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三日,鎮撫府的後宅花園裡,作爲溫室所需的外部框架已經基本完成,開始進入鑲嵌大塊玻璃的階段了。
這是新近作爲光學作坊配套的產業,玻璃產能有所爆發的結果。沂河谷地在後世就是中國最主要的玻璃原料產地之一,因此,擁有全國最大的玻璃工業。
因爲,當地盛產純淨度很高的優質石英砂。當然了,只有其中質量最好折光度最高的一小批上等品,才能派上光學儀器的用途,其他大部分的產能都變成了民用方面的產品。
安裝在特製的鐵框架上後,成爲我這個大型溫室的透明遮蓋天頂。雖然還有些瑕疵和雜色並且偏厚偏重,但已經足以滿足溫室採光的基本需求,這樣就算在淮北地區大雪紛飛的冬天,也能嘗上新鮮的蔬果了。
當然了,其實在這個時代的當地,已經有所類似的產物了。不過是用稻草和篾片搭蓋成的土法溫室,用炭爐加溫和保暖。然而因爲無法透光,只能種植一些諸如豆芽、韭菜、蘑菇等等,不太需要光照的芽葉菜。
而有了合適的玻璃溫室之後,理論上一年四季都可以種植相應的瓜果蔬菜了。
這並不是某種突發奇想的奢侈做派,而是爲了打開玻璃製品銷路的一種示範性策略,要知道,南朝盛產的玻璃製品在北地乃至東海到北海之間,一直甚有市場和銷路。
因此,在城郊對外開放的農業示範田裡,也會造成這麼一座更大的,專門種上一些南方纔有的特色作物,以供人蔘觀和遊覽。
不過,我沒有心思留在這裡查看玻璃溫室的落成了,而是帶着家裡幾個女孩兒一起登上馬車出門去。
因爲,今天是夏收後的特色節日慶典,也是我全家例行在公衆場合露面的,爲數不多的幾個日子。
這也是一種例行的親民行爲的一部分。
用第五平他們的話說,就是通過這個機會展示一下,身爲淮東主掌者的我,是如何的身體康健而家庭生活圓滿;從而令他們對現下淮東的大好局面和將來的發展前景,更加具有信心和幹勁的多。
按照當地的舊俗,每臨小暑過後至大暑之間的半個月時間內,逢第一個“卯”日便爲當年的嘗新禾節。
用“嘗新禾”恭迎五穀大神,歡慶豐收季節到來。五穀大神,神農氏也,相傳他嘗百草,播五穀,造福萬代,一直受人敬奉。
因此,百姓鄉民爲了感恩神農氏爲民造福,每臨嘗新禾節這天,伽嘉戶戶換上新米,蒸好新飯,裝成三碗,首先要讓五穀大神嘗新。
有條件的人家,還要從田園中採摘來絲瓜、豆角、茄子、苦瓜等鮮嫩瓜菜,不可切碎,原狀煮熟,意爲感恩神靈,地久天長。
每臨嘗新禾節,生活再怎麼苦的農家,也在這一天讓全家大小吃飽喝足,全力以赴,滿懷喜悅之情,欣迎夏收勞動季節。
全村一起打米粑,蒸糖糕,買豬肉,釀酒娘,有條件的人家還殺雞宰鴨,放開肚皮盡興吃喝。
再接下來,就是用稻草秸稈藤束捆紮成,鄉民喜聞樂見的牛馬獅虎龍象,乃至神話傳說中的事物等各種造型,然後三五成羣的推在板車上游街。
然後一邊齊聲唱起鄉野的哩曲:
“幾時禾黃問大暑。”
“五穀大神端坐在上肚羅羅,”
“但願民間一年割出兩年禾。”
登上了高臺之上望着城下坊區內,這叫喊喧天熱鬧無比的場面,媚媚有些緊張的握着我的手,似乎容易害羞和怯場的老毛病又犯了。
“沒事的。。”
我輕輕用拇指摩挲着她的掌心,以示安慰道。相比之下,另一邊的抱頭蹲似乎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面,而有些處變不驚了。
而小伽嘉依舊是那麼一副無動於衷,抱着薛定諤做擋箭牌,而始終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至於三枚則還是習慣了站在我身後影子裡,而將面目遮起來儘量不免引人注意的老樣子。
