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城中百姓見敵軍已退,當下歡天喜地,要請雲天澈等人飲酒慶賀。雲天澈告訴衆人:“王世榮的大軍雖然退走,恐怕明天還要來襲。”
老百姓一聽登時嚇得面如土色,半晌說不出話來。但眼下北疆城團團被圍,縱然要逃,也無處可遁,看來只能聽天由命了,又自亂一團。
雲天澈又道:“諸位不必驚慌,由本王和楚王在此,就算王世榮再來,我們兩位王爺也斷不會讓他們輕易攻入城中。”
有老百姓喊道:“可叛軍人多勢衆,咱們北疆城中幾乎沒有可用之兵,王爺手中無兵,怎樣禦敵?”
“只要諸位跟我們一起堅守城池,朝廷的援軍很快便能前來。當務之急,剛剛招募的壯丁要加緊操練,諸位視自家的情況,捐出武器糧草,我想以北疆城的堅固,應該能堅持到援軍到來。”
雲天澈的話,讓沸動的民心暫時得到安定,當下衆老百姓齊聲喊道:“我們就聽王爺的安排。”當下各自回家,準備糧草和武器,捐給將士禦敵。
而云天暮卻將招募來的壯丁集合到城中大營加緊訓練,一時之間,整個北疆城處於戒備狀態,上下一心,全力迎敵。
晚飯過後,雲天澈又到城樓上查看,鳳清靈隨他一起。平時看慣他輕浮不屑的模樣,乍然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實在出乎意料,此刻的他更有一種男子漢的氣概,叫人欣賞。
雲天澈突然笑道:“你怎麼一直在看我?”
鳳清靈白他一眼,啐道:“就當我沒見過帥哥,行不行?”
“既然你這麼說,本王就當你在誇我。”雲天澈擡頭望着星空,忽然說道,“若我們能解此圍,你是不是要找到雲聖蓮再回雲都?”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鳳清靈斜睇着他道:“你早就知道,怎麼還來問我?”
“我只不過隨便問問。”雲天澈長嘆一聲,俊臉忽有一絲難以覺察的悲愁,突然扭頭問她,“靈兒,你是不是一直都很討厭我?”
鳳清靈正想點頭,卻又搖了搖頭:“我對你什麼感覺,難道你自己不知道?”
“我要你親口告訴我。”雲天澈語氣忽然輕柔起來,有些說不出的溫柔,彷彿變了個人似的。
鳳清靈看着月色下的他的俊臉,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樣的他真叫人奇怪,他何嘗這樣態度溫和的跟她說過話?
雲天澈轉過頭來,夜風撩起紅色的披風,他的側臉在夜色中一如既往的俊美。鳳清靈擡頭看他,他也剛好看着鳳清靈,四目相對,眼睛裡忽然多了一層說不出的感情。
雲天澈乾咳一聲,將頭轉開:“靈兒,我們這一路的相處,彼此更加熟悉,我想問你,若是我現在讓你再嫁給我,你可願意?”
鳳清靈瞪大眼睛看着他,驀的伸手過去摸了摸他的額頭,詫異道:“奇怪,你又沒發燒,怎麼說這種混話?”
雲天澈已知她心意,苦笑一聲:“我已知道你的心意。”
雲天澈在黑夜裡,猶如雕像般沉寂。鳳清靈從側面端詳着他俊美的輪廓,心裡忖然:她分明是應該恨這個男人的,卻跟他一路跋涉,歷經風霜,簡直不可思議。
然而云天澈也在回憶這一路的風雨兼程……
鳳清靈看着他,城樓之上有很多佛燈一般的亮光,風吹過來,亮光忽閃忽滅,就像白天和夜晚交替,她忽然心中大慟。
“你說這像不像鬼火?”
雲天澈想答,卻指着火光道:“倘若有一天我們都已老去,也許你已嫁給別人,也許我已身死,你會不會帶着你未來的丈夫,指着亮光說,我想念雲天澈?”
鳳清靈知道這次不該回答,可她卻答了:“會。”只一個字,但她說得如同千言萬語,如鯁在喉,一字衝口而出,眼淚快要落下來,突然有種前所未有的害怕。
雲天澈慰然一笑,只要有這句話,就已足夠,哪怕今晚萬劫不復,他也此生不悔!
奇怪的是,這一刻他竟然沒有想到慕容黛,那分明是他曾經最疼愛的女子,可在這生死攸關之際,他所想所念的只是鳳清靈,其他的人或物,對他來說都顯得微不足道。
鳳清靈卻心有餘悸,困惑的問:“你怎麼忽然說到這些?”
“我只是隨便一說。”雲天澈神色恢復如常,甚至眉宇間的格外灑脫,語氣也分外輕鬆,他看了看天色,“不早了,你應該回去休息了。”
鳳清靈仰起清麗的小臉看着他:“那你呢?”
“我?”雲天澈反手一指自己鼻子,揚聲道,“還用問嗎?我當然要在這裡守住城門。雖說王世榮今天退守,誰知他晚上會不會偷襲?況且北疆城中守將又少,我不在這裡,還能讓誰來守城?”
