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尉遲義抱住的子洛,許八郎卻是有些提心吊膽,生怕他會以子洛作爲人質,來威脅姐姐出來相見。但是,隨即又一想,子洛也是尉遲義的兒子,虎毒不食子,何況尉遲義對子洛也是這般得喜歡呢?
彷彿是猜到了許八郎的心思,尉遲義擡起頭,看着他,真切地道:“八弟,你難道真得就這麼忍心,讓子洛生活在沒有父親的環境裡嗎?”
許八郎看到子洛興奮的樣子,對於一個孩子來說,不管這個爹是好是壞,在他們的心目中,永遠都是最親愛的人,就算是尉遲義沒有養子洛過一天,但是天生的血親卻是無法割斷的,這也許就是子洛一見到尉遲義便覺得親近的原因吧。
“是你自己的原因,才倒置我姐姐與你決裂,子洛是無辜,但是姐姐已經對天發過了誓,除非你把子煜找回來!”
尉遲義無言以對,抱着子洛捨不得放開,他知道許七就在門後面,他們只隔着這麼一道小小的門,但卻是咫尺天涯。
他忽然放大了聲音,對着門內大聲地喊着:“小七!我知道你就在裡面,你不出來見我,那就對我說一句話也行呀!哪怕是罵罵我!”
若是旁人不明就裡,一定會以爲尉遲義是在犯賤。
子洛道:“娘就在裡面,我去叫她!”說着,掙扎着從尉遲義的懷裡鑽出來,尉遲義有些不捨,但是卻又懷着一絲的希望,心想着,也許兒子的行動能夠讓許七有那麼一絲的回心轉意。
看到尉遲義鬆開了抱着子洛的雙臂,子洛從自己的身邊跑過去,跑進了門裡,許八郎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想,這一回,就算是尉遲義想要拿子洛作人質,都不可能了。
門內,許雲起心亂如麻,她知道以尉遲義的性格和本事,這麼一道小小的門根本就擋不住他的行動,就算是張玉彪、許八郎和楊煉三個人同時出手,也不能阻止尉遲義進來見自己。
但是,尉遲義這一次沒有胡來,沒有野蠻地闖進來,這說明他到底還是有了一些的轉變,對自己有了一絲的尊重。
見到子洛又跑進來,許雲起一把拉住了他。
“娘,爹爹在外面,你快去見他!”不由分說,子洛拉着許雲起的手就要往外跑。
但是,他卻拉不動許雲起的身體,他轉過頭,有些不高興地問着:“娘!你走呀!”
許雲起蹲下了身來,把小兒子樓在自己的懷裡,此時,她的臉上也滿是淚水,雖然痛恨尉遲義的無情無義,但是一想到兒子子煜所受的苦楚,作爲母親的她便覺得心如刀絞一般。
“聽娘說!”許雲起耐心地告訴着子洛:“他雖然是你爹,但是你娘已經跟他和離了,就是跟他不在一起了!”
“爲什麼?”子洛有些不明白,在他看來,別人的父母都是在一起的,所以他也想要自己的父母在一起。
“你知道你哥哥是怎麼丟的嗎?就是你爹!他把你哥哥送給了他的敵人,以交換人質!”
“啊?”子洛雖然年紀小,但是還是懂事的,他不由得問:“他爲什麼要這樣?”
“因爲他覺得你哥哥不是他的孩子!所以不喜歡他了。”
子洛怔了怔,不由得問道:“娘,你說爹爹要是也不喜歡我,會不會把我也送人呢?”
這一句話令許雲起無法回答,並不是她不能回答,而是不想讓子洛小小的年紀,承受不應該有的心理負擔。
外面又傳來了尉遲義的呼喊聲:“小七,你出來!你出來呀!”
邊上的張玉梅一直拉扯着兩個小孩子,不敢多言,此時也不免對着許雲起道:“姐呀,要不你去見他一見,也不能讓他總在咱們門口跪着吧?”
許雲起想了一下,帶着子洛走進了屋子裡,鋪上紙,拿起筆來,寫下了一首詩:
多情自古空餘恨,
好夢由來最易醒。
豈是拈花難解脫,
可憐飛絮太飄零。
當年許下千般願,
不及饞言一朝聽。
若得骨肉重聚首,
花開時節再見君。
寫罷,她將紙上的墨跡吹了又吹,看看差不多幹了,這纔拿起來交與了張玉梅,對着她道:“弟妹,你將這首詩交與他,叫他走吧,若是再這般得無理糾纏,我便帶着子洛遠走他鄉,再不回中原了,也絕了他的念頭!”
張玉梅點了點頭,將身邊的兩個孩子放在屋子,拿着許雲起寫的詩來到了門口。
尉遲義看到從裡面走出一個女人來,還有些驚喜,但是隨即才認出來,原來是許八郎的老婆,便又有些泄氣。
張玉梅來到了尉遲義的面前,將許雲起所寫的詩遞與他,同時告訴着他:“這是夫人讓我交與你的,他還說,你若再這般得糾纏,她便會帶着子洛遠走他鄉,再不回中原,以絕了你的念頭!”
尉遲義有些愕然,接過了這張紙,看到上了面端端正正寫着的絹秀的字跡,馬上想起來,當初許七的毛筆字,還是自己所教,如今見字如面,依然透露着當初的那種挺秀。
許八郎也伸過頭來,想要看一看姐姐在紙上到底寫了些什麼,便是在邊上相勸的夏回晨及劉賀等人,也想要看一看,但是卻礙於尉遲義的情面,不好伸過頭來。
尉遲義細細地品味着這首詩,從讀到第一句起,他便在心裡面強烈得感到了許七內心的痛楚,也只有遭受到了無限的委屈,也纔有這種深刻的體會。
當他讀到“當年許下千般願,不及饞言一朝聽”之時,已然再也惹不住,也顧不得一個大男人在大家的面前,自己眼中的淚水簌簌直落,到這一刻,他的悔恨自是難以消解的。想一想,要是當時自己沒有那般得自以爲是,又怎麼會種下如此得苦果來呢?
他將這首詩握在手裡,雙目茫然地望着門內,只希望許七能夠現一下子身,但是,他的心卻是絕望的,知道了許七的心意,既然如此,何必要強人所難,還徒自令人厭惡呢?
“起來吧!”許八郎同情地道,他也看到了這首詩,對於自己的姐姐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寫出這麼一首八句的七言來,也是佩服得緊。在他看來,姐姐並沒有上過一天的學,要說的話,這些字詞,應該都是由尉遲義教的。
尉遲義沒有拒絕許八郎的攙扶,站起了身來,在這一刻,他明顯得感覺到了許八郎對自己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