然後我左邊拉着她的手,右邊攬着抱頭蹲,前面還站着抱着“薛定諤”的小伽嘉,身後靠着全身披掛的三枚;就這麼笑容滿面的接受城下軍民,此起彼伏不絕於耳的歡呼和唱誦聲。
然後就進入追加品評的餘興節目階段,這些奇形怪狀的草扎也會被奉送到近處,以供我和我身邊的家人進行評定。然後按照各自的喜好和審美,選出其中三六九等優勝者,再逐一頒給相應鄉里的賞賜和紀念品。
主要是一些相當實用的生活日用品和米布油鹽的專項供應票,也算是皆大歡喜的結果了。
最後,這些遊行過後的千奇百怪草扎造型,都會被集中在一片大空地上燒掉,完成對神農氏的最後祭禮。
而身爲當地主官的我,也會在一種出席的文武面前象徵性的帶頭,在奉獻上來的蒸熟稻麥大碗中,用筷著輪流嘗上一遍,算是完成最終的“嘗新禾”儀式。
因爲,剛好是最近一期將校進修的半年短訓班開課之期,城中匯聚了不少前沿和地方保舉和推薦過來的士官和下級軍官。
於是在五穀祭禮之後,我順帶還舉行了一場小規模的校閱儀式,來自各地駐軍營團中的代表,扛舉着各自所屬的旗幟,而在街上魚儷而行迎接一陣陣的歡呼聲,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宣傳和鼓動把。
只見得他們在旗手的前導下齊齊踏步而行,陣列嚴整如小方塊而幾乎紋絲不動;其間旗幟招展銃刺林立而甲光赫赫,
“我麾下健兒的形色還壯呼。。”
我對着身邊一身常服打扮,卻是來自河北張邦昌方面的使者道。
據說是因爲洛都方面受到了二次北伐壓力頗大的緣故,因此不得不全力收縮一切可用的兵員,支援河南和都亟道的戰局。
因而,作爲事實上割據河北的一方勢力,他最近也似乎迎來了某種好日子。
不但外部壓力和威脅盡去,還籍着歷次大戰假敵之手,清剿和收拾乾淨了周邊各州盤踞的那些番胡,得以收聚生息和不少的人口和田土。進一步擴大了自己的地盤和影響力。
甚至在沒有了外部威脅之後,洛都方面也有打算就此捏着鼻子,承認他所據有的既成現實和自封的頭銜,而重新拉攏會北朝陣營當中,乃至派兵支援的相應交涉意圖和風聲流傳在外。
因此,他不免覺得自己有些奇貨可居的信心膨脹起來,居然派人到這裡這裡來,指望能夠獲得更多的交換條件。
比如,希望能夠獲得火藥輸入上的支持,就派了這個叫做王時雍的長史。。所以,我乾脆讓他先隨我看了這場校閱禮。
“淮東健兒雄壯之勢,自當是遠近遐邇”
因此他也不免有些城府的順勢恭維道。
“今所見,更是益覺不同凡響。。”
“那張子能張邦昌字這是當我愚弱可欺麼。。”
我毫不客氣指名的對着來人道。
“並非如此。。只是”
他趕忙應聲道。
“那怎敢做如此非分之念。。”
我愈加嚴厲打斷他道。
“真當我淮東大軍不敢過河麼。。”
“或者說,張子能那廝自覺羽翼豐滿而無所畏忌了。。”
“那就一切戰陣上見真章好了。。”
“切切。。並非如此啊。。”
然後,就見這個王時雍噗通一聲趴在了地上。
“某家只是代表都督,謀得更多援助與合作而已。。”
“爲此自然絲毫不吝所出的。。”
“火器乃本陣之根本,絕不可能外流的。”
我繼續斬釘截鐵的道。
“尤其是流入敵營之手,。。”
“這是要坐實我方通敵之嫌麼。。”
“冀州不動,則我淮東不動。。”
我繼續示意道。
“這是最基本的底限。。”
“然後,在這個基礎和前提下,或許還有的商量一二。”
還沒有等我按照計劃開出後續條件來。
突然有人走過來想我報告了什麼,讓人心中不由的一凜,居然還會發生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