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老鴇竟然來找我和隗,自從上次我去找她pk之後,她倒是不敢再同我們耍手段,一老一實的交待,原來這鄭國但凡來了來了外賓,總要請狡童院去演一場私戲,誰叫這狡童院有全新鄭最好的歌舞呢。
隗沒表態,她的神色倒是出奇的冷,心思重重的樣子。而我,昨日阿水給我打過招呼,說今日便知道了,看來便是進宮這件事無疑了,怪不得阿水能出大價錢押寶,他該不會,是這鄭國的什麼公子之類吧,或者是太子,或者是國君?反正不管他是什麼,肯定是官二代了,想到這我竟然有些恃無恐,到想去看看鄭宮,反正衛宮,齊宮,楚宮,我哪個大場面沒去過?
老鴇見我們都沒有回絕她,這事便半情半不願的答應了下來。照就是穿行頭,帶面具,我抱起瑟,便同隗一起去了後院,整整齊齊九倆車,一場戲的人同乘一倆。
正好碰見要上車的紅黑雙煞,那次被我們滅了之後,她們一直看我們眼裡都帶着一根長長的刺,估計恨不得我的狗眼戳瞎吧,不過後來幾次押寶,不是聽說也是她們得了寶麼,幹嘛這麼兇,哼,心胸還沒我的胸大......
“你啊,她們明明是押的寶,可是押寶的主,卻被你霸佔了...”坐在顛簸的車上,隗搖搖頭說我道,怪不得她喜歡綠色,她穿綠色,真的是最好看。我想和她在路上商量了下,我打算今天就唱《子衿》,一來是這首曲子是原創,創作歌手在哪個時代都比較吃香。二來是自從那次押寶後,我們再也沒在這合唱上下過半點功夫,就好似大學裡考完了全部的奪命期末考,哪個還有心思去複習,不,預習.......
手卻被隗掐了一下,她的聲音在打顫“等會不要唱《子衿》,唱.......《狡童》。”我見她臉色又變得蒼白,最近她臉色常常怪怪的,可惜這個時代沒有紙,不然我一定會說她慘白得像張紙,我總覺得有什麼蹊蹺,哎,不管那麼多了,只要我活着,隗活着,就夠了,管她娘啊,話說我總覺得自己,該仔細想想的時候總是會腦子衝動到短路,一根筋只看表面;不該多想的時候,卻總是設想這,設想那,想太多!早知道我當年該選文科,修修哲學心理學之類,那這一路下來,看人該看得多明白。
鄭宮不大,但修得十分奢華,沒辦法,鄭國重商,有錢有經費麼。我們都在宮門前下了車,自有侍衛出來接引我們,再轉由公公接引,這太監這個產物,還真是源遠流長啊,春秋時候,就無處不在了。
公公們把我們帶進一個大殿前廊,透過面具和珠簾,我們偷偷瞟了一眼殿內,銅爐,薰香,金碧輝煌,一個元素也不缺少,偌大的殿內裡,遠遠只望見正殿之上,並排坐着兩個人,一個灰衫,一個黑衣,盤膝而坐,吃點點心喝着茶,正等着我們上場呢。
這個阿水,穿綢緞也只挑灰色,看了是國君或者太子無疑了,搞這種權二代的包場做派...
前面的人都演完了,第八個上場的是紅黑雙煞。
這次卻是紅黑雙煞先上場,那紅衣女彈的曲子,怎麼這麼耳熟,雖然還在前奏,那黑衣還沒開唱,但叉,這曲分明就是《子衿》嘛,就是《幽蘭操》麼,看那紅衣女彈得很挺熟練地,該不會後來幾次押寶她們都唱的這個曲子吧,這兩個山寨貨!我看見隗聽着她們唱着,一雙手都在微微發抖,估計也是被氣的吧,這兩個女人,太可惡!
