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不知道他的最終目的,不過這一次,很明顯,他是想要我替你解毒,從而將你我徹底綁在一起。”百里華卿一臉深沉,微微抿脣,彷彿在思量什麼。
到底是誰?
是誰這樣機關算盡,一而再再而三地擾亂她的計劃?
不殺她,卻將她捲入一個未知的陰謀中?
韓雲綺緊緊握着拳頭,強忍住內心的躁動,她一定不能讓此人的奸計得逞!
看着隱忍的女子,坐在地上,渾身狼狽,只留一件衣不蔽體的外衣,下脣已被咬出血,百里華卿視線微凝,“血殤,針對你的體質,是一種根深蒂固的情毒,若不及時行房事,必定會血液沸騰不止,直至血管爆裂而亡,不但如此,每隔七日,你都要......”
他無奈嘆息,淡眉微緊,沉聲問道:“你這次在劫難逃,你當真不願意?”
誰都可以,唯獨不能是眼前這個男人!
韓雲綺苦笑。
百里華卿,他是一個即將一統天下,擁有無限野心,稱霸羣雄的男人。
他的心太大,他要做的事太多,他不能有太多兒女情長,他是一個冷靜到可怕的男人。
對於她,他就是一杯毒藥。
只需遠遠一看,就知道他是遙不可及的,不能觸碰的,她若一旦深陷,那便是她的烈火地獄,永世都要受着焚燒的痛苦!
“不,不能是你!”她被可怕的未來驚醒,突然瞪向他。
百里華卿心下一緊,看着她不安的神色,忽而自嘲道:“我就這麼令你害怕嗎?不能是我,那能是誰?你想要夏玉崢爲你解毒?還是你剛纔口中說的夏陌風?”
體內的情毒發作,韓雲綺渾身開始繼續發熱。
她死死抓着自己的胸口,爲了逼走身邊的男人,她一臉迷戀地笑道:“對,我身邊任何一個男人都可以,唯獨你不行!”
“爲什麼?!”百里華卿一把抓起她的手,薄怒地看着她的笑臉。
韓雲綺癡癡一笑,無比惡毒道:“因爲你是瘸子,自身都難以照料,如何給我幸福?”
“韓雲綺!”百里華卿沉聲一喝,褐眸如深夜海潮,洶涌可怕,一把甩開了她。
她身子一下子撞到桌角,額頭瞬間流出血。
血水立刻順着臉頰流下,韓雲綺卻毫無疼痛之感,只覺渾身熱得難受,捂着腹部,卻依舊惡毒道:“百里華卿,枉你一世英名,以後做了皇帝,恐怕也是一個輪椅皇帝吧?”
接着,她笑了起來,笑聲輕蔑諷刺,卻又夾雜了一絲痛苦的隱忍。
薄怒的百里華卿,忽而沉靜了下來,看着她的模樣,漠然轉身,聲音陌生而冷淡,“你想要夏玉崢,我成全你。”
韓雲綺望着他冷漠的背影,心中閃過一絲悵然,突然,她吐出一口鮮血,身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百里華卿推動輪椅的手一僵,神色沉靜,褐眸淡雅,遲疑了半響,終於調轉了輪椅。
來到她身邊,看着趴在地上的韓雲綺,渾身是血,已經奄奄一息,卻渾身透着一股倔強執拗,狼狽可憐,卻是讓人越看越惱。
此時,韓雲綺已經失去半數理智,視線昏昏沉沉,看到有人過來,知道是他,張了張嘴,可是嗓子乾熱得厲害,一個字都沒有發出來。
百里華卿無奈。
他一把拉起她的身子,將她抱在懷中,理開她鬢角的碎髮,拿出素雅的手絹,輕輕爲她擦去額頭的血跡,接着,又扯下一塊白布,爲她包紮好傷口。
昏黃的燭火下,他纖長的睫毛如素雅的蝴蝶一般,寧靜安詳,他爲她清理傷口的動作,輕柔細緻,就像一幅賞心悅目的畫卷。
韓雲綺緊緊抓着他的衣襟,順從着,又反抗着,吸引着,又拒絕着。
看着懷中倔強且不知好歹的女人,百里華卿微微嘆息,“我該拿你如何是好?”
他從桌上拿出一杯茶水,浸潤了手指,然後輕輕爲她按摩起眉心,眸色悵然,“你寧死,也不願成爲我的女人,而我,寧讓你死,也不願看着你與他人歡愉。”
看着懷中時而清明、時而痛苦的女人,他脣角微彎,笑意苦澀,“那我們便同上天賭一次,如何?”
