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的,柴大人還派你出去,真是一點兒都不體恤下屬。”夏君妍心疼的摸摸莫如深的臉,“又瘦了。”
“哪就那麼脆弱。”莫如深的聲音也不自覺的柔和了下來,“不過是出去幾天,倒是你,族裡人可有爲難你?哦對了,牢裡還關着一個,你一起來吧問着也方便。”
夏君妍擡頭瞧了他一眼,嘿嘿一笑,有垂着頭拉着莫如深的手,似要把他裡裡外外都檢查一遍,直到背後響起重重的咳嗽聲。
“柴大人來了啊。”語調直線下壓,可見有多鬱悶。
“這是縣衙,我這個縣令不來還能去哪呢?”柴縣令揹着手走到椅子前坐下。
夏君妍不情不願的鬆開手,又偷偷瞪了莫如深一眼,莫如深回她一個微笑,兩個人就那麼若無旁人的打起了眉眼官司。
柴縣令默默運氣,再運氣……
他不能生氣,他不跟這些個昏了頭的小輩置氣!他……他媽的!靠!
“大牢裡押着的是你族叔?”
“是。”夏君妍連忙回神,將目光從莫如深身上艱難的挪開,落在柴縣令那張皺了皮的苦瓜臉上。
柴縣令看着眼前這一對男女就礙眼,嫌棄的揮了揮手:“你也是熟知律例的,有道清官難斷家務事,這事兒還是你自己去看吧。”
“是。”這一聲回答的格外爽快,“衙門大牢我一個人去會不會不太合適?”
不不不,你一個人簡直是太合適了!柴縣令掃了一眼莫如深,明明對着夏君妍那丫頭笑的無比和煦,現在冷着一張臉給誰看呢!
“你隨她一道去吧,她也不是衙門中人,獨自去實在不像樣。”
莫如深連是都沒有回,只是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內衛頭子三品大員,副省長級別,柴縣令心道——老子忍了!一轉眼,夏君妍就跟莫如深有說有笑的走了,真是一點兒都不避諱,柴縣令決定回去找夫人洗洗眼睛。
“別人從外面回來都要先休息下,你倒好,一回來又開始辦公了。”夏君妍繼續吐槽柴縣令,“還去牢房,那牢房大夏天就陰暗的很,現在冬天肯定冷的要命。”悲劇啊,約會地點是衙門大牢,夏君妍都覺得心酸。
莫如深突然停下了腳步,低頭看了一眼她,似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你說的沒錯,牢裡陰暗溼冷,讓他們將人提出來就好。”
她其實不是這個意思啦……
夏君妍表示自己還是很想看看夏老六的近況:“我也不是特別冷,你看我還披着披風,手也暖和着呢。”說着,乾脆挽着莫如深將整個人都靠了過去,“這樣就沒風啦。”
四周一望,衙門裡這條路上也沒人,莫如深單手抵着嘴輕聲咳嗽了一聲:“恩。”
“你看我是不是又張高了一點?”夏君妍搖了搖他的胳膊,“到你胸膛這裡兒了。”說完,還抽出手比劃了一下,卻被莫如深直接握住。
“剛纔不還說冷嗎?”
“你在身邊我就不冷了。”
莫如深慢慢垂下眼眸,耳朵根子也開始發燒。他家夏小妞的情話說起來,真是毫無預兆啊……
陰暗的牢房裡,只有牆上的小木窗裡透出些許光線,夏老六縮在一堆雜草中,瑟瑟發抖。突然聽到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肯定是老大來救我了!”夏老六猛地衝到了鐵欄前,雙手死死抓着,“大勇啊,爹在這裡啊!”
步入牢房裡,夏君妍也終於擺出一副辦正事的模樣,雖然看着莫如深就總想笑,剛纔害羞的好突然好可愛哦。莫如深回她一個無奈的眼神,也不知要說什麼,反正不管他說什麼,肯定都說不過夏君妍。
夏老六還在拼命的喊,卻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六叔找大勇哥何事?他暫時來不了,不如告訴我我去幫忙帶個話?”
“是你!”夏老六一聲驚呼,整個人往後退了數步,又見着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陰暗中漸漸走出來,直接嚇得跌坐在地上。
“這位是莫大人,六叔你的犯得事已經由縣令大人交給莫大人了。”夏君妍道,“辱罵有朝廷戒牒的高僧……”望向了莫如深,“這個罪名會有什麼後果?”
“妍丫頭,你六叔年老眼花腦子也不好,一時間說錯了話,實在是無心之過!”夏老六是第一次見莫如深,腿肚子一陣陣的發軟,“求莫大人饒小人一命吧。”
“褻瀆朝廷高僧,覬覦族人家產。”
聽到莫如深念出自己的罪行,夏老六恍如雷劈,猛地擡起頭:“小、小民沒有覬、覬覬覦……丫頭啊,這都是那姓陶的家人出的主意,跟六叔沒關係啊,六叔也是被他們給騙了!”
“舅舅家?”
