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曹操不到半日便至汴水沿岸曹操仔細環顧了一番地形道:“北有廣武山脈,南有滎澤,後有汴水,我看此地不宜久留。前隊不可停歇,趕緊前進,倘遇董卓遊擊也當速速突破,行至開闊之地再集結人馬!”鮑信點頭稱是,便下令前隊開拔。哪知剛行了裡半里地,突然一陣“嗖嗖”聲,大夥還沒反應過來,衝在最前面的十幾個濟北兵已經中箭倒地。
“大家小心,有人放冷……”鮑信還未喊罷,就“啊”的一聲伏在馬上——原來一支透甲錐已射入他的右側肩骨。他也真夠狠的,伸手攥住箭枝,咬緊牙關一使勁,竟將血糊糊的長箭拔了出來,捂着汩汩流血的傷口嚷道:“此山平緩不便伏兵,敵軍埋伏肯定不多。老三,給我衝上去拿下山頭!”
“諾!”鮑韜隔着甚遠就聽到了兄長的命令,當即挺槍,一馬當先便往山坡上奔,他帶的軍兵見將軍衝鋒,緊隨其後皆衝了上去。
就在這個時候致命漏洞出現了!
鮑信之兵是從濟北征來的,曹操所率的是夏侯兄弟招募的譙縣鄉勇,而衛茲所帶的是陳留軍。三者本互不統馭,只是出兵前指定曹操爲帥。此刻軍兵涉水尚未集結,處於散亂狀態,後面的人見濟北兵紛紛衝鋒上山,倒是滿懷鬥志,糊里糊塗地也跟着往山上擁。
眼見衛茲的軍隊竟也衝到了前面,各部人馬有的跟上有的未跟上,萬餘人的隊伍斜拉成一條長蛇,曹操暗叫不好:山上之敵是小,若是此刻大敵自正面來攻,這豈不是個捱打的陣勢?
“聽我將領,不要再衝啦!”曹操拔出佩劍又道:“全部向我靠攏!”
但是已經晚了,此時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馬蹄聲,道路正前方塵土飛揚,轉出一大片黑壓壓的西涼騎兵,個個手持長槍肩背長弓。曹操赫然望見馬隊叢中的“郭”字和“李”字大旗,心頭一緊——郭汜李鶴來了!
他二人奉董卓之令駐防成皋,每日領兵在關隘以東活動巡查,阻止盟軍西進。今日恰行至滎陽縣東,突聞駐防汴水的山頭殺聲大作,忙一面派人回關調兵,一面親率精銳來救。當他二人領兵繞過山岡面臨對手的時候,猝然之間連他都驚呆了,絕沒想到盟軍會有這樣的失誤!郭汜忍着興奮高聲傳令:“放箭!”
關東諸軍以步兵爲主,而西涼兵作戰的主力卻是騎兵加弓箭。步兵對抗騎兵靠的是刀槍成排、人馬緊湊,加之盾牌的保護配合。可現在盟軍稀稀拉拉明顯是一個捱打的架勢,那些在山麓間擁擠的兵卒更成了任人射殺的活靶子。可憐衛茲與身邊緊隨的二百親兵,不高不低上下兩難,在蝗蟲驟雨般的飛箭之下,逃無可逃避無可避,盡數死在山坡上。
曹操大喝一聲:“殺啊!”大軍便投入了戰鬥。西涼兵先聲奪人,又以快馬鐵蹄迅速楔入盟軍隊中,頃刻間短兵相接,盟軍的長蛇陣被切割成了數段。戰馬嘶鳴衝撞而來,步兵挺槍奮勇直刺,彼此刀槍相併,時而擦出火花。被砍落的頭顱被蹚得滾來滾去,被刺倒的馬匹無力地掙扎直到被踏成一攤肉泥。這場廝殺着實慘烈,遠遠望去,汩汩的鮮血汪成一個一個血潭,進而漸漸凝固、發紫、變黑。
此番出兵曹操本沒有親自接戰的準備,但是事到臨頭,身邊三百親兵都已經殺亂了陣,他也只得揮舞青釭劍護身。喘息間他急速張望了一圈,左右只有曹洪帶一隊人馬奮戰;隔着一片西涼兵,鮑信帶傷,以左手持槍指揮對戰;又隔了大片敵人,夏侯兄弟背對背兀自掄刀亂砍;鮑韜早就殺盡了山上伏兵,憑險而居,正與兵士一起舉着大石頭往下砸;其餘隊伍被阻隔在最後面,玩命往前突,諸將各自爲戰,全都殺亂了!
這場惡戰自未時打到申末,雙方仍舊殺得難解難分,但成皋來的援軍已經陸續趕到戰場,盟軍將士雖奮勇接戰毫不退後,但畢竟已現疲憊。郭汜李鶴二人早就瞄上了曹操,指揮兵士專向他這邊殺。
曹操低頭揮劍愈感窒息,漸漸才覺身邊只有二十來人了,連曹洪都殺丟了。眼見敵人紛紛擁來源源不絕,這樣硬頂下去早晚要喪命,連忙調轉馬頭尋夏侯惇會合。
哪知西涼軍欲要擒賊擒王,始終黏着坐騎棕紅的曹操。他眼望着夏侯惇等人就在北邊,可隔着敵人偏是突不過去,只得帶着七八個親兵且戰且撤,漸漸脫離戰陣而去。
後面敵人一陣吶喊“莫叫走了曹操!”,箭雨接踵而至。尾隨他殺出的親兵皆被射成了刺蝟!大宛馬屁股連中兩箭,頓時四蹄亂蹬,疼得狂奔起來。此刻身邊再無一人,馬又驚了,曹操只得緊緊抓住繮繩伏在馬背上,儘量讓它往東而奔。
堪堪已近汴水灘頭,忽然從草叢間竄出個西涼小校。眼瞅着一杆寒光凜凜的長槍刺來,曹操使勁全身力氣勒馬欲停,無奈大宛不聽使喚直往前闖,速度又太疾,槍尖生生扎進馬脖子。噗通一陣,他連人帶馬翻倒在地,周身一麻無法爬起。眼見那名小校拔出佩刀就要砍來,曹操把眼一閉完了!
忽然,橫地裡一柄長刀掃來,真叫利落,生生將那小校人頭斬飛,噴血的腔子倒在一邊兀自手刨腳蹬。
來者乃是曹洪對着曹操道:“孟德,你沒事吧?”
曹操忍痛爬起道:“我的大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