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不緊不慢地對蘇青說着,看到他自眼裡發出那種興奮的模樣,在心底不免又有些不忍。
“話已經傳達於你,本宮累了。”她起身,向不遠處候着的兩個宮女看去,宮女立刻會意,緩緩走向林清婉,她向她們道了聲,“扶本宮回去吧。”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林清婉已經走遠了,石桌旁的蘇青早已離開了原地,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麼似的,轉身回去,拿走了桌上的丹青,快步離去,臉上是蓋不住的欣喜。
蘇青小心地將丹青用盒子裝了起來,準備了一下便即刻出府了。他一直勾起的脣角落在幾個下人的眼裡,在他離開後,隨即引發了一陣討論。
“看來主子終於是想通了。”一位拿着竹掃帚的小廝,正彎腰撿起地上的酒罈子,看向蘇青離開的方向。
“莫不是有夫人的消息了?”旁邊的一位小廝帶着詢問的眼神看向已經聚攏過來的好幾位家丁。
衆人面面相覷小聲議論了一會便散開做各自的事去了,一個個臉上洋溢着希望。
此時的皇宮。
“主子,我們離開如此之久,皇上會不會怪罪娘娘?”跟在林清婉身旁的宮女怯怯地問了句。
“放心吧,此事與你們無關,陛下是是非分明之人。”林清婉在前面走着,淡淡地說了一句,兩位宮女便微微放下了心。
林清婉快要走到自己的還宮殿時,遠遠地便看到了濮陽皓月,他定定地站在宮門前,看到林清婉時,皺起的眉角鬆了鬆,顯然已經在那裡等了好久好久。
林清婉走到濮陽皓月面前時,他就開口道:“出宮爲何不向我說一聲?”他的語氣裡盡是怒氣,有責備,亦有淡淡的擔心。眼神示意她身後的宮女離開。
“陛下日理萬機,而且之前給了臣妾令牌,可以出去,就……”
“還給朕!”濮陽皓月氣憤地伸出手來。
“我今日出宮去看了蘇青,待了一會便立刻離開了。”林清婉將手放在了他的掌心,對他溫柔地笑了笑。隨之挽上了濮陽皓月的胳膊帶着他從殿內走去,並沒有拿出他要的入宮門的令牌。
“給你令牌是朕信得過你,知曉你不會讓朕擔心!”他將掛在衣袖上林清婉的手甩了下去,當看到她眉眼間的失落時,又不忍心,重新牽起了她的手,臉上依舊對她沒有好臉色。
“好的,臣妾都知曉了,陛下可以放過妾身了麼。”她向還在生氣的男子服了服軟,眼裡略顯疲憊。
“可你……”濮陽皓月還沒說完,便被林清婉打斷了。
“可是我累了,我不想再站在這兒了。”林清婉有些埋怨道,臉上不知不覺浮現了一絲疲憊。
今日去太醫院看到已然不會說話的宮樾,又見了瘋人模樣般的蘇青,心裡很不舒服。再加上走了些路,腹中還隱隱作痛,現在她只想休息。
她繞過濮陽皓月徑直走進了自己的殿中。因爲殿中的宮人都被濮陽皓月支走了,她便自顧自爲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桌邊的凳子上,喝完水便將頭埋在了桌子上。
隨着她進來的濮陽皓月看到林清婉的一系列動作,知道她已經很疲憊了。拖着快要臨產的身子,又奔波了整整一天,積攢了好久的怒氣便煙消雲散了,不禁有些心疼她。
“御書房議完事後,發現你不在,你宮裡的宮女也不知你的去向,找了好久,便有些生氣,所以……”濮陽皓月輕輕坐在了她旁邊。
所以,他是在向她道歉嗎?林清婉怔了怔,今日確實也不是他的錯。
“今日,我見到蘇青的頹敗模樣,便忍不住欺騙他,顧風遙已經在西楚發現了謝婉君的蹤跡,準備把蘇青暫時騙去了西楚。”林清婉斷斷續續地向濮陽皓月說着,頭始終沒有擡起看他一眼。
濮陽皓月看到她確實很累,扶起她,將其放在牀上又幫忙蓋好被子,輕輕說了聲,“朕還有些事處理,你先歇息。”走到門口時又向她說了聲,“下次去哪,記得給朕說一聲。”說完便離開了。
離開林清婉的濮陽皓月徑直去了御書房,開始寫信給顧長風。
信裡告知顧長風今日林清婉去找蘇青說的關於謝婉君的事,讓顧風遙那邊幫忙不要漏了風聲,暫時不要告訴蘇青,在蘇青去西楚的這段時日,加緊尋找謝婉君。
而此時林清婉的宮裡已經亂做了一團,已經派人去告知皇帝了。林清婉痛苦地在牀上掙扎着,今日小腹一直隱隱作痛,已經疼的她額角生了許多冷汗。
“來人。”濮陽皓月此時剛寫好給顧長風的書信,將紙摺好準備叫人送出去。
此時,卻見有奴才慌慌張張從外面撲進來,“陛下,皇貴妃娘娘臨產了!”
