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啓出去之後安適立刻原形畢露。
卻見他大咧咧地在擺滿美食的桌子旁坐下,搖着玉扇姿態瀟灑地衝那羣美人拋媚眼,“美人們有什麼節目,還不快快獻上。”
那羣歌姬先是面面相覷一陣,而後相視一笑,似乎從剛纔的緊張中一下跳脫出來。
“皇上萬福。”歌姬們緩緩下拜,個個聲若黃鶯,好一片嬌聲燕語。
安適笑得眉飛色舞,連連擺手,“免禮,免禮。”
三個美人兒抱着管絃琵琶,自尋了地方坐好,開始演奏。
五名的美人們踩着輕盈優美的步伐,繞着安適舞開了一屋子紙醉金迷。
而剩餘兩位則巧笑着踱到安適身邊,一個倒酒,一個夾菜,言笑晏晏,秀色可餐。
安適聽着樂聲,看着舞蹈,時不時回過頭來摸摸身邊兩個美人的小手,簡直樂不開支。
我這才明白他爲什麼不讓宋元啓準備宴席。宴席上都是臣子,他哪裡還能玩得像現在這樣肆意?無恥的僞君子!
雖然心裡鄙視至極,但到底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安適,我對這樣的情況早已見怪不怪。只是……我掃一眼滿桌的佳餚,炸得金黃的香酥魚,色彩豐富的炒雞丁,還有油光滑亮的醬肘子……這幾道菜是我最愛吃的,不知道儀郡這邊做得好不好吃……
似乎感受到我目光裡的期許,百忙之中的安適心情愉悅地衝我招了招手,招呼我道,“柳兒別客氣,坐下來一起吃。”
就等他這句話了!
我樂呵呵地噌到桌邊,找了個方便夾菜又不影響安適跟美人相處的好位置,坐下來大快朵頤。
恩,恩。儀郡這邊的菜餚味道比京城重些,喜歡多放香料,像這道醬肘子就有很濃的茴香味,但味重而不膩,別有一番滋味。
還有這道煙燻肉,口感酥軟,肉香四溢,打完仗回來我一定要派人到這邊來採購,加進我醉月樓的菜譜裡。
我吃得正歡,不期然聽到安適大喝了聲,“放肆!”
那聲音裡彷彿夾雜着萬鈞怒氣,莫說那些歌姬,就是置身事外的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暴喝嚇得手上一鬆,把筷子都丟了。
擡頭看見安適的衣襟已經微微敞開,露出幾分細瓷般的肌膚。此刻美人還坐在他的腿上,被他扣住一隻手,嚇得瑟瑟發抖,面白如紙。
“煙花賤質,也敢用髒手來碰朕!”安適一甩手,將美人甩到地上,面色陰沉,“宋元啓怎麼辦事的,立刻把他給朕叫來!”
彈琴跳舞的美人們都嚇做一團,跪在地上連連告罪,好在身邊隨侍的太監警醒,立刻派人去喚宋元啓了。
我在一旁看着安適大發雷霆,只覺這人簡直無恥到沒有下限。你占人家便宜的時候怎麼沒嫌人家髒了?人家不過扯你一點衣襟你就開始嫌棄人家了?煙花賤質什麼的,你碰的還少嗎?
宋元啓來得也快,我還在腹誹的時候他已經衝進大廳,跪在地上連聲求饒,“皇上息怒!皇上恕罪!”
“哼!”安適一拍桌子,霎時間碗筷齊鳴,“好個宋元啓!你費盡心思討朕歡心,卻既然連朕喜歡什麼女人都不知道!朕留你何用?”
宋元啓嚇得一下撲在地上,聲淚俱下,“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是微臣無知,微臣有錯,還請皇上示下,讓臣得以將功補過。”
“哼!”安適又哼了一聲,不過這回氣勢卻沒有方纔凌厲了,“你聽清楚了,朕從來不碰別人碰過的女人。該怎麼辦你自己掂量,朕也累了,你速速送人過來侍寢。”
“臣明白,臣明白。”宋元啓連磕了好幾個頭,領着嚇壞了的歌姬們戰戰兢兢地退了下去。
安適終於氣消,重新坐下來給自己斟了杯酒,怡然自得地喝了一口。
“這道菜好吃嗎?”一閃神,他已經湊到身邊,指着那道煙燻肉,“你剛纔連吃了好幾片。”
“好吃。”我答。
他於是撿起我掉在桌上的筷子,夾了一塊送到嘴裡,連連點頭,“做得確實比送進宮裡的好吃。”
我好容易從他的喜怒無常裡掙扎出來,開口問他,“安適,你爲什麼要故意爲難宋元啓?”
安適笑着放下筷子,“我怎麼爲難他了?我說的都是實話,我這個人向來很有操守,別人碰過的女人我一概不碰。”
我在心裡將他鄙視了一萬次,就你還有臉提“操守”兩個字,果然已經無恥到無敵的境地。
“你不碰別人碰過的女人,那你在勾欄院裡那些鶯鶯燕燕怎麼解釋?”
安適瞪了瞪眼,理直氣壯地解釋,“我就跟她們玩玩,說說笑,真上牀什麼的我可不幹。我可是皇帝,不能自掉身價,這有違我的操守。”
我在心裡冷笑,安適你可不可以放過“操守”這個可憐的孩子?
“那芳芳呢?”我問他,“你沒碰過芳芳?”
他撇過頭來看我,神色坦然,“這事你不是最清楚的嗎?我碰她的時候她不還是個雛嗎?那以後我可沒找過她,誰知道她後來接了多少客人。”
渣男!我咬牙切齒地將咒罵壓下,倏地一下從凳子上起來。
他有些奇怪地看我,“柳兒?”
“我吃飽了,出去走走。”我丟下一句話,也沒等他答應便從大廳裡走了出去。
到外面吹了吹風,頭腦冷靜了一點。
安適這個人品性簡直惡劣到了極致!可是,可是誰讓他是當今的皇帝?
我之所以答應他助他跟方大哥和好,纔不是爲他。我只是見方大哥爲了潘婧的事跟安適鬧得這麼不愉快,怕安適藉着皇帝身份對方大哥不利,才這麼努力幫他們和解的!
爲了這事我一定要忍耐,順利完成讓方大哥和安適和好的任務,報答方大哥和潘婧對我的恩情!
想到這裡我又充滿了鬥志,對安適的厭惡之情也被壓了下去。
正打算折身回去的時候突然想到一件事——連劉景都分到了一間安適旁邊的小套房,可我還沒地方睡覺呢!
思忖片刻我決定直接找宋元啓要一個房間。
來到前院知州官邸,問過下人宋元啓的下落,我便順着下人的指示來到了宋元啓的書房。
還沒來得及敲門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悲痛欲絕的哭聲,“爹,你這是要女兒去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