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餓得睡不着,桑宛凝索性從牀上跳下來,重新點亮了桌上的煤油燈,拿起剛纔隨便翻了幾頁的《孫子兵法》。
她剛纔進來的時候,這本書是翻開倒鋪在桌上的,顯然是那個孔乙己(桑宛凝偷偷地在心裡給孔千寒改成了這個文化名人的名字)走得突然,都來不及將書像這張書案上的其他東西一樣整整齊齊地放回原處。
“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不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孔千寒顯然正好看到了這一頁,並且在‘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八個字底下還用毛筆畫了一條深深的着重線,桑宛凝抑揚頓挫地念到這裡,忍不住嘴角一彎,笑着滾到了牀上,“真看不出來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酸腐書生連一人敵都沒學到,倒還看起這萬人敵的兵法來了!真是笑死人了,哈哈 ̄ ̄ ̄”
這本《孫子兵法》是從上到下,從右到左的排版,字又排得密密麻麻,完全不符合桑宛凝的閱讀習慣,纔看了一頁,她就眼冒金星地趴在牀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隔壁孔老伯和孔大娘的房間裡低低的談話聲也漸漸有一搭沒一搭地停了,窗外的小池塘裡有青蛙在呱呱地叫,不遠處傳來幾聲狗吠,很快又安靜了下來。夜幕籠罩下的這座山腳小院顯得靜謐而安寧。
在通向這座小院的田間小陌上,一個黑色的身影踩着薄薄的夜霧,緩緩地向這間還透着微微光亮的小院走來。
這麼晚了,難道娘還在給他打掃房間嗎?他的屋子裡怎麼會還亮着燈?
孔千寒奇怪地皺了皺眉,將手裡拎着的一帶東西換了隻手,加快了腳步。進了院子,他先徑直去廚房把手裡拎回來的米倒進已經快空了的米桶,然後輕輕地推開了他的房門。
一眼看到自己牀上躺着個只穿着薄薄的衣衫的女子,他下意識地向門外退了一步,穩了穩神,然後才走進來,順手拿起桌上的煤油燈,想走到牀邊去看一下,是誰睡在他的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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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離牀還有兩三步遠,牀上睡着的女子一個鯉魚打挺就從牀上坐了起來,警覺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然而,一陣冷風從開着的門口吹進來,燈芯在風中搖晃了幾下,熄滅了。
“你是什麼人?”想也不想,桑宛凝從牀上一撲而下,將那個黑影撲倒在地,在黑暗中伸手扼住了他的喉嚨,“你到這裡來想幹什麼?”
“咳咳 ̄ ̄我,我來睡覺啊!”被一隻腳壓在身下動彈不得,孔千寒委屈地回答。
“睡覺?你明明看見本姑娘在這房間裡唯一一張牀上睡着,你還敢說你要到這裡來睡覺?看我打不死你這個臭流氓!”
“姑娘姑娘,你先聽我--哎呦!你怎麼打人呀?”
“打得就是你!”
“¥%&*@ ̄ ̄ ̄”
等孔老伯和孔大娘聽到動靜,披衣掌燈過來看時,孔千寒已經被桑宛凝打得趴在地上動彈不得了。
“哎呀!我的兒呀,怎麼是你啊?”一眼看到地上被桑宛凝當成賊在打地是自己的寶貝兒子,孔大娘立刻踉踉蹌蹌地跑了過去,忙不迭從地上扶起孔千寒,心疼地直嘆氣,“哎呀呀,怎麼被打成這副模樣了啊!這可如何是好啊?”
“阿凝姑娘,這就是犬子千寒哪,你們兩個怎麼會好端端地打起來了?”孔老伯在一旁又是詫異又是心疼地問。
“什麼打起來了?根本就是她打我!哎呦,我的臉 ̄ ̄形象全毀了!明天可怎麼出去見人啊!”孔千寒憤憤地拿起桌上的鏡子一照,摸着青紫的眼眶,心疼地長吁短嘆。
“什麼?你說他就是孔乙,啊,不,他就是你兒子孔千寒?”桑宛凝嚇了一大跳,再一看被她打得鼻青臉腫的孔千寒,眨了眨眼睛,嘴一咧,尷尬地撓撓後腦勺,“孔千寒,對---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地-----”
“娘,她是誰啊?怎麼會在我的牀上?”孔千寒沒好氣地撥開桑宛凝探向他額頭的手,轉過身不悅地問孔大娘,“不會又是您自作主張給我找回來的媳婦吧?娘,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我現在還小,還不想成親!”