聽到林清婉臨產的消息,手中已摺好的信紙扔下,濮陽皓月立馬趕去了貴妃宮中。
已摺好的信紙被一陣腳步帶去了不知名的角落,終是沒有被寫信的人想起。此時的蘇青,正在夜以繼日趕往西楚。
“怎麼樣了?這麼久皇貴妃爲何還如此痛,你們這幫人是幹什麼吃的!”濮陽皓月焦急的她的宮殿外走來走去,聽到林清婉的痛苦,心如千千萬萬蟻噬般難熬。看到出出進進的宮人,忍不住拉住一個嘶吼道。
宮人見龍顏大怒,也不敢有所隱瞞,“陛下,娘娘難產了!”說完便跪在地上,戰戰兢兢。
此時,林清婉便停止了痛乎。濮陽皓月立馬衝了進去,殿外的宮人正想阻止,他已大步推門進去了。
此時林清婉正虛弱地躺在牀榻上。
“陛下,臣妾,有話要,要說給您聽。”她知道自己難產,古來難產女子少有幸存,便欲向面前的男子交代後事。
“若我死了,陛下,可否答應幫我,找,找到謝婉君,。”她虛弱地看向濮陽皓月。
漸漸地她的眼睛已因疼痛,兩眼失去了焦距,說出的話,斷斷續續,濮陽皓月十指緊捏,將耳貼近她的脣邊才勉強聽的清。
“此言何意!”濮陽皓月雙手輕顫着捧上林清婉的臉頰,在她額上落下一吻,閉了閉眼輕聲安慰道:“有朕在,你怎麼可能會有事。”林清婉無神的瞳孔裡,有了些許光彩。
沒過一會,房裡的太醫,接生宮人又忙碌了起來,濮陽皓月被請去了殿外,殿內又傳來一陣陣林清婉的痛呼聲。
下半夜,一聲嬰兒的哭聲,響徹皇宮。
因爲緊張而一臉汗漬的太醫用衣袖揩了揩已佈滿皺紋的臉,接生這麼多年,難產的女子遇到了不少,可還從來沒有一個人,像這皇貴妃一般幸運的。
“皇上,母子平安!”年老的接生太醫出來稟告濮陽皓月。誰都知曉,昨日若是那位主子有事,她們一個都活不了,因此,言語裡滿是抑制不住的喜悅與慶幸。
濮陽皓月終於放下了心中的千斤重擔,他發現,自己從來都沒有如今夜這般疲憊。
“傳朕旨意,所有宮人,皆行賞!”他快步走進了林清婉殿內,眉眼間盡是興奮。
濮陽皓月進去的時候,林清婉已經暈過去了,虛弱地昏睡在牀榻,他坐在已整理過的牀邊等她醒來。
林清婉此時正悠然在夢境中,她竟然看到了謝婉君。
“謝婉君!”林清婉遠遠地便看到了正在水井邊打水的謝婉君,她激動地叫着謝婉君的名字,向謝婉君跑過去。
她好不容易走到謝婉君的面前,謝婉君卻沒有理睬她,直接走進了一間破爛陳舊的屋子。她一個人站在院中,周圍空蕩蕩的,只有一口水井,一圈圍起屋子的籬笆。
突然,她看到謝婉君走出了屋子。林清婉跟着她,她看到了一個懸崖,謝婉君慢慢地走到崖邊,向她笑……
“不要!”林清婉大喊一聲,從夢中驚醒。
“娘娘醒了?”兩位宮女走了進來,見林清婉醒了,一人上前來幫她洗漱,一人去御膳房端藥膳。
林清婉茫然地坐起來,看了一眼宮女,謝婉君在去了山野嗎?感覺到自己虛弱的身體,此時纔想起自己已經臨盆了。
“本宮的孩子呢?”林清婉醒來沒有看到孩子,想起自己當時是難產的,眼裡浮現了一層恐慌之色。
“回娘娘,小皇子餓了,方纔被奶孃抱走。”一位宮女一邊替她梳髮一遍回答。
她爲濮陽皓月生了一個小皇子?林清婉虛弱的臉上,終於有了喜色。
想起剛纔的那個夢,便有些緊張起來。
“皇上呢?”她開口問向身旁的宮女。
“皇上陪伴了您整整一日一夜,現回宮歇息了,吩咐奴婢們等娘娘醒了便去稟告。”宮女說着,將最後一支髮釵插在林清婉的髮髻,繼續道:“皇上可是很疼娘娘呢。”
說着,濮陽皓月已從殿外走了進來。
“怎麼才醒,讓朕好擔心。”他扶着她走到牀榻邊,“太醫說了,這些日子要好生養着。”他將林清婉扶着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