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定要在這夥山東本地的武林人物裡面找出一個最恨李智雲的人來,那麼這個人就是張轉。
張轉恨李智雲的原因比較複雜,一方面是因爲李智雲殺了他一條狗;另一方面是李智雲曾經絆了他一腳,讓他在衆人面前丟人現眼;除此之外,李智雲還曾公然與他對罵,令他顏面全無。
所以說張轉是山東武人裡面最想殺死李智雲的,既然殺不了王仁則,那就殺死李智雲,至少也能出一口惡氣。所以他纔會提出這樣的建議。
爲了爭取同伴的共鳴,還必須要給李智雲拉仇恨:“這小子明顯是王仁則的同黨,老夫人逃出來的時候他是追在最前面的……”
然而他的提議卻沒有得到任何迴應,因爲此刻追隨在秦安身邊的人們與他的訴求全然不同。
不僅賈潤甫和柳周臣不這樣想,即使是一度想要抓獲李智雲立功受賞發財的連明和尤俊達都改變了想法。
此時連明和尤俊達都已知悉,那姓萬的小孩子其實是個頭窮光蛋,財,在狄知遜的身上,而此時狄知遜也已經追了上來,由此可知此人的輕功很是不弱,甚至不弱於秦安,這樣的人物很好抓麼?
而且你以什麼理由抓這個人?這個人明顯不是王仁則的同黨。
說一千道一萬,搞清楚王仁則的去向纔是頭等大事,因爲王仁則的身上藏着大夢神功的秘密!
所以秦安定了調子:“這事兒先放放,先追王仁則,再者說,你覺得那萬雲就很容易對付麼?你沒見他們三個把公孫雲鼎都打跑了?”
張轉仍不甘心,道:“我看他們三個也沒什麼了不起的,雞蛋又傷不了人,那雁蕩雙刀的刀也不夠快。”
他這裡說的刀不“快”,指的不是出刀的速度,而是指刀刃的鋒利程度。連公孫雲鼎的油皮都傷不到,這樣的刀鋒豈不是很鈍?
這話說完,直接沒人理他了,其實人們很想說你不知道公孫雲鼎刀槍不入啊?要不你讓那雁蕩雙刀砍一刀試試?然而人們終究沒有說出口,只是因爲他新近喪父,不忍搶白罷了。
不說秦安一夥人在連明的引領下追蹤公孫雲鼎,再說賈柳樓裡的李智雲和雁蕩雙刀。除了他們三人以外的一衆武林人物均已離去,李智雲卻沒有立即去追的意思,他掃視四周,看見仍然站在堂上的兩個夥計,就一瞪眼說道:“你們還站在那裡幹嘛?上菜啊!”
倆夥計立馬諾諾連聲,他們雖然看不懂李智雲和雁蕩雙刀大戰公孫雲鼎的精妙,卻曾親眼看見王三兒和麻頭被這孩子揍得滿地找牙。
此時王三兒和麻頭已經跑回後院養傷,再回想當時,就連酒樓老闆都沒站出來主持公道,不僅沒有主持公道,還讓人家把妹妹給揍了,如此兇猛的孩子誰惹得起?當即爭先恐後跑向後廚,唯恐跑得慢了也挨一頓揍。
李智雲繼續掃視,尋了一張比較乾淨的桌子走過去坐了,靜等酒樓上菜,也不招呼雁蕩雙刀。他知道韋寶鄧豹兄弟算不上什麼好人,結交他們只是利用,卻非交心。
韋寶鄧豹見他竟然坐下了,就不禁面露焦急之色,一同走了過去,韋寶道:“兄弟,那王仁則身懷重大隱秘,咱們可不能在這裡逗留太久啊!”
