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礬,不要走,我想你,哪怕是在夢裡,也請讓我多看看你。
某一刻,我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落花裡,看着那一襲青衫消失在我視線中,我哭我喊,我撕心裂肺,我感覺自己就好似一條離了水的魚,無法呼吸。
我從夢中驚醒了過來,早已淚溼枕畔,一臉的冷汗,是夢,自嘲一笑,清礬已經不在了,他早就不在了。
我睜開眼睛看見陳致就坐在我的牀邊,擔心的看着我。
“你做噩夢了。”好在碧落和紫墨一直守在她身邊,紫墨將他找來的時候,她正在無助的哭泣,兩隻手不停的想要抓住什麼,嘴裡喚着清礬的名字,一聲急過一聲,他知道那是她的良人,一個讓她情願放棄閨譽不要的男人。
若是有個女子明知道自己的愛人活不過明天,無法給她一輩子幸福,甚至無法給她名分,愛的要有多深刻才能做到這樣,才能讓一個女子奮不顧身的想要留下他們的血脈,他從沒有見過這樣堅韌的女子。
好久沒有做這個夢了,一定是今晚情緒起伏太大,我才平復了情緒,就感到開始腹痛的厲害。
我向陳致伸出了手,直到我冰涼的手被他牢牢握住,很用勁,我知道他在害怕。
“陳致,爲什麼越是想忘越是清晰,啊……。”一陣急似一陣的腹痛開始傳來。
“丫頭,你怎麼了?”陳致一驚,顧不得其它,想將她扶起來,入手全是汗。
“腹內疼……疼的厲害,孩子……啊……孩子鬧得緊。”我緊握着他的手,腹部一陣疼似一陣,全身早已被冷汗打溼,我想我的臉一定蒼白如紙,只是隔着一層人皮,讓人無法看見我的痛苦。
陳致的眼神一下子慌亂了起來,將手放在我的小腹上,我搖了搖頭,“內息調節是沒有用的,我可能是要生了。”
“我該怎麼做?”聽她這麼說,陳致更加焦急,你讓他殺人還行,生孩子這種事情,他還是第一次,哪能知道該怎麼做。
“接生婆。”我朝他笑,生孩子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生產這方面的知識雖然也有一些涉獵,可是真到了自己身上,根本就用不上。
陳致答應了一聲,然後他一陣風似的就出去了,我扯動嘴角想笑下,可是出口卻是一聲痛呼,“啊……。”我抓緊了身下的錦被。
“夫人,碧落該怎麼辦?”碧落和紫墨陪在我的身邊,眼中也有了慌亂。
剛剛夢見清礬,從夢中醒來,我的神經脆弱的不堪一擊,痛楚蔓延了全身,似要將我撕裂,溫熱的液體從腿間滑下。
孩子,我知道孩子要出世了,清礬,清礬,你聽得見我的呼喚嗎,你若是在該有多好。
“痛,啊……陳致。”我心裡喊着清礬的名字,嘴上卻叫着陳致的名字,因爲我心裡清楚,陳致纔是我現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陳爺去請大夫了,夫人,您挺挺。”紫墨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將微薄的內力傳了過來。
“紫墨,呃…去打盆溫水。”臉上早已汗溼,隔着一層人皮面具,我有種窒息的感覺。
紫墨聞聲就去準備清水,只幾個眨眼的功夫,就將水端了進來。
“夫人,水來了,紫墨要怎麼做。”
我虛弱的看了一眼,抓緊了手下的被子,“將毛巾溼透,幫我將臉上的東西取下來。”
紫墨愣了一下,碧落晃了晃她的胳膊,然後將毛巾打溼,清柔的在我臉上擦拭,直到薄薄的麪皮脫離我的臉,我才張開嘴喘息。
我感到開始宮縮,我咬緊的脣齒不得不鬆開,我盡力讓自己放鬆身心,張着嘴,彷彿要窒息般的喘着粗氣。
碧落和紫墨急的直跺腳,不停地爲我擦汗,每次看向我的臉總會停留一段時間,我也有好久沒見過自己的真容了,是真的不在乎了,我現在也沒心情管那麼多,只是一心對抗着陣痛。
“陳致……陳致……。”我叫的咬牙切齒,額頭上冷汗直冒。
陳致回來的很快,手裡拎着一位老大夫的後衣領,老大夫的衣衫很是凌亂,有些衣結都沒有來得及繫上,明顯是被人從睡夢中給抓起來的,陳致把大夫往牀邊一仍,聽見我叫他的名字,一臉擔憂的來到了我身邊。
“你若是在不……啊……回來,我……啊……陳致,我痛。”
“我知道,我知道,乖,一會就好。”說完,他轉身瞪着自己請來的大夫,意思很明顯,還愣着做什麼,沒看見她痛的不行了嗎。
老大夫抖了抖嘴角,方纔如夢初醒。
…………
直到聽到孩子的啼哭聲,我脫力的身子才一軟,昏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聽見一陣嘈雜聲,我只覺得身上的力氣都用盡了,眼皮很重,全身的骨頭像散了架子,彷彿一切又回到了那間開了天窗的茅草屋中,自己是否又重新穿越了?
