴巴的跑上門,覺得跟眼前這位心思玲瓏的人耍心計沒意思,索性直接道來,“我就想問問,駙馬爺到底在豫州城做了些什麼?”
這個問題很唐突,不管別人乾沒幹壞事兒,總是讓人憤怒的,好在寧小姐並非駙馬爺本人,因此沒有將她扔出去,反倒是笑了笑道,“其實,駙馬爺什麼都沒做,不過是京城裡有五千軍士只聽藏寧公主殿下號令,便是皇上也輕易指揮不動的。嗯,就是上次去豫州城裡救你們的那一隻!”
程水若冷汗,寧家小姐笑着繼續道,“你能問出這個問題,想必已經是看明白了,我也不瞞你,公主殿下和駙馬爺過兩天就會來豫州了。”
程水若不明所以的望着寧小姐,“這事兒,跟我有什麼關係嗎?”
寧小姐笑道,“當然有關係!敏兒是在你手上丟的,如今藏寧公主沒辦法跟皇上置氣,也沒辦法把敏兒從宮裡救出來,自然這筆帳要算到你頭上了。”
“什麼?”程水若跳起來,“關我什麼事?她自個兒逃家跑我那兒來,咱們不熟,我替你們養孩子就罷了,後來我把人送回來,你們自己不要的,講不講道理啊!”
寧小姐面無表情的道,“不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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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水若聞言一屁股坐回凳子上,無語了。
靜坐了片刻,方纔意識到這也許是眼前這位跟她開玩笑的,要跟她程水若過不去,多容易的一件事兒啊,何必親自來豫州城?
摸摸鼻子,端起茶粗魯的牛飲了幾口,重重放下,用衣袖擦了一把嘴,“寧小姐,您也別拿我開玩笑了。這事兒關不關我的事兒您很清楚,你們要真不講道理我也沒轍不是?反正我賤命一條,別說五千軍隊,即便是五個男人我也打不過。咱們還是好好說話得了。”
“我今天來,就是想問問皇上跟駙馬爺那點兒心結就真沒法解開了麼?都是一家人,何必鬧騰的跟生死仇人似的?都是大人,就該有大諒,誤會一解開了,咱們下面這些人也活的消停些不是?豫州城的百姓都夠多災多難的了,再來場**,真的夠嗆了。”
寧小姐道,“楚懷沙的事兒算什麼事兒?上次你利用了敏兒便罷了,這次,鬧騰的還真夠離譜啊!”
程水若攤攤手,“這流言是從京裡傳出來的,您問我,我問誰去?他們通共見了不到十次面,次次幾乎都有人看着。至於敏兒善心大發的要做好事,我也不能攔着不是?”
寧小姐聞言笑了笑,“好吧,這件事不算,據我所知,如今豫州城可不是非楚懷沙不可的。換個人來也一樣的可以做事,你跟那位到底是什麼關係?非要救他不可?”
程水若道,“沒關係。我只是覺得上面那兩位神仙的事情一天不解決,咱們下面的人一天就別想消停,別說換一個人,就算換十個人,那也沒轍!”
寧小姐搖搖頭道,“敏兒如今名聲破敗,駙馬爺和公主殿下都很生氣,你知道這件事是誰做的麼?有些事情是沒辦法彌補的,並非誤會那麼簡單。”
程水若不解的問道,“誰做的?”隨即有些疑惑,“不會是那位吧?”忙不迭的搖頭,“不可能,除非他發燒把腦子給燒糊塗了!否則絕不可能!這事兒對他半點兒好處都沒有。”
寧小姐淡淡的笑了笑,“有些事,你不瞭解,如今這情況,駙馬爺和公主殿下都在氣頭上,誰也勸不了,這種時候,本不該出城的,他們偏偏要違逆那位的意思,偷偷的傳來消息,讓我收拾好了院落等他們過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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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好像越來越複雜了,程水若只是直覺似的覺得那件事絕不可能發生,皇帝腦子進水了?陷害自家侄女兒?跟自家姐姐過不去?這不是把本來就惡化的關係越弄越糟糕嘛!
這件事,藏寧公主能做,駙馬爺能做,唯獨皇帝不會做!
但是,偏偏這兩位如今都死死的認定了是上面那位做的,事情,很詭異啊!
程水若也一時半會兒的想不出爲什麼來,只是道,“我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會不會是有人在中間作梗?”
寧小姐道,“皇上的性格,除了藏寧公主以外,沒有人更瞭解了,公主殿下既然說是,那就沒道理不是!”
對於她篤定的言辭,程水若也說不出什麼來,唯有搖搖頭,想再勸,寧小姐卻是有些不耐,程水若是帶着目的而來的,自然不能爲這事兒跟她鬧的不開心,索性不在這件事情上多說什麼,只是問道,
“那怎麼樣才能救出楚大人?他這會兒連皇上都不管他了。”
寧小姐笑着道,“只要你能洗清敏兒身上的那些污漬,救他其實不難,以你的才智不該想不到的。”
程水若咬咬下脣,“所以你今天才肯見我?”
寧小姐笑,程水若冷哼了一聲,罵道,“管我屁事兒!”老孃不陪你們玩了還不行麼?
變態的一家人,死活非要跟最大的暴力機關做鬥爭,你說你直接帶領五千人把京城給平了就得了,非要搞這麼勞神費力的事兒,噁心不噁心啊?
一開始撒手不管,眼看着事情走向極端了,便開始算計她了!
寧小姐依舊笑,程水若罵完了卻是無可奈何,看了一眼笑吟吟的寧小姐,嘆息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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