李智雲挑眉說道:“你說的是大夢神功吧?你們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
韋寶一驚,壓低聲音說道:“原來兄弟你也知道此事,哥哥我佩服之至,我們兄弟倆是這樣知道的……”
當下韋寶講出事情的始末,兩個月以前,他雁蕩雙刀曾在淮江流域作案,滿載而歸之際,卻被淮江一龍來了個黑吃黑。
當時他們誤上淮江一龍的擺渡船,船至江心,淮江一龍報出身份,表明洗劫之意,這種事沒的商量,雙方立即動手。
雙刀從未有過水上作戰的經歷,被那淮江一龍使用重身法震盪船身,因而下盤不穩,十成武功只能施展出來三成,結果自然是被淮江一龍打落江心,兩人不會游泳,就閉住氣息,搬着江底的大石走向岸邊,在喝飽了一肚子水之後終於行至淺灘。
當時兩人只剩下爬行的能力,好不容易爬到了岸邊的灌木叢中,卻意外發現那淮江一龍就在樹叢中的一塊空地,正與一人談判。
那個正與淮江一龍談判的人卻是他們見過的,正是跟他們同船而渡的客人之一,只不知爲何淮江一龍沒有將此人殺死或者打入江中。
通過談話,他們得知此人名叫王仁則,進而逐漸聽明白了王仁則沒有遇害是因爲他答應告訴淮江一龍一件秘密,這秘密就是大夢神功。
他們當時還挺理解王仁則的,同樣是個旱鴨子,王仁則要想活命,就只有用這樣的重大隱秘來交換,但是沒過多久他們就不這樣想了,因爲王仁則在問清楚淮江一龍的武功之後就動手殺了對方。
他們發現王仁則的武功很雜,戰鬥時變換起招式或路數來,簡直令人眼花繚亂,根本無法準確應對,淮江一龍就是被這種眼花繚亂的武功殺死的。
然後他們纔想通,原來王仁則在船上沒有動手,是爲了追求穩妥,更是爲了黑吃黑——殺死淮江一龍之後,那淮江一龍搶奪一船乘客的財物都被王仁則拿去了。
雁蕩雙刀全程目睹了淮江一龍的慘死,從始至終都沒敢喘半口大氣,唯恐被王仁則發現,若是王仁則發現他們,必定殺了滅口。
講述了大夢神功的消息來源,韋寶和鄧豹就也坐了下來,相比於韋寶急於去找大夢神功,鄧豹更關心反兩儀刀法的事情,一臉熱切道:“兄弟,你傳給我們哥倆的反兩儀刀法就只有三招麼?”
李智雲搖頭笑道:“當然不止三招。”
鄧豹聞言大喜,他早就覺得這刀招應該更多才對,於是弱弱地問道;“那你能不能把全套刀法都傳給我們?兄弟你放心,今後我和韋大哥的命就是你的,我們這輩子就給你當僕役了!”
李智雲忽然正色道:“眼下傳給你們三招已經夠用了,若是遇見公孫雲鼎那樣的敵人,就是把整套刀法都傳給你們也殺不死他,所以傳授刀法無需急在一時,你們也先不要坐下,先去給我辦一件事。”
韋寶鄧豹立時起身,韋寶道:“什麼事?但請兄弟你吩咐,我二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李智雲道:“你們先去秦家大院,去找一個叫做尤翠翠的姑娘,她是我姐姐,你們把她請來,一定要客氣。”隨即把秦家大院的位置告訴了韋鄧兩人。
韋鄧二人正要答應,忽聽身後腳步聲響,卻是幾個酒樓夥計從後門魚貫走入,各個手中端着一盤菜,眼睛卻都瞟向大門內側桌子上的白衣少女,單盈盈已經凍成了冰雕,卻更顯身軀凹凸有致,極盡性感。
“都特麼往哪看呢?非禮勿視不知道嗎?再看剜了你們的狗眼!”
李智雲怒聲暴喝,原因是老子都不敢亂看婚外女性,你們幾個憑啥一飽眼福?
把韋鄧二人都嚇了一跳,心說原來大兄弟的心上人在這裡,連忙收了眼神回來瞪向六個夥計,鄧豹還把環首刀抽了出來喝道:“聽見沒有?再敢胡亂偷看,就把你們眼睛剜了!”
六個夥計嚇得直哆嗦,恨不能把眼睛閉上走路,摸索着把菜盤子放在桌上。
鄧豹轉回頭來看向李智雲,見後者沒有繼續追究的意思,就指着那白衣少女問道:“兄弟,這位姑娘可是患了什麼急症?”說話時眼睛卻不順着手指去看,顯然是在遵守非禮勿視的規矩,很是自覺。
李智雲道:“這個不用你們管,你倆趕緊去秦家大院找人,快去快回。”
韋鄧二人立即出門,走出一段路後鄧豹說道:“咱們兄弟姓萬,卻說那尤翠翠是他姐姐,你說這是什麼緣故?”