突然耳邊有嬰兒啊啊的啼哭聲傳來,我的心猛地一縮,孩子,我的孩子,我和清礬共同的骨血,我要看看他。
“陳爺,您去休息一會吧,這一天一夜沒閤眼,夫人過會醒來一定會難過的。”紫墨一邊哄着孩子,一邊恭聲和陳致說着話,這人算是她和碧落的師父。心中對其是畏懼多過敬愛的。
我沒有聽見陳致的回話,我知道他的一個眼神就可以讓人噤聲。
我眨了眨眼睛,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我醒過來時,看見陳致坐在牀邊的凳子上,盯着我看,一臉的憐惜,我朝他笑了笑,然後目光就被紫墨懷中的嬰兒吸引了過去,紫墨笑着將孩子抱了過來,“夫人,是位公子。”
我笑着點頭,我掙扎着坐起來,伸過手將孩子接了過來,小嬰兒胖嘟嘟的,剛出生,小臉蛋有些發皺,此時那張小嘴一張一張的啊啊哭着,小身子那麼柔軟,那麼小。
我心中說不出的歡喜憐愛,我抱着他就像擁有了全世界,我知道這個孩子將是我的救贖,我用臉貼着他的小臉,一種骨血相融的感覺,滿足的讓我嘆息,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小傢伙似乎也知道我是他的孃親,一到我的懷裡抽抽鼻子就不哭了。
“你們先下去吧,我有事和夫人說。”
陳致的聲音很嚴肅,我突然感到不安起來,我疑惑的望着他,“怎麼了?”
“沒想到,你真的這麼年輕。”
我擡手摸了摸臉,這一世我也只是才十五而已,當然年輕,“沒見過這麼年輕的夫人是嗎?”
陳致看了我一陣就轉開了目光,“丫頭,你沒有什麼想問的嗎?”陳致說的很輕聲。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我感到自己的心臟一陣錐心般的疼痛,我抱緊了懷中的寶寶,寶寶很乖,在我的懷裡很快就睡着了。
“真的是雙胞胎對嗎?”當時我的肚子不是一般的大,我也試着給自己把過脈,而且我腹痛過兩次,只是我只聽見一聲啼哭,他若是不這麼問,我也不敢肯定,既然問了,就是了,那孩子呢?
可怕的念頭在我的腦中閃過,我只能無助的看着他,他嫌少叫我丫頭,每次都是夫人夫人的叫,這次肯定是有什麼讓我傷心的事情要說,果然,下一句話讓我如墮冰窟,
“既定的事實我不想瞞你,那個孩子一出生就斷氣了,也是個男嬰。”
“原因呢。”我啞着嗓子顫抖的問道。
“大夫說是因爲吸了太多的胎毒,就算是活下來了,也不會成年。”
“我知道了。”我抱着孩子縮到了牀尾,什麼都不能想,只是眼淚又開始絕了堤。
“這不能怪你,丫頭,是孩子的父親。”
我不知道我現在是怎樣的一種心態,心傷我那早夭的孩子,卻無法痛恨自己當初的決定,我甚至有些慶幸懷的是兩個孩子,失去了一個我還有一個。若是隻生下來一個死胎,我想我一定會陷入極致的瘋狂中,我無法想象一無所有後的心情。
陳致已經知道了我的事情,對此他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我,他嘆了一口氣,起身就要離開。
“我想看看他。”
“對不起,屍體我已經埋葬了,兩位小公子是雙生子,長的一模一樣,去的那個是哥哥,大夫說,哥哥將弟弟保護的很好,等你身體恢復後,我帶你去拜祭。”陳致的身形一頓,她還是提了出來,那孩子死的過於痛苦,他不忍讓她見,昨晚就入土了。
“我沒事,我得到了一樣又失去了一樣,老天公平的很,活着的人總比死去的幸福,陳致,謝謝你。”
遺憾終是留下了,清礬,請你保佑咱們的孩子將來能投個好人家。
我的身體恢復的很好,孩子滿月的時候,我給起了名字,麒兒是哥哥,麟兒是弟弟。
陳致想要爲孩子找個奶媽,我拒絕了,我自己的孩子我要親自餵養,我要讓他在我的視線中慢慢長大,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若是麟兒在出些意外,我無法想象自己該怎麼辦。
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傷痛在時間的流逝下,漸漸也變得麻木,我看着我的麟兒一天天長大,常常抱着他去後山,看看我那早亡的孩兒,每當這個時候,我總能聽見清礬的呼喚聲,總有一種一家四口團圓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