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白注視着面前的空虛,卻想起了沈空冥——這個男人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他似乎是愛着自己的,但又並非是全然的愛着。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想着這些情愛的事情。
顧曉白突然意識到了這點,但是卻控制不住的想要去思考這個問題:自從來到了這個大陸之後,她似乎一直都處在被戀愛與被折騰的環節之中,不可自拔。
所以她到底收穫了啥?被人穿越都是左擁右抱走上人生巔峰,自己穿越怎麼就變成了左擁右抱的走向了人生的低谷?這又是失明又是狗帶的,太刺激了。
顧曉白心裡吐槽着,卻也十分惆悵,直到現在爲止,似乎都沒有什麼男人願意爲他赴湯蹈火,這是一件很令人……唏噓的故事,就算是沈空冥那廝,欺騙了自己多少次不說,就算現在連自己掉進這個井裡了,也竟然是無動於衷的!
好氣呀!
顧曉白嘟噥着,突然,一道白光就這麼憑空出現了,並迅速吞沒了顧曉白的身體——在那一瞬間,顧曉白全身似乎輕盈了起來,她好像是在迎着風上升,而不是下落了。
……這,這什麼情況??
顧曉白愣愣地感受着這非一般的感覺,她似乎變成了一隻小鳥,翱翔在天空之中,但是眼前卻是一片白芒。
很好,現在從黑變到了白,有什麼區別麼?她還是看不見東西啊!!顧曉白內心十分崩潰,她差點就要哭出聲來了,但是就在這個時候,眼前奇蹟般地!能看見東西了!!
那一瞬間,顧曉白破涕爲笑,她撲閃着翅膀……等等,翅膀?
顧曉白愣了愣,她的目光側移到了自己的雙手上,那裡現在是棕黑色的羽毛,看起來非常健壯有力,應該是屬於猛禽一類的翅膀。
“……哦,現在我真的是一隻鳥了?”顧曉白舔舔嘴脣,那種乾燥的感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消失了,如今她憑藉着軀體的記憶,本能地翱翔在空中,享受着迎面而來的徐徐微風,甚至還有些愜意。
“你難道不想這樣麼?”
“……我靠,誰!!WHO!!”顧曉白嗷的一聲就叫了起來,隨後她望向了聲源處,卻沒有看見半個人影,她借風翱翔着,卻感覺迎面出來的風改變了方向,正在將她帶向一個不知名的方向。
“……等等,這到底是什麼情況?”縱然是顧曉白腦子不太好使,但是這種風突然改變方向的情況也來得太是時候了,所以她謹慎地左右看了看,還是空無一人。
顧曉白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她左顧右盼着,口中的話沒有停下的意思:“那個啥,咱們有話好好說唄,你看我都變成大鳥了,你也該出來露個臉啥的,要是個帥哥,我想我們還可能發生一些故事而不是事故,你看可以嗎??”
“……顧曉白,你知道你有時候真的很有意思麼?”在顧曉白嗷嗷亂叫的時候,那個聲音的主人竟然非常配合地出現在了顧曉白的身旁,只不過他也是一陣風,無形無相,但是在顧曉白的眼中,他的確是一個生命體,只不過形狀難以描述罷了。
看見了正主,顧曉白立刻閉上了嘴,乖乖地盯着身旁出現的風,小小聖地問道:“這裡是哪裡呀,我就是想解解渴,怎麼來到這裡了?還有,你說我夢寐以求變成一隻鳥,是爲啥呢?”
“顧曉白,你相信前世因果麼?”那人似乎是在看着顧曉白的,縱然顧曉白心下也沒底,現在這種猛禽的樣子是不是不太雅觀?“你相信你前世就是這隻牲畜麼?”
“等一下,我留意到了你用‘牲畜’兩字形容我。”顧曉白感覺不對,她義正言辭地打斷了那個人的發言。“那我能採訪一下嗎?你到底是誰?”
“我叫做無名。”
“軒……軒轅無名?!!”
“……你還能記着他呢?”
“……你真的是他?!!”
顧曉白只覺得眼前一黑,這個在不知不覺中坑了自己很慘的琴師簡直是喪盡天良,自從漠下神宮之後就沒再見過他了,怎麼今天就突然出現在了不夜城,還一副神棍的模樣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正當顧曉白準備更大聲嚎叫時,那個風一樣的人影伸手堵住了顧曉白的嘴巴,雖然顧曉白到最後也沒想到他到底是怎麼堵住自己的嘴巴的,但是他就是這麼幹了:“行了,別嚎叫了,我不是軒轅無名,他現在估計正在辦自己的事情,沒空來這裡的。”
“不是,那他去哪了?”顧曉白掙扎着,偏頭死死地盯着面前這個人影,似乎已經認定了對方就是琴師軒轅無名一樣。“那你是誰啊?無名??”