韋寶道:“管他什麼緣故,咱兄弟倆只管伺候好了萬兄弟就是……”
兩人來到秦家大院,秦家大院裡卻已經沒了人,裡裡外外搜尋一遍都沒找到,連忙返回賈柳樓向李智雲稟報。
到了賈柳樓,一樓廳堂裡卻不見了萬雲的蹤影,找來夥計詢問,夥計說那小客人正在廚房。兩人來到廚房,卻見李智雲正站在爐竈跟前,竈上一口大鍋上面放着一隻大籠屜,籠屜沒有上蓋,裡面赫然躺着那個白衣少女。
韋鄧二人立時恍然大悟,韋寶說道:“兄弟,秦家大院裡面沒人。”鄧豹就說道:“兄弟,這姑娘是挺有肉的,想來肉質也很鮮嫩,可是……若是就這麼吃了未免太過可惜。”
在中國古代,人吃人雖然不能說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卻也不是什麼罕見的獸行,並不是只有餓殍遍野時纔會出現人吃人的現象,平常也有個別人以吃人爲樂,就比如那個被叔叔趕出家門的伍天錫。
韋鄧二人原本就是江洋大盜,半輩子喋血江湖,殺人吃肉的事情也不是沒幹過,只是沒有上癮罷了,此時看見李智雲用籠屜清蒸大美人,立時就會錯了意。
李智雲頓時哈哈大笑,玩笑道:“不這麼吃該怎麼吃?紅燒?還是爆烤?還是先用佐料醃製一段時間?或者拿來煮粥?”
鄧豹大搖其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這姑娘生得這麼漂亮,你該養她幾年,等你長几歲,然後先把她娶了,享夠了豔福以後再吃。”
李智雲點頭道;“說得很有道理,嗯,你們先關上門守在外面吧。”
鄧豹聞言就很納悶,既然你覺得我說的有道理怎麼還要繼續蒸她?卻不敢不聽吩咐,當即和韋寶退出廚房,關了門守在外面,宛若一對門神。
李智雲當然不是想要吃肉,他是在援救單盈盈,想再來一次助人爲樂,弄點俠義值。
一陰指和它後世的變種幻陰指一樣,其陰毒之處在於陰寒之氣是在點中穴道的同時侵襲肌體,穴道被點之人血液循環以及代謝速度都變得極其緩慢,當然更加無法禦寒。
正是基於這個原理,後世元末那位混元霹靂手成昆才得以對抗光明頂上六位明教高手——先以偷襲手段點穴成功,對手便無法解穴,漸趨凍僵,不然就憑他那武功怎麼可能獨戰五散人外加光明左使?
李智雲知道單盈盈受制的原理,卻沒能力給她解穴驅寒,以他現在的內力,要想解開單盈盈的穴道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要想像一燈大師那樣凌空解穴、或者像蕭峰那樣拍一拍肩膀就震開他人體內諸般穴道中的鬱結,他這點內力還遠遠不足,他想解穴,得在後者的胸腹之間揉搓推拿很久,那就不是非禮勿視的問題了,直接就壞了人家女子的貞潔。
他的想法是先用蒸籠給單盈盈化凍,然後只等穴道自解就是了。
爐火漸旺,籠屜上已有蒸汽嫋嫋上行,他便挪開了眼神不再注視。
白衣服被水溼透了之後是什麼樣子是後世地球人的常識,所以他纔會吩咐韋鄧二人在外守候,而他則擔心水燒開了之後蒸汽燙壞單盈盈的肌膚,那樣就不是救人了,毀了一個高顏值女子的肌膚或者破了人家的相貌那可比殺人還要嚴重。
他只是有些納悶兒,既然秦家大院已經沒人了,那麼尤翠翠和秦夫人去哪裡了?估計她揹着秦夫人不會跑出很遠,但若是在街坊鄰居挨家挨戶去找可就麻煩的緊了,這姐姐是真的不要命了,不知道你還中着毒麼?
正想着,忽聽一個聲音響起:“你這小色鬼!既然不想吃我,爲何還要這麼折磨我?”擡頭看時,卻是單盈盈已經醒了過來,蒸汽混合着汗水浸透了所有衣裳,一副曼妙的胴體纖毫畢現,嚇得他連忙閉上了眼睛。
其實單盈盈從來都沒陷入過昏厥,她只是一直沒有說話而已,先前被王仁則點中穴道立成人質,心中無限懊悔便無話可說,後來逐漸被凍僵了,舌頭都打不了彎,更是想說話都說不了。
雖然不能說話,但是從秦家大院到驢車再到這酒樓的廚房蒸籠,期間發生過什麼事情她都是一清二楚,她既知道李智雲抱過她,也知道在驢車上李智雲坐在她身上,更知道李智雲是怎麼把她扛過來扔在籠屜裡的,當然也聽見了李智雲和鄧豹的一番對答。
經過這小色鬼如此一番折騰,自己這輩子如何還能再嫁一個天下第一的英雄?就算人家不嫌棄,自己這心裡也過不去啊,想到此處不禁盛怒難抑,怒道:“你看都看了,還閉起眼睛來裝模作樣,你以爲這樣我就能放過你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