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宗禹忍不住看了眼張樂行,與淮北百萬軍民的生命相比,權勢與對王楓的怨恨就那麼重要嗎?可是張樂行是什麼樣的人他清楚,勸了也是白勸,而且會把自己搭進去。
“嗯?叔父,有肥羊來了!”張宗禹突然心中一動,指向前方。
街面上出現了三條身影,一前兩後,前者三十來歲的年紀,面色白淨,頭戴瓜皮帽,一襲士紳打扮,後兩人身着勁裝,面相冷酷,很明顯是隨從保鏢一類的角色。
對於這類士紳,捻軍一概稱之爲肥羊,如今在捻軍的大本營竟然有肥羊出現,是不怕死還是怎麼着?確實挺出人意料的。
“是往我們這裡來的,好大膽的肥羊。”張樂行的目中射出了一抹精光。
果然,這三人從望樓下方通過,向着府門走去,然後敲門,還把門敲開,說了幾句之後,就走了進去!
叔侄二人面面相覦!
不多時,一名家將快步向望樓奔來,在下面拱手道:“稟王爺,清庭安徽按察使兼廬州團練使李鴻章求見。”
“什麼?”縱使張樂行與張宗禹都在暗暗猜測着來人的身份,卻萬萬料不到,來的竟會是李鴻章!
好歹是一方王爺,雖然是敵對,但張樂行不會連面都不見就把李鴻章給殺了。
一怔之後,張樂行揮揮手道:“請李大人去議事廳奉茶。”
“是!”家將快步而去。
張宗禹連忙道:“叔父,小侄陪您去會會那李大人。”
“好,我們先去換身衣服。”張樂行點了點頭。向下走去。
捻軍的制度基本既仿太平天國,也引用了八旗兵的特徵。以五旗分別對屬下軍民進行軍事化管理,龍袍則是完全照搬太平天國。
約半個小時之後。身着龍袍的張樂行叔侄二人出現在了議會事,不過李鴻章就當面前是一堆空氣,依然老神在在的品着茶,他身後的兩人則是眼觀鼻,鼻觀心,也沒把張樂行放在眼裡。
“哼!李大人,膽子不小啊,居然敢微服入我亳州,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倚仗!”張樂行冷哼一聲。大馬金刀的坐上了寶座。
李鴻章緩緩轉過頭,不以爲然道:“張首領,此言差矣,李某是來爲你指點出路的,你竟不心懷感激,反而出言威脅,你就是這麼待客的嗎?”
“哈哈哈哈”張樂行怒極而笑道:“指點我出路?好,李大人如何個指點法?”
李鴻章一邊沏着茶,一邊道:“如我所料不差。遲至今年冬季,淮北大地將粒米不剩,張首領可有爲淮北百萬軍民考慮過?可有考慮過缺糧的後果?莫非不怕手下兵將一鬨而散,甚至掉過頭來噬主?”
“這....”張樂行立時氣焰全消。對於民盟軍、清庭來說,糧食從來不是問題,可是對於捻軍。糧食已成了吊在他們脖子上的一根繩索,關鍵是淮北本就脆弱的糧食生產體系被捻軍破壞掉了。向外發展又根本不可能,只能等死。
雖然民盟軍不禁止淮北軍民投靠。但捻軍看管極嚴,倘若有人無故失蹤,三天不歸會被認爲是投靠了民盟軍,將禍及全族,使得民衆不敢隨便亂跑,因爲死在外面找不到屍體,結果只能是全家跟着一起死,也就是說,死可以,必須死在家裡。
高壓政策能起到一時的效果,老百姓暫時餓着也沒關係,但如果連士兵都吃不上糧,一鬨而散那是小事,激起兵變大有可能,要知道,在捻軍中,張樂行的地位只類似於明末各路反王中的李自成,是盟主,對下屬各支隊伍並沒有絕對的控制權。
因此擺在張樂行面前最嚴重的問題,就是糧食問題,吃飽飯,才能考慮其他。
張樂行心裡焦急,表面卻不以爲然道:“李大人說的是,但老天爺保偌,竟讓你自投羅網,你以爲今日還能走的掉麼?我殺了你,你軍中羣龍無首,豈不是所有的困難都迎刃而解?”
“啪噠,啪噠!”張樂行擰起了手腕,他和張宗禹都是高手,哪怕不叫人來,也有信心把李鴻章當場格殺。
“哈哈哈哈”李鴻章仰天大笑道:“人都道張首領英雄豪氣,今日一見,不過爾爾,我李某人既然敢孤身闖虎穴,就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再退一步說,李鴻章不過一無名之輩,張首領殺了我,還會有張鴻章,劉鴻章,對朝庭並無太大影響,我在臨走之前,早已對軍中作了相應佈置,難道張首領以爲沒有我李某人,就真能衝破圍堵,寇略河南不成?嗯?”
李鴻章刷的站了起來,目中射出炯炯精芒,直逼張樂行,雖然李鴻章只是一介文弱書生,但張樂行就感覺面對着一名絕世高手,心膽爲之一寒,竟不敢與之對視。
李鴻章又冷冷道:“今日我是帶着誠意而來,卻料不到張首領的目光會如此短淺,想要我的命,好!儘管來拿!”
張宗禹也扯了扯張樂行,小聲道:“叔父,請冷靜,此時不是意氣用事之時。”
“哼!”張樂行再哼一聲,問道:“李大人,你待如何?”
李鴻章淡淡道:“我想請張首領棄暗投明,任我廬州副團練使,重爲朝庭效力。”
張樂行沒有吱聲,目中射出一抹嘲諷之意,就連張宗禹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李鴻章孤身前來,除了對此人的膽識較爲欽佩之外,其實勸降的目地不難猜測。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李鴻章代表的不是朝庭,而是他自己!
張樂行有過一次降清的歷史,在山窮水盡之下,再降一次其實沒什麼,總之是不可能降了民盟軍,可是區區一個副團練使也不知道是怎麼好意思拿出手的,以捻軍的規模,張樂行最起碼當個撫巡纔對啊!
“哈哈哈哈”張樂行再次哈哈大笑,就好象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一樣,好一會兒,才揮揮手道:“李大人,你莫要逗我了,若我向朝庭上表,以其所衆自請爲安徽巡撫,你以爲有幾分可能?”
“安徽巡撫?”李鴻章也樂不可吱的笑道:“就算朝庭賞你,張首領難道還能坐鎮安慶或是合肥?你怎麼不向朝庭請表爲河南巡撫?李某以爲更能助你擺脫困境。”
“這....”張樂行的笑聲立止,確實,對於如今的捻軍來說,需要的是糧食,是出路,而不是一個安徽巡撫的虛名,可是河南作爲拱衛直隸的屏障,朝庭會封,或者說敢封他爲河南巡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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