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特陡然感覺到一陣惡寒襲遍了全身。這種感覺猶如蜥蜴匍匐着在草叢之中隱蔽着前進,走着走着卻感覺到自己頭上似乎有什麼東西。歪過頭來一看,居然是一隻碩大的猞猁正亦步亦趨地跟着自己。
那是突然發現天外有天的感覺,自以爲自己已經十分隱蔽了,在他人的眼中居然是和大搖大擺地走過去沒有什麼區別。錯誤估計戰力不外乎如是,不過霍斯特倒是沒有時間可以供給他羞愧,在時時刻刻風雲變幻的戰場上,就連微微喘息的時間都太過於奢侈。
幾乎是在自己本能作用之下的,霍斯特放棄了一直營造的隱蔽氣氛,如同炸毛的貓兒一般從低矮的草叢之中跳了起來。
也正是因爲他相當敏銳的反應,恰恰逃過了揮向他的狠狠一擊。塞拉的【藍玉】手鐲順着魔力垂下來的粘粘糊糊的狀態,凝結成了一條擁有着彈性,同時又不乏劈砍力的“鞭子”。她是使用武器的魔將,與大多數的魔力光是憑藉着一身的蠻力或者藉此揮舞着巨大粗壯的武器並不相同,而是使用更加富有技巧的鞭子。
別看這種物事細長勻稱,看上去簡直一點兒攻擊力也沒有。其實只要是使用者能夠善加運用,經過了極大加速的鞭子的末端揮擊在肉體的身上,依舊會造成刀削斧劈的效果。
霍斯特憑藉着直覺避開,鞭子便在他原先藏身的地方刻下了一道深深的溝壑。如同將這一片的地表硬生生地用剪刀割斷了一樣,草屑紛飛泥土亂濺,寒拓微微瞥過去的目光看到了也吃了一驚,若不是塞拉攻擊到那個地方的話,誰也想不到那個地方居然藏着一個人。並且在所有人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之下,已經接近了打鬥的兩個人根本不足數米的地方。
要是就這樣讓他再度靠近過來並且暴起傷人,對寒拓來說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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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斯特的經驗豐富程度,足以作爲他除去了寶具【斬金】所賦予的另外一個能力。這般悄無聲息地潛行過去,換做是他人的話,若沒有同樣相關能力的寶具所輔佐的話,怎麼也不可能實現的吧?
正因爲如此,他纔會感到頗爲詫異。
“你……究竟是怎麼樣看到我的?”他問道,不過並沒有期望對方就會老老實實地給出自己想要的答案,語氣對對方隨後敷衍的話語將信將疑,倒不如用自己的雙眼自己去確認答案。
或許對很多人來說,光憑着一時半會根本找不出問題所在。不過第一圓桌騎士稱得上是“經驗怪人”,這種事情,稍加觀察猜出個七七八八來還是小菜一碟。
塞拉抿緊了嘴巴不說話,到底是不想爲了一時的意氣說出自己的能力來。不過……恐怕也是瞞不了多久的。她又不是在暗地裡偷偷摸摸地給予對方一擊,在這位的面前完全展現過一次自己的能力的施展過程,塞拉也不會僥倖地認爲自己的能力並沒有暴露。
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但是時間比起她所想象的更加短暫。
或許霍斯特也根本沒有想多久,只是草草地到處看一看,大多數的事情就已經心知肚明。那細微到不可察覺,但是確實鋪滿了一地水之魔力,凡人的肉眼會因此而忽視掉,但是卻不能夠逃過霍斯特的眼睛。
因爲很可能簡單的事情裡面也會暗藏玄機,吃過很多次這種苦頭的霍斯特根本不會麻痹大意。他眼中的世界是不同的……比起其他人更加細緻入微更加仔細觀察着一切,所以,在寒拓看來似乎是一望無際的草地平原,在霍斯特的眼中實際上也留有許許多多可以藏匿自己的地方。
這層魔力的水霧根本逃不過他的眼睛。再擡頭看一眼塞拉手中緊緊握住的藍色長鞭,那是介於固體和液體之間的中間形態,看上去黏糊糊的,卻有着非同尋常的韌性,以至於在奮力地一擊之下,就連堅硬的土表都會被其一分爲二。
“原來如此……”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明白了,但是霍斯特也是沒有神經一般說出來了。就算是迷惑對手也好,就算是真的明白了其中的機能也好,反正說出口也沒有什麼壞處他就擅自說出來了。
塞拉狠狠地嘖了一下嘴巴,用自己的餘光偷偷地瞄向了寒拓的位置。
少年正緊緊咬着牙關,和數量十多名的魔王分身做着殊死的搏鬥。那個地方……實在不是一般級別的戰士所能夠涉足的地方。雖然是兩個人——或者說是一羣人——爭鬥的地盤,卻有直直的直徑一千多米大圓圈,如同巨大的兇獸在那個地方盡情地破壞着,土石飛濺雷聲隆隆,一道又一道觸目驚心的裂痕陡然出現,那已經是除了魔王和勇者兩個人意外,其他任何存在都不能輕易涉足的地方了。
不過霍斯特要是想的的話……也是可以進得去的就是了。進去了就勢必對兩個人的戰鬥進行妨礙的吧……絕不能夠讓其得逞!