“除了他們還有誰這麼不是東西!”夏老六努力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是你舅舅派人來跟我說,你一個人在鎮上無依無靠,我又是你的嫡親堂叔,給過繼一個兄弟是在名正言順不過的。我當時就說不如就把老二過繼過去,左右他也大了,正好給你當臂膀。你舅舅說這不像樣,老二年紀太大了,與你爹爹也不熟,反而是老幺,以前也被你爹爹抱過,他年紀小,也容易養熟。我是打算和你商量來着,但你舅舅說,這種事你一個丫頭家也不懂,與族長說就行了。我也是叫鬼迷了心,怎麼就信了他的話呢!”
你是叫財迷心竅,夏君妍冷笑。陶家人是壞,但他們只是做了個引子,若非你本就有這樣的心思怎麼會叫他們說動。
“妍丫頭啊,求求你給莫大人還有縣令大人,衙門裡的大人們求求情吧。”夏老六哭道,“六叔年紀大了,再在這牢裡關下去,不用審六叔的小命就快沒了。”
“六叔太看得起我了。”夏君妍將手裡的竹籃拿了下來,把裡面帶的饅頭包子遞了進去,“斷案子這樣的大事我一小老百姓又哪能插手呢,今天能近來看看六叔,也多虧了莫大人通融了一二。”
夏老六呆呆的看着那籃子:“那我……我就這樣待下去了?”
“我也不清楚。”夏君妍往後退了幾步。
莫如深會意,冷着聲音道:“時辰到了,衙門大牢不可久留。”
任憑夏老六在身後怎麼喊叫,夏君妍頭也不回的走了,直到見到了外面的太陽,才重重舒口氣。一轉身,無比委屈的撲進那溫暖的懷抱。
“有我在,沒事了。”莫如深抱着她,恨不得把她揉進身體裡。
“恩。”夏君妍點點頭,“多關他幾天!”
“好。”
“別給他吃的!”
“好。”
“打他板子!”
莫如深笑道:“好。”
“笨蛋……”夏君妍點着他的胸膛,“這樣做別人就該罵你了,怎麼能這麼沒原則呢,我說什麼就聽什麼,肯定要按着律例來判啊。”莫如深要是皇帝,被她這麼攛掇肯定是個昏君。
天空又斷斷續續開始下雪了,莫如深替她攏了攏衣領:“那就交給縣令按照律例判。”
夏君妍笑的甜蜜,嘴裡還小聲喃喃:“一點兒原則都沒有……”說完,一伸手勾着莫如深的脖子,踮起腳飛快吻了他一下。
大雪天裡,莫如深覺得自己腦袋上好像冒着絲絲白氣。
夏君妍附在他耳邊低聲道:“我告訴你哦,那個京城裡來的高僧就住在清風寺裡。”
恩,這個他知道,他親自盯着趙青剃的頭。
“商會裡的掌櫃們只要得了空就去,說他看相靈的不得了。”
喲,趙青還有這本事?
“就是有一點……”夏君妍委屈的癟癟嘴,“他說我八字硬。說只有命格帶水的人才能化解,如果和命格帶火的人在一起,爲妨礙到別人。我記得你命格帶火的,如果有一天我妨礙到你了怎麼辦?”
趙——青——,你找死啊!!!
莫如深頓時握緊了拳。
夏君妍見他臉色頓時變了,嚇了一跳,古人都很信這個的,萬一莫如深信了,嚶嚶嚶,她要被拋棄了嗎,這分手補償費能賠多少啊……啊呸,都這個時候怎麼還想着錢啊……嚶嚶嚶……她要人嘛……
夏君妍腦中一片混亂,臉上突然傳來一股熱氣。一擡頭,正對上莫如深擔憂的目光,他伸手撫着她的臉龐,柔聲道:“別亂想,子不語怪力亂神,我看那個和尚八成是見你香油錢給少了,故意說這些誆你呢。他不說得嚴重些,怎麼能騙到你呢。”
“可我每次去都給銀子了,五兩呢。”夏君妍更傷心了。
“他就是見你人小好欺負。”莫如深笑了笑,“這次我陪你一起去。”
“那你信嗎?”
“不信!”
“那就別去了……”夏君妍頭頂的烏雲頓時煙消雲散,“其實我也不信。你說的沒錯,那個和尚雖然有大相國寺的戒牒,但他明明說自己的行腳僧。”
莫如深有些好奇:“怎麼了?”
“雖然我對佛家之事瞭解的也不多,但也知道凡是潛心修行的僧侶,是不會在任何一家寺廟掛單小住的。尤其是行腳僧,他們要風餐露宿來鍛鍊自己的心智,方能大徹大悟,請他去清風寺掛單本就是一次試探,由此可見這個小和尚果然是個偷懶的。一個不成心的出家人算出的命格能有幾分準呢。”
夏君妍說的十分認真,莫如深聽得一愣一愣的,握緊的拳頭也漸漸鬆開了,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夏君妍甜絲絲道:“我是不是很聰明啊。”
“恩。”莫如深重重回應着,心裡卻有些後怕又有些慶幸。幸好夏君妍沒有被趙青給忽悠,如果她真的信了……
莫如深覺得自己是該和趙青聊聊人生,談談理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