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伍秉鑑那一臉笑意,李塵也是笑笑道; “就算價高者得吧。”李塵點頭道:“那我出九兩,現銀付訖。” “我出十兩!”伍秉鑑兩手食指交錯,冒着絲絲冷氣道:“同樣現銀付訖。” “我出十一兩!”李塵面色凝重道:“現銀付訖!” “十二兩我出!”伍秉鑑也咬牙道:“現銀付訖!” 董家後院大廳中,叫價聲節節攀高,氣氛異常緊張,空氣都要凝滯一般。 雙方的價格已經叫到二十兩! 董家祖孫倆縱使見慣世面,也沒見過如此瘋狂的一幕,平均一兩一石的糧食,價格竟然翻了二十倍,這根本是無法想象的價格! 他們家一共可以賣二十萬石糧食,那就是四百萬兩啊,祖孫倆的心臟都快跳出胸腔了。 如此的壓力,已經讓李塵額頭佈滿汗水,他下意識的鬆一鬆衣襟,聲音都變了調:“二十一兩,八成現銀,其餘一個月付清。” 對面的伍秉鑑緊咬着下脣,死死盯着李塵,兩隻白皙的手背上青筋若隱若現,幾次嘴脣翕動,都沒有說出話來,可見壓力也是極大。 看他這個樣子,李塵終於鬆了口氣,端起茶盞大口大口的飲水,看向伍秉鑑的目光,既有肉痛,也有絲絲的痛快。 伍秉鑑反覆琢磨着,就算這些糧食主導着此次決戰的成敗,這個價格也實在是離譜的出奇了,就算他滿懷着怒火與偏執,也要捫心自問,這個價錢到底可以承受嗎?
... ... 伍秉鑑坐在李塵對面,準備又一次展開報價,方纔他出去,請教了一下同來的高手,那人告訴他,李塵竟然連二十一兩的高價都喊出來,恰恰證明他只剩這最後一招了!如果將這根救命稻草也給他拿掉,這場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大決戰便塵埃落定了——從此以後,整個廣州城都將操縱在他們手中! 試問,一個廣州城值多少錢?所以那人讓他回來,一棒子將李塵打死! 伍秉鑑也有疑問,李塵從哪能湊出那麼多錢?對此那人給瞭解釋,兩百萬兩是糧商的,至於另外的錢,應該是向那幫醋罈子借的……昨天晚上,李塵與陳觀談了一夜,可能就是在進行利益交換!要不今天上午,也不會幫他去碼頭上看場子。 但那幫老西也不可能借給他太多,相信李塵已經到極限了……我們咬咬牙,堅持一下吧(!只要不超過三十兩,就不要放棄! ‘如果超過三十兩呢?’伍秉鑑問道。 ‘那他就是自取毀滅。’那人堅定道:‘這筆錢直接就會把他壓垮!’ “二十五兩!”伍秉鑑直接報價道。 “加一兩。”李塵擦擦汗道。 “二十七兩!”伍秉鑑的心快提到嗓子眼了。 李塵使勁搓搓臉,雙目通紅道:“再……加一兩。” “二十九兩!”伍秉鑑一攥拳,手心溼漉漉的全是水。 李塵閉上眼睛,沉默良久,終於沮喪的睜開眼睛道:“你贏了……” “二十九兩一石糧,成交!”董蝌這個狂喜啊!這可是白銀五百八十萬兩啊!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他趕緊去那筆紙印泥,請伍秉鑑簽字畫押。 這時門外吹來一陣風,伍秉鑑突然有些清醒,她呆呆坐在那裡,心中自問道:‘我都幹了什麼?用大清朝一年的稅收,買二十萬石陳糧,天下還有比這更蠢的事兒嗎?’ 只是看到李塵在那裡如喪考妣,再想想那人的話,他只好暗暗給自己鼓勁兒道:“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下血本也贏不了這一場!”便一咬牙,提筆簽名,然後用印,董蝌再用上他們家的印,契約便成立了。 “坐以待斃吧,李大人!”也許是出血太多,伍秉鑑甚至感覺不到什麼快感。 李塵沒有理他,蕭索的起身道:“老師母,既然這裡沒買到糧食,晚生就要去別處趕緊想辦法了,現在就要告退,改日再來拜訪吧。” 董老太太也有些歉意道:“買賣就是這樣,總是價高者得。”說着便放行道:“趕緊去別處看看吧,說不定還有別的辦法。” “是。”李塵深施一禮,又看看伍秉鑑,便垂首黯然而去了。 望着他離去的背影,伍秉鑑也不知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但等不及他品味心情,就聽董蝌道:“按照合同你得先付四百六十萬,其餘一百二十萬尾款,一個月內付清。” 伍秉鑑的臉登時黑了下來,調整半天,才道:“我現在手頭只有二百萬兩的銀票,剩下的二百六十萬,還請寬限則個,等我轉天給你送過來。” “轉天是哪一天?”董蝌黑着臉道。 “七天之內吧。”伍秉鑑道:“這麼一大筆銀子,籌集總是要些時間的。” “好吧。”董蝌方纔點頭道:“但如果逾期,一天一分利,這可不能含糊!” “不會的,不會的。”一想到要拿這麼多錢出來,伍秉鑑就一陣陣眩暈。 李塵一直以一種落葉飄飄的姿勢回到車上,但當車簾一放下,他的面上卻浮起了詭異的笑容,伏在和孝耳邊,小聲嘀咕起來。 若菡聽得面色數變,最後才咬咬牙,點頭道:“看來你是恨死他們了。”便掀開轎簾,吩咐道:“去漕幫碼頭!” 馬車迅速駛離董家,一刻鐘後抵達青幫碼頭,陳觀果然夠朋友,親自帶着人馬,將碼頭保護了起來,見李塵的馬車過來,快步迎上去,問道:“如何?” 李塵搖搖頭,道:“還是被伍家給搶了,他們出到二十九銀子一石。” “怎麼可能?”陳觀失聲驚呼道:“他們怎麼出得起?” “挪借唄。”李塵意興索然道:“我得帶着這些糧食回去了,想點辦法,儘量可以撐到日本的糧食進來。” “真的有日本糧食麼?”陳觀問道,心說死道友不死貧道,如果沒有的話,這些漕糧你也別帶走了。 “嗯,”李塵輕聲道:“不瞞你說,我已經託人去買了。” “哦。”陳觀這些沒說什麼,拍拍李塵的胳膊道:“去吧,一切小心,不行就服個軟,我幫你聯繫聯繫,看看有沒有法子和解。” 李塵點點頭道:“說不得到時候要哥哥費心。”便與若菡一道登上了馬五爺的大船。 船隊駛離碼頭,待看不到岸上的人影時,佛成才輕聲問道:“公子?真的有日本的糧食嗎?” “哪有什麼日本糧食。”李塵嘆息一聲道:“我沒有前後眼,想不到買糧會這麼難。”說着輕聲道:“跟你說實話吧,五哥,我家鄉的糧食也被福建被扣住充做軍糧,根本指望不上。” “啊,公子,這下可如何是好?”佛成動容道:“那些人是要把你往死路上逼啊!” 李塵突然哈哈一笑道:“往死路上逼?說得好!”說着突然咬牙切齒道:“就是不知道,到底誰逼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