“我是第一個造夢師,也是刑毅的師父。”那個聲音如此回答道。
顧曉白聽完,立刻閉上了嘴巴,這個故事她聽着新鮮的很,甚至還記憶猶新那個結尾:
‘最後那名造夢師擁抱了自己僅剩的溫暖,然後他的世界便支離破碎。
這並不是一個真正的結束,曾經有過傳言,這第一位的造夢師得到了永生,因爲地獄已經拒絕了他的死亡,可是他的音訊卻截然而至,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沒人知道他最後去了哪裡,也沒人知道他現在是否還或在這個世界之上。’
顧曉白盯着面前的這團風一樣的東西,沉默了半響後吶吶地問道:“那你,現在是活着,還是死去了?”
那風一樣的人影卻是笑了笑,回答道:“對我來說,是死是生已經不再重要,這裡便是我最後的夢境,我在這裡平靜的生活着,看着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一天過得都很平靜。”
“直到我闖了進來?”顧曉白突然有些愧疚。
“不。”那人影搖了搖頭。“是直到刑毅找到了我,他想我學習瞭如何製造一個夢境,並將它實體化,去守護一個東西。”
“那個東西是不是叫做……無爲刀?”顧曉白小心謹慎地問道。
人影點了點頭,顧曉白突然覺得非常不妙,她緊接着問了起來:“那他向你學習的那個世界,叫什麼名字,是不是叫做入夢冢?”
“你既然都已經猜到了,又何必問我呢?”人影笑了笑,他突然伸手指向了遠方,打斷了顧曉白的發問。“你瞧,時間要到了。”
“什麼時間要……到了??”
顧曉白無奈,只能順着他的手指忘了過去,卻看見了一個碩大的
鐘擺,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被風帶出了森林,來到了一片古老而精緻的城鎮之中,而在那片城鎮的正中心,便是那人影指給她看的鐘擺。
它的基座敦實有力,而它的指針直指蒼天,它立在城鎮的中央,而城鎮則是被森林環繞,像是一座孤島一般,與世隔絕卻又如此的愜意。
可……當真是愜意的麼?
顧曉白注意到了一個角落,隨後她的目光便一不開一分半寸了——那是一片墓地,這個城鎮非常奇怪,它沒有住房,只有一個又一個看起來非常精緻的房屋,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它都不是民宅。
這個城市裡沒有民宅。
顧曉白的目光還停留在看片墓地之上,而這個時候,那叫做無名的造夢師便帶着顧曉白落在了鐘擺之上,遠遠地注視着這個城市發生的一切。
太陽緩緩地在地平線處升了起來,而當第一縷陽光照射在墳墓上的時候,那泥土變動了起來。
隨後,一雙雙或蒼老或稚嫩的手撥開了泥土,從中站了出來,將身上的泥土抖落回墳坑之中,若無其事地走出了墓園,走向了城市裡的那些輝煌的建築。
就像人們從自己的公寓中甦醒來一般,他們也從墓地中醒來,若無其事地開始了自己新的一天的生活。
顧曉白在在一旁看愣了。
這時,身旁的風便說話了。“你瞧,若是以神學的角度視之,這項藝術恐怕是瀆神的。”
“藝術……這哪是藝術?”顧曉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人從墳墓中爬出,像是一個又一個不得安眠的行屍走肉一樣,可笑的是,顧曉白甚至感覺這些從墳墓中甦醒的生物,竟然給這個城市帶來了生機!“人從墓地中甦醒,那便是不得安眠的屍,簡直可笑。”
顧曉白注視着這一切,只覺得口乾舌燥的感覺又回來了,她收攏了翅膀,想要飛過去的時候,卻動彈不得。
她只能聽着身旁風在訴說。
“你瞧,這裡的人從棺槨中醒來,被賦予了行動的生命力,也被賦予了談吐的創造力。”那位自稱無名的造夢師如是說道。“他們模仿生存,同樣的,也模仿死亡。”
顧曉白一瞬間,想起了自己在東洲的所作所爲,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呢?從睜開眼的時候就開始了,她從這具死亡的軀體裡甦醒,然後在命運的帶領下去模仿生存,也去模仿死亡。
是的,模仿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