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一章

程水若是有孃家的。認了位大夫做爺爺,走動的還算勤,也沒有巴巴的去求什麼,倒是贏得了楊家的幾分尊重。

去廣州城一來一回兩三個月,對外宣稱的是到莊子上呆着了,楊家人還來過好幾趟,這次回來了自然少不得要去探望一番。

許多親近的人家也是很久沒有走動了,程水若便在翌日去了善堂之後將一干的朋友都走了個遍,這麼一忙活下來便是到了與黃夫人相約的日子。

說起來,楚懷沙離開豫州城以後,善堂並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畢竟這事兒是花錢的事兒,即便是沽名釣譽也要有個度,不能像楚懷沙一般將身家全部的搭進去。

程水若是相中其中的那些孤兒了,楚懷沙回不來,這些事兒程水若卻是要繼續下去的,不好苛責別人,程水若也不樂意讓旁人來參合,只是具體的事項卻是要仔細的考量一下,最最讓她頭疼的還是人手不夠。

張揚管着家裡大大小小的事兒,還有莊子。鋪子,張凡總理着豫州城的商業協會,白管事主要還是要負責一些護衛的調教,如今竟然找不出一個合適的人來處理善堂的問題。

本來七葉是不錯的人選的,卻是一時半會兒的用不上,畢竟楚懷沙的名聲一天不恢復,這豫州城的人對這個屠夫,私下裡跑去廣州城做生意的府尹大人怕是沒那麼好的影響,連帶的七葉也受了影響。

想來想去,也唯有將這件事先擱置幾天,這邊,還有件事兒是迫切要處理的,便是與黃家交代一下廣州城的事兒。

這邊還沒出門,京城又有人來了,方家的一個管事婆子,帶來了方家的話,和方白芨的信。

那管事婆子是個伶俐人兒,說話極爲得體,見到程水若便道,“程姑娘,大夫人,二老爺,二夫人,三老爺,三夫人,還有家中的公子,小姐。姑爺,姑奶奶讓小的向姑娘代個好。”

程水若與方白芨兩人私下的約定她是沒有告訴家中的其他人的,跟去廣州城辦事的人知道的也只有張凡和白管事,兩人嘴巴都嚴實,程水若不用擔心,因此家中的人,包括小環也不知道這件事兒。

程水若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態,見到方家派了個管事來,卻沒有帶來東西下聘,竟然隱隱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笑着道,“有勞諸位老爺夫人公子小姐姑爺姑奶奶掛心了,不知道大夫人的身子如何?當初在船上見到的時候可是嚇了我一跳。”

那管事婆子細細的答了,程水若又將自己有印象的所有人都問了一遍,那管事皆是一一的回答了,這才笑着道,“說起來,奴婢來拜望程姑娘,卻是幾位老爺和夫人想問一問程姑娘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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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正題來了,程水若挑了挑眉,笑着道,“什麼事還要問我的想法?”

那婆子見狀道。“程姑娘也是個爽利人兒,家中又沒有父母長輩在,這事兒,奴婢粗鄙,便直接問了,我家五公子想與姑娘重提婚事,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派的人是個婆子,便是念着她是個女人的份兒上,否則這樣伶俐的人兒必然在內院裡也是有些身份的,犯不着天高地遠的跑過來,對此,方家表達了足夠的尊重,卻又在這裡點出了她的身份,不過是個孤女,方家念着她的恩惠,所以纔會提婚事,否則不會用個‘重’字。

這裡面的東西可就多了去,是妻是妾?方家樂意不樂意?派個婆子來探口風,倒是杜絕了兩家人結親不成反目成仇的可能,讓程水若知道,方家也很爲難。

程水若的嘴角彎彎,一邊的小環卻是聽的怒意高漲,扯了扯嘴角笑道,“奴婢愚昧,莫非媽媽是方家二夫人請來提親的?”

有了小環這句話程水若倒是好接話頭了,佯怒斥責道,“小環,休要無禮!這位嬸子是受了方家幾位夫人的請託特地來看我的,咱們做小輩的自然該銘記長輩的恩情。你這話就扯的太遠了。哪兒有人提親是空着手的?三媒六娉是規矩。”說道這裡,程水若故意頓了頓,瞧見那婆子變了臉色才道,“嬸子請替我轉告二夫人一聲,此事休要再提了,我這樣的身份自然是盼不到那樣的東西,此生是不打算嫁人的。”

聽見這話,那婆子不由得驚訝的擡起頭來望着程水若,程水若臉上始終帶着淡淡的笑意,沒有失望也沒有高興,那婆子愣神也不過剎那的功夫,隨即便笑了出來,知道程水若雖然自傲,卻也不是沒有顧着方家的臉面,要知道如今的方白芨可是鐵了心,她來,就是幾位老爺夫人商議之後,決定先看看她的想法,若是她也鐵了心要嫁進方家,方家是沒辦法拒絕的,這恩,必須報!

