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老一少兩個女子,在深山中深一腳淺一腳摸黑前行,老者已過花甲,氣喘疲累至極,少者高挑個子,卻是生就一雙小腳,比別家女子特意纏過的三寸金蓮還要小巧,這二人正是林芳和隨身伺候的劉媽,兩人都不是適合長時間跑路之人,此時爲了逃命,不得不忍耐疲累與疼痛,拼了命的往前跑。
“劉媽,我跑不動了,咱們歇息一下吧。”
“六小姐,老奴來揹你,此時還不能停下。”
“算了,劉媽年紀大了,哪裡背得動我。”
“六小姐,咱再堅持一會兒,等到得安全地方,咱再歇息。”
自從身上的毒解後,林芳發現,自己也有了輕微的夜視功能,此時的她,與劉媽相互攙扶,黑暗中她可以分得清近處哪裡是樹,哪裡是草,哪裡有石頭,爲防被後面的人發現,她專往樹林密處跑。
而在她們逃出來的山洞裡,史斌華先痛後笑,繼而又喊癢,雙手滿身亂抓,若不是旁邊有人及時阻止,史斌華差點將他自己臉抓花。
“痛痛痛,痛啊,救命啊,痛啊,痛……”
“哈哈哈哈哈,癢死了,哈哈,啊——,哈哈哈哈……,癢死了,……”
“痛痛痛,痛啊,救命啊,痛啊,痛……”
“哈哈,哈哈哈,癢死了,哈哈,啊——,哈哈,哈哈……,癢死了,……”
……
看着滿地打滾的主子,在場人不知該如何是好,紛紛看向護衛頭領,意思很明顯,要他拿主意,護衛頭領從懷中掏出迷藥。伸到史斌華鼻下,卻是心下大驚。按說此種迷藥效力很快,普通人聞之立時暈倒,哪怕是功力強大者,也撐不到半刻,史斌華乃是一文弱書生,對此藥卻是聞之毫無反應,時間已過一刻,仍在地上翻滾嚎叫,並無要暈過去的徵兆。
“啪。”無奈之下。護衛頭領只得一掌將史斌華打暈,若是由着他如此翻滾下去,定會出事。到時振武侯追究下來,誰也擔待不起。
史斌華昏倒,山洞中一時安靜下來,隨行醫者給史斌華診脈後,只是搖頭。診不出主子如此症狀到底是何原因。
衆人正自商量接下來該如何安置,有幾人急匆匆跑進山洞,神色恐懼,磕磕巴巴的報告護衛頭領,幾十人只剩他幾人活着回來,其他人都已斃命。
護衛頭領不信:“胡說。林家六小姐只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那位劉媽更是老不中用,怎可能殺得了幾十個大男人。”
那人辯駁:“頭兒。千真萬確,不知那六小姐使得什麼暗器,兄弟們毫無聲息便斃命。”
護衛頭領正要斥罵,又聽人喊:“頭兒,你快來看。這裡有幾人。”
山洞深處,一張睡四五個大漢都很寬鬆的大牀上。一牀超大的被子攤開,掀開被子,內裡胡亂躺着四個護衛,這四個護衛身上衣服顏色與他人不同,乃是史斌華貼身護衛特製衣服,不過此時這四人已是沒有呼吸,四人臉上表情一致,均是一副驚悸的神情。
史斌華好色,大牀大被均是他着人特意製作,對他芳心暗許的女子,也有被騙至此處者,就爲滿足他的淫慾,而後,那女子便成了孤魂野鬼。
護衛頭領吩咐:“高大夫,檢查一下,看他們是死於何因。”
高大夫乃是隨行軍醫,聽令後上前,仔細檢查過後,高大夫搖頭,四人身上既無傷口,又無其他症狀,難以判斷死因。
派人沿着追趕林芳的路徑找到幾十人屍首,天色已經大亮,衆人觀看之下倒抽一口氣,所有屍首的面部神情,與牀上死去那四人無二樣。高大夫一一檢查之下,也與那四人一般樣,身上既無傷口,又無其他症狀,難以判斷死因。
爲防暴露蹤跡,護衛頭領做主將那幾十人就地掩埋。
史斌華醒來時已是第三日,問起追趕結果,得知不止追丟了人,自己的人手也損失幾十,心下大悔,暗怪自己太過性急,也暗罵老天不睜眼,爲何令自己關鍵時刻犯病,那痛癢難耐的感覺,已折磨自己十年,美人在前,卻是錯失良機,如今那小女子不知跑到了哪裡。
他卻是不知,若不是他動了輕薄林芳的念頭,他的舊疾也不會恰巧那時發作,且比往日任何一次都厲害。十年來,爲能緩解他的症狀,各地大夫不知給他用了多少種迷藥,以至於他漸漸對迷藥產生耐藥,所以才導致護衛頭領給他聞迷藥,對他卻毫無效果。
史斌華倒不怕林芳會跑出去告密,此處是他千挑萬選的隱秘地方,沒有知情人的引導,無論如何是跑不出去的,只要派人仔細尋找,不怕抓不到林芳。
而此時的林芳與劉媽,正站在一戶人家門外,躊躇着該不該進去。
望向四周,天高地闊,方圓視力所及範圍內,只此一家。說此家是農戶吧,卻是高牆大院,倒像是某富戶的鄉下別院,可內裡傳出的雞鳴豬哼哼,偶爾還有幾聲牛叫,又與富戶別院格格不入,且門戶大開,顯得很是怪異。
兩天兩夜的逃命,兩人已是身心疲憊,此時更是又冷又餓,若這家真是歹人,以兩人此時的境況,也已無力氣逃跑,不如搏上一搏,進門求助。
劉媽嗓門疼痛已說不出話,林芳上前叫門:“家裡有人嗎?”
