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風盈袖,撩動了顧曉白的長髮,略略向空而去,只剩下無盡的空靈與難以嚴明的自在。
他消失了。
這般從容,這般決然,未留下一言的抱怨,也未留下一言的遺願。
徒留顧曉白站在原地,看着這越發湛藍的穹頂,陷入了深思。
“很好,那麼問題來了。”顧曉白揉了揉有些頭疼的太陽穴,嘆息了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瞅着眼下這正在消失的城鎮與戰場,整個人都萎靡了起來。“消失的太突然,我該咋離開這裡?難道是等待着也一起消散嗎??啊?????”
平生不知道多少次的,顧曉白感覺自己又被人坑了。
與此同時,陸安也十分強烈地感受到,自己似乎被人坑了。
“那個啥,楊崢啊,你啥時候來的呀?”陸安吧唧了兩次嘴巴,他有點尷尬地站在空中,腳下是他想要去探索的不夜城,而面前是他想要避開的小傻子。“要不咱們以後再聊唄?我現在要去弄點正事,你看成不成?”
“你說過我們終將會有一戰。”楊崢沉聲說道,他固執地站在陸安的面前。“我已經等了很久了,你今天來到了這裡,無非也是想帶來毀滅,那麼在此之前,我們便戰個痛快也好。”
誰他媽的想和你戰個痛快啊傻逼。陸安額頭青筋一爆,他後退了一步,四下看去的時候準備開始計劃逃跑的路線,但是楊崢看出了這點,也上前一步,示意對方不要輕舉妄動。
陸安立刻停下了動作,並撓了撓頭,更加尷尬地笑了起來。“不是,大兄弟啊,我真的着急找人呢?我朋友都進去了,你說這遲到不好是吧。你要是實在想打,咱們到上面再打唄?我肯定和你纏纏綿綿到天涯,我發誓。”
“我不信。”
“……我真的發誓!”
“我真的不信。”
陸安白眼一翻,他覺得他是遇見了民間的惡霸,而且這個惡霸今天頭頂着‘我要替天行道’的光環,十分有主角氣息地來找到說理來了。
可是講道理啊。陸安的內心呻吟了一聲。他根本不是講道理的人好嗎?請關愛一些惡霸好嗎?他不想講道理,也不想和你這個小傻子一決高低啊?
有些架是堅決不能打的,尤其是和楊崢這種一流中的二流選手,他打完雖然是可以得到勝利,但是同時他也會華麗的狗帶啊?他寧肯跟着洛君塵這樣牛逼的人PK,最後雖然是勝負不一,但是肯定不會落到和楊崢這種程度的人比武的結果啊?
老實講,陸安身上是業障纏身,他自己知道這點,所以現在的他所展現出來的實力也就是九牛一毛,其他的那八根毛,全都被陸安用在了壓制業障的反噬上。
只要是稍稍挺不住了一點點,那些業障就足夠要了陸安的命,而且是永遠永遠永遠————的!陸安心中腹誹着,他從來不擔心和誰打架會輸,但是他擔心的是和誰打架會用力過猛。
陸安不恐懼死亡,因爲死亡也是他生命力的一部分,就像是某種戰略戰術一樣,但是被反噬卻不一樣,他只要對這種業障的力量有了一丟丟的忽視,那麼他就會被徹徹底底的吞噬。
那將會特別的疼,那也將會特別的絕望。
陸安不想要那種未來,他想要好好的活在世界之上,去看看今天有誰在幹什麼,去計劃一下明天的日子,就算是搗亂或是毀滅都好,他享受生活,他發自真心的熱愛生命。
雖然這種方式肯定是背離倫常的,但是陸安很喜歡,他努力了一輩子就是爲了能活的自由自在的,如今他做到了,可代價雖然有些高昂,但是也還在接受範圍之內。
除了這個天下第一的‘天才’楊崢現在追着自己的屁股要和自己決一死戰之外,陸安覺得日子過的都很順利的。
“不是,楊崢,你看在我倆同門師兄弟那麼多年的份上,咱日後在打行不行?我真的着急啊!”陸安翻了個白眼,他想要坑蒙拐騙地去讓楊崢放棄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但是對方顯然也跟自己犟上了,就死死地站在那裡,壓根不打算動。
陸安氣的連怎麼站都不太會了。“楊崢,你醒醒,書無痕都跑了,你一個人還在這幹啥子哦,你就算真的是爲了什麼同門恩怨,但是你醒醒,殺死了方裘的不是我,而是書無痕,你是不是找錯人了?還有,殺死了……是我麼??”