“瞧我這張嘴,張口便胡來。倒是引得小環姑娘不高興了!真是該打!”輕輕的給了自己一巴掌,又繼續道,“要提親自然是要三媒六娉,那也得姑娘首肯才行,姑娘是個聰穎大方,才學高絕的,咱們夫人也是怕讓姑娘爲難了,所以才讓奴婢過來瞧瞧,又擔心姑娘的一個人在外,終究是有些不方便,夫人說了。有什麼事兒,京城到底不算遠,姑娘還是該拖人捎封信纔是,兩家好歹也有些情誼,莫要因爲走動的少,感情倒是生疏了。”

有拉拉扯扯的扯了一會兒,那婆子便要告辭,程水若留飯,卻是不肯,道是在豫州城有親戚要走動,明兒個便要隨船回去,辦完了事兒便要乘着這個機會去瞧一瞧,臨到走以前,卻是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遞給程水若道,“瞧奴婢這記性,三夫人讓奴婢給姑娘捎封信來,險些個便忘記了。”

程水若聞言不由得有些奇怪,若是大夫人還有一說,她跟三夫人根本沒交集,唯一的交集便是方白蘇了。

信沒有封口,小環送走那婆子,程水若便拆開來看了看,說是三夫人的信,那字跡卻是熟悉的緊,顯然是方白蘇寫了,假借三夫人的名義發出來的,問了程水若好,又說了他近些日子的情況,最後卻是在信末略微提到了一個小故事,講的是前朝某位狀元郎與他出生卑賤的未婚妻的故事,程水若看完了以後,心中不由得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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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環見程水若看信看的笑眯眯的樣子,心中還有些生氣,嘟囔道,“又沒有人求他們來求親,這麼做也不嫌臉皮厚。還說什麼情誼!真是沒道理!”眼珠子往程水若手上的信上飄,程水若不給她看,她也沒膽子瞧。

程水若笑着將信遞給她道,“想看便看,又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小環嘿嘿笑了兩聲,以爲有什麼好消息,不客氣的接了過來,瞧完了以後才笑着道,“還是七公子是個有情義的,還知道幫小姐想辦法,不過,瞧他這偷偷摸摸的樣兒,怕是方家沒那麼好說話。”頓了頓,突然道,“咱們也不想嫁啊,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程水若勾了勾嘴角,方白蘇的彆扭性子她還能不清楚,想當初便不樂意她嫁入方家,如今卻是巴巴的寫封信過來,想必是從方白芨那兒聽說了什麼,還是託了三夫人的手交出來的,信也沒封口,這信到底是給她看的,還是給別人看的還不知道呢。

“你再想的!”程水若笑望着小環。

小環凝眉沉思片刻,卻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程水若將信封在她面前一晃,特地將沒封口的地方露出來,小環也是個才思敏捷的,嘀咕道,“原來是我錯怪他了。”

卻是想起程水若沒有說到底是嫁還是不嫁,這事兒想來想去都透露着蹊蹺,正想要問程水若話,卻是聽見外面有管事稟報,“小姐,南邊兒來信了。”

不過短短數日,怕是她方離開不久便寫過來的信,難道是楚懷沙出了什麼事?

“快拿進來!”

便有個管事急急的走了進來,將信遞給了小環,程水若接過來以後掃了小環一眼,小環便讓屋子裡的人都退了下去。

屏住呼吸將信拆開來,程水若竟然有一種不敢去看的怯懦,只是,不看,心中又焦急,咬咬牙,一下子將信紙打開來,只見信紙上寫了一行清雋的字跡,‘請姑娘教我’。

看見這幾個字,程水若只覺得鼻頭一酸,眼眶便紅了,眼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掉,心頭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徘徊不去,只覺得這幾個月以來的一直隱藏在心中的什麼東西突然噴涌出來,將信紙緊緊的捏在手中,卻是抽泣的越發的大聲了。

這幾個月,她日夜都在擔心楚懷沙能不能熬過來,以爲只是簡簡單單的愧疚,一旦事情水落石出以後,卻是斷然沒有想到她會如此的開心,雖然眼淚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