鳳清靈想了想道:“也可以讓雲天暮過來守城,他一向比你細心。”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如他了?”雲天澈嗔道:“靈兒,到這個時侯,你還是覺得他比我強,是也不是?”
鳳清靈搖頭,清麗的小臉在夜色中有着說不出的蒼白:“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們各有所長,你敢闖敢拼,而云天暮他卻細心周到,倘若你們兩個配合的好,就算北疆缺兵少糧,應該也能守得住……”
雲天澈聽了很高興:“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放心罷,只要我和雲天暮在北疆城一天,我們兩個必定會認真配合,不會讓你失望。”
鳳清靈欣然笑道:“這樣最好。”
“你快去休息吧。”雲天澈再次催她,雖然他心中也是戀戀不捨,可現在不是兒女情長之時,在心愛的女子面前,英雄好漢能化作繞指柔,亦能變作百鍊鋼。
鳳清靈應了一聲,慢慢的往回走。
走了幾步,雲天澈忽又叫住她:“靈兒。”
鳳清靈立住步子,回首看他,只聽他說道:“倘若這次我遭遇變故,你便隨雲天暮一起採了雲聖蓮,回到雲都罷。”
“半夜三更,說的什麼混帳話?”鳳清靈又要往前走,雲天澈再次叫住了她:“靈兒。”
鳳清靈回頭問他:“還有什麼要交待的?”
“雲天暮是個好人,若你以後一定要嫁人,那就嫁給他罷,他比我……更適合你。”雲天澈覺得這句話彷彿像是在交待遺言,一語說完,只覺得心如刀絞,胸口一痛,用手撫住。
鳳清靈用清定而又執拗的眸光緊盯着他,良久才道:“雲天澈,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沒有啊。”雲天澈故作輕鬆,卻又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我只想試探一下,在你心中,究竟我和雲天暮誰更重要?”
鳳清靈繃緊了面孔問:“那你感覺出來沒有?”
雲天澈搖頭,搖到一半,忽又點頭:“雖然你沒告訴我,可我知道,我在你心中的地位絕不會次於雲天暮,這樣就足夠了。”
鳳清靈否認道:“那也未必。”卻又嫣然一笑,“你也早些休息,明天還有更緊要的事情等着你。”心頭卻一直對剛纔那種悚然的感覺而惴惴不安,但又想不出爲什麼,只好帶着這種奇怪的心理回去了。
待到夜半三更,雲天澈換過夜行服,騎了駿馬,單人單騎,突襲王世榮。
行至王世榮叛軍附近,將馬安放在密密麻麻的林中,步行去覓王世榮的營帳。雲天澈捉到一名守夜巡邏的士兵,點了穴道,剝下衣甲換上,又逼問出王世榮的營帳。當下來到王世榮的帳邊。
此時月朗星稀,雲天澈伏在帳後,從營帳的縫隙中向裡偷窺,只見王世榮在帳中走來走去,心神不定。雲天澈看到他就一肚子的惡氣,若非這個貪官,北疆城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危機,當下趁王世榮不備,潛入帳中。
王世榮突然見人闖入,赫然大驚,急問:“是誰?”
雲天澈冷笑道:“狗賊,你可瞧瞧本王是誰?”當下手起劍落,直朝王世榮頭上斬去。
王世榮驚得臉色都變了,但他爲人向來陰險狡詐,自然機警,忙拔劍相抗,只聽“錚”的一聲兩劍相錯,發出電石火光,這一聲響,驚動了巡邏的士兵,士兵急問:“出了什麼事?”
王世榮便扯着嗓子大吼起來:“有人偷襲,快來人將他拿下。”
雲天澈只恨自己出劍不夠乾脆利落,沒能把握好機會,當下“刷刷刷”連揮三劍,將王世榮逼入死角。
此刻營帳外已被士兵團團圍住,有人闖進來,還沒瞧清楚怎麼回事,已給雲天澈一劍格殺。王世榮見狀,用劍劈開營帳,就要奪路而出……雲天澈早已打定主意,就算今天身死敵營,也要將他的人頭拿下,當下揮手彈出一指,直指王世榮的背心,王世榮突然受到這一指,力量全消,直跌到地上。雲天澈衝上去,手起劍落,將王世榮這個叛賊一劍對穿,刺死當堂!
營帳外的士兵雖不知帳內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聽見王世榮發出一聲慘呼,直叫不好,又不知營帳中到底有多少人,一個個守在帳外,只是口中喝叱,不敢進來。
雲天澈見一劍得手,便伺機逃逸,但他通過營帳中的裂縫往外一瞧,士兵已經裡三層外三層的將他圍住。
他雖然並不畏懼生死,但在此際,心頭卻有一個人,就算爲了她,自己也要逃出去。雖然她從沒允諾過什麼,可他知道,不需要多少言語的表達,也不必多久的共同經歷,他知道她一定是念着他的,這樣就已足夠,僅僅爲了這個理由,他也要闖出去。
這樣一想,便提起劍來,從帳中直衝出去,帳外士兵見他突然竄出,嚇了一跳,又看到王世榮倒在地上,頓時嚇得大呼小叫:“王大人被人刺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