塞拉保持着相當堅決的決心,明知道自己可能不會是這位圓桌騎士的對手,也下定了決心要把他拖在這裡。
“魔將……”一直以來對於手下,對於蕾娜都是一副十分敦厚笑容的大叔,此刻露出了相當危險的表情。危險到不禁讓人懷疑這之前的種種仁慈是不是他裝出來的。有人處在戰鬥狀態之中和處在平日的狀態之中完全不同,通常都是一些老戰士的“通病”,在蓋迪亞大陸更是發展成了很大一部分人的職業病無法規避。
霍斯特在平日之中確實是一位相當敦厚的大叔,就連對待自己的手下的態度都是一副笑眯眯的面孔,遑論是對待自己熟悉的人了。
但是,每一位和他進行過交戰的敵人恐怕都不會這麼想吧……毋庸置疑,戰場上的霍斯特猶如惡鬼一般猙獰和狡猾,凡是和他對上的敵手,無不會切身體會到他所帶來的恐怖。
塞拉此時體會到了。眼前的這位男人每一個動作都極其微小,卻又帶給人一種無法忽視的強大魄力。就像是沉默着,卻無聲冒着濃煙亟待噴發的火山,光是看着就覺得其比起自然的形態高大上了無數倍的程度了。
明明對方一步也沒有進行過移動,身影卻在塞拉的眼中越來越高大了。雙方的氣勢都不在一個數量級上面,雖說還不到完全不把她的攻擊放在眼中的程度,不過看着氣勢彷彿就是這個樣子了。
那是……憑藉着多年的經驗凝聚而來的氣勢,同時也是一件足具殺傷性的武器。很多狀況之下,面對於這種遠遠高出了他自身實力的氣勢,稍微弱小一點兒的敵人都會不戰而敗,而強悍的敵人則是處在這種壓迫之下實力的輸出水平大大地減少了。
但是塞拉也有屬於自己的矜持。一直以來她同樣也以強者自居,驕傲的情感同樣不弱於他人。不然的話……在寒拓的那個組織之中,那麼多人也不會將其作爲“女神”級別的人物來看待吧。自身擁有的高強實力大家有目共睹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則是源自於她自己的,高高在上的強者的自覺所營造出來的氣質了。
如果在這裡擋不住這個人的話……那麼作爲一位強者來說又還有什麼作用呢?