陸安一個激動差點就把蘇故夢的名字說出來了,但他及時的停了下來,這樣做十分及時地制止住了楊崢的小宇宙噴發,十分有效——至少現在看來,這是十分有效的。
陸安抿了抿乾燥的嘴角,他真的編不出來更多得了理由了,現在時間不算早了,而且葉傾寒他們早就離開了這裡,這說明一點,就是他一定知道這裡即將不復存在。
那麼是通過誰知道的,或是說,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理由很簡單,也很容易順藤摸瓜地猜出來,不夜城的城主刑毅就是一個大名鼎鼎的造夢師,陸安當年聽見這個職業的時候還想着去學一學,但是遺憾的是他沒有那個天賦,也就只好中途作罷。
說實在的,陸安真的很喜歡這個世界,至少對於他這種武力的人而言,這個世界時十分豐富多彩的——人一旦順心起來,看什麼都是明媚萬分的。
除了眼前這個如牛一般倔強的楊崢,是的,除了這個該死的楊崢,他怎麼就盯上了自己?早知道就該先對他下手,然後在說別人的問題,至少方裘或是書無痕要比他冷靜的多,知道知難而退,就不會這麼爲難了。
可這個楊崢根本不懂什麼叫知難而退,導致現在陸安進退兩難,他若是想戰勝這個楊崢,那就是必要多用些力氣,但是一旦多用些力氣,他便沒有足夠的力量去壓制纏着他的業障。
一旦這種事情發生,他就真的離魂飛魄散不遠了。陸安皺緊了眉頭,又後退一步,而面前的男人不出所料的,也跟着上前了一步——令人頭大。
“陸安,你知道我心意已決,這一戰,我一定要打。”楊崢注視着陸安很久了,他的表情讓楊崢滿是疑問,陸安看起來非常懼怕自己……是的,懼怕。
這是爲什麼?
“其實吧,按照我的意思來說呢?你看,現在這個城中有幾個人啊,我給你算算。”陸安終於扯不出更好的理由了,所以他開始筆畫形勢問題。“不夜城的城主是誰?刑毅對吧,他知道這個城就要毀滅了,他也一定在目的地等着我去,所以我覺得我應該儘早過去,這樣纔不至於讓堂堂一個城主等的太久,是不?”
“你死在這裡,他就不用等了。”楊崢硬邦邦地回答道,這個回答讓陸安更加氣悶,甚至想要搞死他。
可惜陸安不能搞死他,因爲他要考慮自己這一身驚天的業障之氣。
陸安撓了撓頭,只覺得萬分糾結,這種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感覺,他真的是好久都沒有過了——楊崢真是他人生裡的一個美麗的意外,真是太好了,他也有驚喜了。
所以陸安決定和楊崢拉鋸着,至少能給史叢生一個搜尋的時間,到時候等史叢生找到了地方,給自己一個信號,自己就二話不說,拔腿就跑。
陸安對於自己逃跑的功夫還是很有信心的,畢竟當初剛來到這個世界,還什麼都不是的時候,他最拿手的功夫就是逃跑,逃跑,和逃跑。
三十六計走爲上策,陸安至今爲止都將這個奉爲人生格言,縱然他現在很少需要跑了,但是他仍將這句話記在了心底,每一場戰鬥開始前,他都會爲自己找好逃跑的路線。
這次也是一樣。
索性的是,楊崢不想先出手讓場景陷入被動,面對陸安這種敵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等待,等待着他先出手,然後拆招慢慢地讓優勢到了自己的手中。
而陸安呢?他根本就沒有想出手的意思。
所以二人僵持了許久,陸安真的是感覺頭大了三圈都多。
他站在空中挺久了,至少在他的感覺上來說,他彷彿站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小腿肚子都在發麻,而令人絕望的是,他的好朋友、好軍師、好基友史叢生史Sir,已經消失了很久了。
具體消失的時間,和他站着的時間一樣多,他注視着面前楊崢這張殘念的臉,開始後悔萬分,他最開始就應該否定史叢生的提議,什麼‘你負責正面進入,我負責協同突破’都是騙人的,他肯定想到了這點。
陸安抽了抽眼角,醞釀了一番情緒與邏輯後,試圖同面前這個好像在醞釀暴風雨的楊崢溝通:“那個啥,楊崢啊,我知道咱們之前有過一些不愉快,但是你看,我現在的主要目的不是和你對砍,咱們實在不行約個架咋樣?想一個真正的男人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