“寒兒,寒兒,你先別生氣!你聽娘跟你說!嘿嘿,阿凝姑娘,你先歇着,我們先出去了!”孔大娘向臉上隱隱也有怒意的桑宛凝歉意地笑笑,連拉帶拽把孔千寒帶了出去,順手關上了房門,把孔千寒餘怒未消的質問擋在了門外。
什麼,敢罵她是個彪悍的潑婦?聽着門外孔千寒對她的評價,桑宛凝氣得差點沒撲出去,一腳踹他孔千寒個人仰馬翻。
“死孔乙己,臭孔乙己,居然敢這樣說我!我以後絕對不會放過你的!哼!好像誰很稀罕嫁給他似的,去死吧!”桑宛凝憤憤地跳上牀,左右開弓,打得那個叫孔千寒的枕頭東倒西歪,“我打不死你,我打不死你!叫你罵我潑婦!叫你懷疑我來歷不明!叫你不許孔大娘留我住在這裡!----”
門外孔千寒說一句,桑宛凝就罵一句。後來,孔千寒最終還是被孔大娘和孔老伯說服了,氣哼哼地跟着他們去隔壁的雜物間湊合着睡一晚上,桑宛凝本來就又餓又累,再加上怒火攻心,很快就抱着被她打得死去活來的枕頭睡了過去。
夕陽西下的港河大堤上,金柳隨風輕拂,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成雙成對的海鷗低翔着飛過金黃色的光影。他們的身後是天摩大廈金碧輝煌的玻璃外牆,一個英俊的男人溫柔地捧起她的臉,深情地凝望着:“阿晴,ILOVEYOU!你願意嫁給我嗎?”
“願意願意!我一百個一千個願意!俊基哥哥,你真的向我求婚了?天哪,我簡直太幸福了!我這不是在做夢吧?”她欣喜若狂地撲了上去,一把摟住李俊基的脖子,不敢相信地到處找自己的手臂,想擰上一把,證實這是夢境還是真實。
“不用再懷疑了!這是真的!阿晴,我可以Kiss你嗎?”李俊基帥得無以倫比的臉慢慢湊了過來。
“這不好吧 ̄ ̄我們才認識耶 ̄ ̄還是不要啦 ̄ ̄ ̄那好吧!”她羞澀而期待地閉上了眼睛,等着那個吻落下。
“喂,起來吃早飯了!”關鍵時刻,一個畫外音不解風情地冷冰冰傳來,接着胳膊被誰大力推了推。
桑宛凝萬分不願地勉強睜開眼睛,窗外傾瀉而進的一縷陽光暖暖地灑在牀前那人的身上,將他的臉勾勒出一抹近乎完美的弧度,有那麼一瞬間,桑宛凝幾乎分不清這是在港城,還是在哪裡,眼前這個人是李俊基還是討厭的孔千寒。
孔千寒的目光奇怪地盯着她噘起的脣和懷裡的枕頭,桑宛凝立刻意識到自己現在的睡姿有多麼不雅,想也不想,手一揚就把懷裡的枕頭丟開了,翻身坐起來傻笑着看着孔千寒。
“吃飯了!你是豬嗎?日上三竿了還不起來!”孔千寒接住枕頭沒好氣地扔回牀上,不耐煩地又將剛纔的話說一遍,似乎一刻也不願意多待似地,拿過枕頭邊的《孫子兵法》,轉身就往外面走,“以後沒有經過我的同意,不許亂動我的東西,尤其是書,聽到沒有?”
“尤其是書,聽到沒有?--嘁,裝什麼酷呀,真是小氣!”孔千寒的背影在門口拐個彎看不見了時,桑宛凝憋了嗓子學着他的語氣和句讀,重複了一遍他最後一句話,不滿地扁扁嘴,光着腳跳下牀,正要出去,孔大娘進來了。
“阿凝姑娘,你醒了?”孔大娘看一眼門外,確定無人之後把門關上了,壓低了聲音,“阿凝姑娘,你沒和寒兒說我被人打了的事情吧?”
“怎麼會!大娘,您就放心吧,我不會告訴他的!”桑宛凝差點就要說那個小肚雞腸的孔乙己還在記恨着昨晚被她誤打之事,連多看一眼她都不願意,哪裡會聽她說什麼話。
“那就好!你可千萬別說漏了嘴啊,寒兒他性子烈脾氣倔,萬一他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去找那些人拼命的!”孔大娘如釋重負般地拍拍胸口,臉上緊張的神色散去,笑吟吟地拉過桑宛凝的手往外面走,“餓了吧?走,嚐嚐大娘剛蒸的白饅頭!”
吃過早飯,桑宛凝和孔千寒收拾收拾便準備去鄆林城,孔老伯和孔大娘把他們送到村口。
“寒兒,路上一定要和阿凝姑娘好好相處!”孔大娘把孔千寒拉到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方摺疊地四四方方的手帕塞到他手裡,“來,拿着這些錢,要是她在鄆林城裡看上什麼了,想吃什麼,想要什麼,你就買給她!”
“哎呀,娘!慣出她毛病來!都吃了八個大饅頭了,她還想吃什麼?”孔千寒嫌惡地瞪一眼在不遠處站着,邊低聲和孔老伯說着什麼,邊打着飽嗝的桑宛凝,把錢又塞回孔大娘手裡,“您快收起來吧,您不是說這些錢是要留着給我娶媳婦用的嗎?哪能給她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外人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