比起危險什麼的,恐怕還是對於自身實力的否定纔是對一個個體的最大侮辱。這恐怕就是蓋迪亞大陸所有正直的戰士的統一心態了。
塞拉使勁地嚥了一口唾沫,於是利用主動出擊想要消滅自己退怯的想法。她咬緊牙關,從胸膛之中發出的語氣喝了一聲,卻是揮舞着自己手中的長鞭,主動向着對方迎擊而去了。
而霍斯特同樣不甘示弱,即便對方進攻軌跡是如此的眼花繚亂,他還是能夠從塞拉的肌肉動作之中判斷出對方的意識就是了。
塞拉向前一步,踏着風烈的氣勢,揮舞着鞭子照着霍斯特便是迎頭砍了下去。然而在窺破了她動作的男子面前……只是側過了劍身揮向了一個極其詭異的方向。看上去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的反擊,卻是如同庖丁解牛一般將力道和刀刃的鋒利俱都用在了奇妙的地方。
【斬金】擁有切斷大部分事物的能力,並且它本身是號稱能夠切斷因果的能力。但是話究竟是不能說的太過於絕對了,能夠叫得上名號的東西當然能夠斬斷,而另一部分叫不上名字且更加意義深遠的東西……究竟還是斬不斷的。
塞拉的鞭子被霍斯特乾脆地一切兩半。原本是線路詭異的鞭子環繞軌道,卻被他恰到好處地從中間截取掉了。如同在高速公路之上飛馳的摩托車,看不清前路的情況之下整個消失了前輪和後輪靠着慣性給飛出去了。
“果然……手感不同啊。”如果說之前還是有點兒疑惑的話,此刻霍斯特是確信了。
魔力形態的轉換的話他也可以做到,不過那種事情終究要耗費太多的魔力所以並沒有實際性的作用。若是讓他來的話,或許轉換成鞭子形態的魔力條並沒有什麼太大的難度,只是由於密度太大終究是揮不起來的而已。
只有這樣……自在地控制密度的液態魔力,才能夠被人當成武器來使用。
但既然是能夠自在轉換狀態的話,重新恢復過來的情況也是可想而知的。
霍斯特腳步不停,揮着【斬金】朝着塞拉筆直地迎過去。魔族的女孩緊緊地咬着嘴脣,信念一轉兩轉之間,霧氣朦朧的魔力瞬間從她的身體周圍暴散開來,然後將這一片的地方都形成了朦朧的狀態。
寶具【藍玉】的完全解放狀態,使一個空間都變得溼漉漉的。但是這可不是簡單的霧氣而已,蘊藏在其中的都是塞拉所分散出來的最爲恐怖的殺招。因爲可以自由地轉換這些魔力的形態,所以能夠攻擊對方的方式可以說是層出不窮,只要使用者的想象力足夠,根本就沒有辦不到的殺招。
這是塞拉的自信。身爲強者,總要有一手自己才能夠使用的底牌才行。是在某個方面絕對無人超越的自信,就如同現在這般,已經走進了自己的領域,那麼塞拉對於自己能夠勝利的自信也就更大了一些。
然而面前的這位男子的態度是頗爲無所謂,甚至只是朝着自己周圍陡然變化的環境隨性瞟了一眼就不再理會了。
不禁讓塞拉微微地皺起了眉頭,同時也有着一股怒氣也在她的內腹升了起來。
小看她……對於有節操的戰士來說,小看自己的後果,可能比起直接用言語辱罵來的更加讓人難受了。
小看她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猶如在心中持續着如此猛烈的吶喊,塞拉狠狠地驅動着身上的魔力,於是彌散的朦朧霧氣以極快的速度凝結起來,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道尖銳的鋒刺。
致命的鋒刺攢射過來,霍斯特根本看也不看地將其擊飛。彷彿在全身各處都長了眼睛一般,那根本就是能夠看到!
怎麼會……塞拉吶吶地想。【藍玉】創造的這個領域之所以佈滿了殺機,正是因爲宛如她的肢體延伸出去一般的魔力霧氣也同時阻礙了身處在其中的傢伙的感官作用。像是高強者們一般都會運用的,用氣息來感知對手的技術,現在是不起作用的。
霍斯特擁有更加高明的感知敵人的辦法!只是她現在還不知道而已。
“不知名的魔將啊……”在塞拉緊緊地咬着牙關接連發動攻擊的時候,霍斯特突然冷不丁地這麼說了一句,“你太依賴寶具了。”
雖然被譽爲是戰士們絕無僅有的夥伴,但是身處在戰鬥的漩渦之中的,依舊是持劍者的本身。想一想,如果劍士和自己手中的劍所分離的話,那麼追擊者究竟是攻擊他這個人,還是攻擊他手中握着的那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