連問幾聲,內裡無人應答,林芳想要提聲,卻是沒有力氣,乾脆攙扶着劉媽邁步進門,邊往內走邊出聲相問,同時環顧院內,越看越覺似曾相識。
這家院子從外看雖然是富戶別院,內里布置卻屬於常見的農家院,不過比平常農家院大許多。方方正正的院子,正屋一排六間,東側屋五間,西側屋三間,東側屋緊挨着的兩間房,應是伙房。院子西側一排稍矮的房子,與西側屋之間稍有空間,看模樣應是馬廄,院子南側有雞棚和豬圈。不管馬廄還是雞棚與豬圈,門都是打開的,雞滿院跑,豬悠閒的四處散步,牛臥在當院,享受着並不暖和的日光浴。
院子中間,分成一塊塊地畦,地畦很是整齊,內裡還用細木杆或樹枝搭着架子,架子上還有已經乾枯的秧子,看樣子是種過豆角或絲瓜之類的蔬菜,只是天冷後沒有清秧。
地畦周圍種着一圈果樹,蘋果樹、梨樹、山楂樹、桃樹、杏樹、棗樹,甚至還有極少見的櫻桃樹,最打眼的是靠近主屋的一叢低矮棗樹,與旁邊高大的棗樹形成鮮明對比,此時已是冬天,所有的樹葉已落光,林芳還是能夠認得出,這叢棗樹,正是少見的葫蘆棗樹,她在外祖父家李音薇的院子裡見過。
“家裡有人嗎?我母女二人來討碗熱水喝。”
主屋有東西兩個門,二人已經到了主屋門前,內裡仍是沒有人應,林芳和劉媽對看一眼,稍猶豫後,伸手掀開主屋東邊門上厚厚的門簾,屋門緊閉,門上掛着一把鎖,卻是虛掛着,並未鎖上,輕輕拿下門鎖,推開屋門,內裡的景象更讓林芳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入眼一張靠牆的八仙桌,兩邊各擺着一張圈椅,八仙桌上方牆上懸掛着一副壽星圖,桌子中間有一個托盤,托盤中間是茶壺,茶壺周圍整齊倒扣着一圈茶碗。擡腳進屋,待眼睛適應屋內與院內的視差,可看清桌子上已積累了一層灰塵,再看地上也是,很顯然主人家已有段時間未有打掃屋子。
掀開東隔牆上的門簾,內裡靠窗有半間屋子是一鋪炕,炕上兩邊牆角摞着整齊的被褥,另外半間屋子靠牆放着一張方桌,方桌兩側各有一張方凳,上面擺着梳妝用品,這張桌子應是兼做梳妝檯來用。桌子下放着一個炭盆,不過內裡除了木炭燃盡的灰燼外,便是盆上與周圍一樣的一層灰塵。
扶劉媽坐在炕沿上,林芳上炕拉開被褥鋪好,道:“劉媽,看來主人家不在,已顧不得許多,你先上炕躺着,我去找找看有甚可吃。”
劉媽直搖頭,看那意思是要林芳休息,她自己來忙活。不由分說,林芳使勁拉劉媽上炕,嘴裡勸着:“看此情景,你我二人一時間也是回不去了,往後咱兩個便要相依爲命,我到底年輕一些,比您能扛累,先不忙着休息,劉媽且不要忙着講究主僕之分,待你休息好了,咱兩個都吃飽了,再來商量個長久之計,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不再執拗,乖乖順着林芳的扶持,劉媽留着眼淚躺下,林芳給她蓋好被子,下了炕,一步一步挪着生疼的小腳,去各個屋子找吃的。
挪到對間,屋內的佈置與劉媽所躺那間相同,沒有任何吃食,林芳出了主屋往看似伙房的那兩間屋子挪去,伙房沒鎖,看內裡的佈置確實是伙房,只是找遍整個伙房,除了裝滿水已經凍裂的水缸內厚厚的冰,再沒有找到可入口的東西,而其他所有的屋子,門上的鎖是實打實的鎖上的,窗戶緊閉,推也推不動,林芳泄氣,身上更是沒了力氣,一屁股坐到地上,身子已經凍僵的她,根本感覺不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