鬆開爲她按摩的手指,很快,他命屋外的百里寒端來一個木桶,將韓雲綺安置在桶中,接着,又打來一些井水。
他開了一個方子,交給殷鳶。
鬱修看着進進出出的人,知道這是百里公子,便也放了心,謹慎地守在屋外一旁,以防居心叵測的人進院窺探。
很快,殷鳶從雅谷齋取來藥材,按着吩咐,灑在了木桶裡的井水中。
“都下去吧。”百里華卿淡淡道。
殷鳶和百里寒意識到他神色不對,不敢多問,立刻退了下去。
來到木桶邊,百里華卿手指一挑,水中韓雲綺的衣衫瞬間被褪下,他看了看她裸露在藥材外的身子,褐眸微沉,微微移開視線。
很快,冰冷的井水,瞬間就被韓雲綺的體溫熱成了溫水。
見時辰差不多了,他從水中撈出她的手腕,運集內力於指尖,對着她的手腕,輕輕一劃,手腕被劃出一道傷口,血水立刻涌了出來。
木桶裡的水,瞬間被血染紅。
看着紅潮漸漸褪去,臉色卻越來越蒼白的韓雲綺,百里華卿緊緊握着她的另一隻手,心中五味陳雜,百感交集。
明明是一件很簡單的小事,卻要變成一件生死攸關的大事。
明明只要稍一用強,就能救下她的命,他卻非要愚蠢地選擇這個辦法。
他文韜武略,智慧超羣,一件事要如何做,如何選擇,如何取捨,才能達到一個最有效的目的,他一向不會選擇冒險。
可今夜,他第一次犯了這種錯誤。
活到至今,他選擇過的事情,從未後悔過,可是現在,看着隨時可能丟掉性命的女人,他後悔了。
“韓雲綺,你要是敢死,我就殺光你所有在乎的人,讓你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
他緊緊握着冰冷的小手,咬牙切齒地說道。
月下柳梢,夜已過半,所有人都焦急茫然地等待着,也許是命不該絕,處於生死邊緣的韓雲綺,終於漸漸恢復了神智。
她看着身邊一臉陰沉的百里華卿,又看了看一絲不掛的自己,柳眉一緊,可看到水桶中的藥材,她忽而明白了一切,不敢置信道:“你在爲我解毒?”
“你以爲你中的是普通情毒,逃過一劫就沒事了?”百里華卿冷冷地看着她。
韓雲綺不解,“什麼意思?”
“血殤,又名子母蠱,是一種種到血液裡的蠱蟲,除非生下第一個孩子,就算你日日與人同房,也只能暫時壓制。”
百里華卿折騰了大半晚,清冷的眸子也現出疲憊,他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你若不願與我在一起,一旦血殤發作,就必須放血,排出一定量的子母蠱,才能壓制情毒。而這個辦法非常冒險,一旦不留意,你就會因爲失血過多而死。”
他的語氣十分刻薄,可韓雲綺見她的傷口已被他包紮好,情毒又被他百般壓制下,心頭不但沒有因爲他的語氣而生氣,反而覺得他的一切都變得不那麼討厭了。
“謝謝。”她垂下頭,不自然地道了一個謝。
百里華卿累極,不止身體累,心更累,看了她依然在流血的手腕,無奈道:“拿來,我給你止住。”
韓雲綺乖乖地伸出手,因爲她的動作,藥材微動,嬌嫩的酥胸立刻露了大半,她卻沒有察覺。
百里華卿身子一僵,褐眸一沉,不自然地轉開視線,接過她的手腕。
只見她的手腕一脫離木桶中的藥浴,接觸到空氣後,瞬間就止了血。
他沒有太多驚訝,拿乾淨的清水,將傷口洗淨以後,才細緻地包紮好。
看着他熟練的動作,韓雲綺隨口地笑道:“你好像經常給人包紮?”
他動作微僵,繼而緩緩頷首,“嗯,曾經有一個朋友。”
“你怎麼知道,這種藥材可以讓我的血液不會凝固,一直流?”韓雲綺好奇地問道,腦袋裡突然閃過一絲什麼,她驚訝地問道,“難道你的這個朋友,和我體質一樣?”
如此一問,她突然聯想起了一切,沉眸看向他,“你送給我的那本秘籍,他也用過?”
百里華卿不想騙她,於是點頭,“沒錯,當我發現你們體質一樣時,想着對你有用,便送給了你。”
韓雲綺沒有再說話,而是越想越深,憑着她對他的瞭解,他是一個非常愛乾淨的人,從來不會碰別人,更不會允許別人碰他。
可這個朋友,他卻會爲他親自包紮,旅行時,還將他的書隨時帶在身邊。
這個朋友,不是他,而是......她?
韓雲綺擡起頭,看着他的眼,“你的朋友,就是那畫中女子?”
百里華卿似乎不願深談,淡然一笑,“怎麼,吃醋了?”
韓雲綺斜了他一眼,“我只是想着,若你知道她的身世,而我和她相似,不就能順藤摸瓜,查出那個暗殺普善大師的神秘人?”
“哪有你想的這麼簡單?”百里華卿不以爲意,嘆道,“都過去許多年了,她與我早已沒有了聯繫。”
見她小臉微沉,他又解釋道:“時機一到,神秘人總會現身,何必急於一時?”
韓雲綺在水桶裡坐得有些發麻,蜷縮在桶裡,雙腳都快斷掉了,她也不再堅持這個話題,趕緊道:“時辰也不早了,你回屋休息吧,我這裡差不多了。”
“好,你失血過多,明天三公主的宴會,就不必去了。”百里華卿也累了,吩咐完,將準備好的衣衫放到一旁,搖着輪椅離開了。
韓雲綺虛弱地站起身子,披上衣裳,這纔回到牀上,迅速進入了夢鄉。
此時,一直躲在暗處的景月,雖然沒有看到屋內發生了什麼,可從這些進出之人的表情,也琢磨到出了事。
她弓着身子,悄悄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