我想問問隗我們是否真不唱《子衿》?照這麼下去,我和隗只有唱《子衿》震震她們,讓她們知道山寨終究比不過行貨,但我還沒來得及問,卻見黑衣人嘴脣一張一合,對灰衫人輕輕說了幾句,灰衫人便朝殿下襬了擺手,示意她們不要再彈。
“你們倆個也進來。”阿水從殿上走下來,對着珠簾外的我們說道。
隗突然抓起我的手,牢牢的抓緊,甚至有點過於用力,我挑開珠簾,與她一起走了進去。
“今日孤王私宴丕將軍來訪,豔詞俗戲前面都已經演夠了,這裡就不要再唱了。”阿水今日雖然也是灰衫,但是確實一色的上等綢緞,黑線與金線相交織,富貴逼人。他似乎是第一次板起臉,話不露齒,不怒自威,他朝殿上喊道“丕將軍,歸你說了。”
那大殿上的男子只是起身,卻並不下殿來,恭敬的朝阿水鞠了一個躬,行了一個鄭重的大禮“太子寫了一首詩,欲送於晉國大公主,卻苦於我秦國皆是悲壯慷慨之調,試了很多樂師歌子,卻無人能譜得好這首詩。皆言鄭國善於此類譜曲,太子知秦王差丕某出使鄭國,便私下託我,若有私宴,一定要勞煩下鄭王,且請能者譜一譜這個曲子,由丕某帶回去。”
他聲如洪鐘,正義凜然“擔此重任,丕某不敢怠慢,四位姑娘是鄭國最好的樂師歌者,這裡公然告知四位緣由,就是想請四位譜的這個曲子,一定要有王之風度,又要能讓大公主喜歡,太子重謝之。”
“呵呵,丕將軍嚴重了,今日密會,一定會讓太子滿意,我鄭秦兩國,友邦交好,理當如此,且請太子放心。”阿水的笑聲響徹大廳,我卻覺得很不自然,這笑假得,完全沒有他平日的笑動聽。他又轉頭對我們道“你們兩組,且分別譜曲,等下給將軍挑選。”
話說,秦國太子寫給晉國大公主,那不就是任好寫給穆姬的情歌麼,哼,一定肉麻的要死。
卻聽見黑衣人朗聲口述任好寫的情詩: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神馬,《蒹葭》是任好寫給穆姬的?不過穆姬那麼美,也算配得上這個意境,話說,這個還用譜詞麼,不是有一個鄧麗君的《在水一方》麼,雖然瓊瑤把詞該了些,更通俗了,但完全也是可以配成原文唱的。
我記得第一次聽這首歌,是初中我們班語文老師病了,隔壁三班的語文老師來代課,正好講到《蒹葭》這一課,她就清唱了一首《在水一方》之所以印象深刻,不是因爲她唱得有多好,而是因爲她叫李芙蓉,芙蓉...好吧,我會惡趣味的東西總是有強烈的興趣和深刻的記憶。後來出國了,所有的中餐館,背景音樂都是無盡的鄧麗君啊,這《在水一方》早就聽得爛了,我正走神中,卻聽得隗壓低了嗓音,輕輕對我說:“妹妹,你有沒有想到什麼曲子?”
有啊,我當然有了,我可是有現成的,我回過神來,看了看紅黑雙煞,她們已經邊開始商討,邊時不時勾幾個弦,試試調子了,哼,你們拼不過我的,我有經典曲子啊,我想着便開始在瑟上試起來,只是,我實在不是學音樂系的啊,小學音樂課試唱我就常常找不着調子,上次拼湊《子衿》可是用了快兩天啊,如今似乎只給我一個時辰,我看着殿上吃酒聊天,悠悠閒閒的兩人,哼,阿水你當給我音樂學院考試啊。
我試了又試,手心都急出汗來了,可是進展卻十分緩慢,這宮商角徵羽不過五個音,要在心裡默想《在水一方》的調子,然後把音一個一個試出來,真的很難啊,我真的是心力交瘁了,我恨不得狂扁這把瑟一頓,隗看着我那如便秘一般的表情,明白我又想不起調子了“吟,要不,等下你直接代我清唱?”
什麼,要我唱歌?不行不行,我是破爛嗓的,我從不唱歌,在誰面前都不唱......
“吟,姐姐求你最後一次,唱完了這曲子,我們不回狡童院了,任青山素影,碧落黃泉,我們姐妹長相隨。”隗求我道,哎,別這麼看着我,你這麼看着我,我如果不答應你,我心裡會不舒服的,會覺得很過意不去,別看了別看了,再看我就不得不答應你了,好吧,事實上我說:“恩,我試試。”
我在心裡默唱了一遍又一遍,雖然我知道我要真唱出來絕對不是心裡這個效果,肯定聲音巨小,且跑調,但沒辦法了,我只好盡力表現得最好。
紅黑雙煞讓我們先唱,憑什麼啊,我們先唱,你們再來山寨,再說本來上場順序就是你們在我們前面,自然該你們先唱,我據理力爭,她們說不過,只得先唱了,呵呵,也許在這個時代,算是好了,但是還是落入了俗套,姐勝算不說百分之百,也是百分之八十,好吧,因爲是我唱,勝算百分之六十吧。
我看了看隗,面具下她的雙眼眸色墨黑深沉,深沉得讓我都不能用簡簡單單幾個次來描述她眼裡的感情,總之似是掙不脫的黑夜,我再看看紅黑雙煞面具下的兩雙眼,那就很好判斷了,不過是擔心我們贏了她們,又帶着點希望我出醜的期待。
我便開口唱了起來: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我不敢再看隗,怕看了我緊張,我也不敢看紅黑雙煞,我怕看到她們震驚的眼神我太得意而分神,又怕或者看到她們諷刺的眼神,打擊的士氣,我的雙眼只好直直的看着殿上,黑衣人永遠是一副堂堂正正的表情,而阿水,國君就該有個國君的樣,你怎麼還是一副吊兒郎當。還是看黑衣人好了,比較模式化的臉容易讓我不受影響。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