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讓女人乖乖聽話, 就得把她們放到牀上。
對於李氏,他毫無愧疚,各取所需吧。
放印子錢的路子是他給李氏找的。
他只負責找, 可沒說讓她做。
但李氏膽子大, 關鍵是吃了次甜頭, 就想再多啃兩口, 後來的發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也不多事, 拿了自己的分頭就走,當然也不忘在某些方面滿足李氏一下。
這種事本也不打算長久,可是李氏認真起來, 居然開始吃秦道韞的醋,還動不動挑撥他們夫妻不和。他懷疑, 這個女人遲早要弄出一場大事。
他就開始冷落她, 而她那陣子不知在計劃什麼, 也沒多纏磨他,也就在這時候, 秦道韞懷孕了。
初初聽聞,他打翻了正在等待他過關的一托盤首飾。
精工細作璀璨耀目的簪釵叮叮噹噹的落了地,他就那麼踩了過去。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家,只知這一路上,心裡翻滾的全是熱浪。
他的孩子, 他跟她的孩子……
從那以後, 三房的姨娘、通房全坐了冷宮, 外頭那個戲子他也拿錢打發了。
他小心翼翼的呵護着她肚子裡的孩子, 就好像在等待一個希望。
而且這希望已經冒了芽, 她開始對自己笑了。
忽然就覺得自己這前二十幾年的渾渾噩噩,如今才明朗起來, 而且日後,一定會更加光明。
他一心撲在美好的未來上,全沒有留意李氏的動作,待到發生,已是驚天動地。
這裡面牽扯到他,他不好說,而且他現在還有了孩子,他跟秦道韞的孩子,他又怎麼能說?
然而他沒想到,金玦焱出門一趟,就把亂局翻了盤。有些事他原本不知,待見了李氏被綁逃回,他也想明白了。
這個女人,簡直就是毒蛇!
李氏最終落了配,金家又重振雄風,一切好像都過去了,可是他沒想到,李氏今天忽然在馥芳園堵住他。
她打扮得妖妖嬈嬈,風情萬種的靠過來。
若說以前,他還真有點意動,可是現在……
他皺眉拒絕。
他還要回去陪秦道韞。
然而李氏獰笑着,說如果他不幫她,她就把他教她放印子錢的事抖落出來。
這點他早有準備,於是告訴她,他已經把錢過了明路:“早前就入手了幾個鋪子,這回交給了爹。當初雖是瞞下了,可是爹一向開明,說我這房人多,又把鋪子給了我。”
這般坦誠,也是想跟她就此了斷。
李氏眼睛放大,自是猜到了他的用意,眨眼便歇斯底里,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出來了。
他也覺得她弄到今天的地步他脫不了責任,馥芳園偏僻,他就任由她鬧,直到她吼出:“我要告訴秦道韞,你跟我不清不楚,妍姐兒管金玦森叫爹,實際是你的種!”
他是震驚了,不僅因爲聽到這種意外,更是因爲她指着他身後,笑得花枝亂顫:“哈哈……你跟她這麼多年都沒弄出一個來,你不妨問問她,如今她肚裡懷的,可是你的種?”
他回了頭,正見秦道韞扶樹而立。
今天的月光很淡,可是她的臉慘白慘白。
他忽然想起,秦道韞因爲懷相不好,吃了不少安胎藥,結果日子到了還沒有動靜,她便有些煩亂,尤其是夜裡,總要他握着她的手才能睡安穩。今天鋪子有事,他回來得晚些,她定是心神不寧,出來亂走。
這麼說,李氏怕是早就看到她了,更或者,她早有預謀,自己不好過,就拖着大家一起死!
這一刻,他只覺得有冷水兜頭澆下,卻有怒火自心中升起。
他狠狠給了李氏一耳光,返身去尋秦道韞:“道韞……”
豈料她怔怔的看着他,靈魂都好像空了,只一步步僵硬的向後邁動。
聽聞他喚她,哆嗦一下,轉身就跑。
可是沒跑幾步,就跌倒在地。
他奔過去抱起她,卻是摸了一手的血……
——————————
“道韞……道韞……你不能走,帶上我,帶上我……”
金玦焱將金玦淼交給下人,看着他被擡走,轉頭問阮玉:“三嫂她……”
裡面的人大概也覺得秦道韞活不成了,所以說話也不避諱,那些拗口的詞在阮玉心裡轉了一圈,只總結出一個“胎位不正”。
女人生產,形同在鬼門關上走一圈,金玦焱不知該說什麼,但見阮玉的手痙攣的抖,上面還有血跡,急忙抓起來查看。
沒有傷口,方放心握在掌中:“我陪你……”
阮玉沒有琢磨這句話的含義,她只是想,若是在現代,胎位不正只需剖腹產就可解決,可是現在……
房內傳來秦道韞的叫聲,這回比方纔尖利了許多,顯然是在承受極大的痛苦。
琴韻抹着眼淚出來:“奶奶說什麼也要保孩子,穩婆……穩婆正在使勁揉奶奶的肚子……”
關於生產的話題不斷飄進阮玉的耳朵,在這種艱難情況下,若保大,最好的辦法是把胎兒絞碎,若是保小……
秦道韞又喊了一聲,簡直是淒厲。
“道韞,道韞……”金玦淼在遠處喊得撕心裂肺。
他被架住了,雖然頭暈無力,依舊想往這邊掙。
下人是攔也不是,放也不是,於是企盼的看金玦焱,希望他能夠再給金玦淼一下子。
金玦焱只盯着緊閉的窗子,攥緊阮玉的手。
“唉,若是太太在,這事早就定了,如今卻害得大家在這耽誤工夫……”李氏涼涼的來了一句。
李氏永遠不忘打擊阮玉的威信。
的確,若盧氏在,定是當機立斷,結果不言自喻,反正在這樣多妻多妾的時代,子嗣纔是最重要的。因爲多妻多妾爲的是什麼,還不是爲了開枝散葉?
阮玉忽然想到,若是自己也有這麼一日,她會……她會……
手上傳來溫熱的力度:“我陪你!”
她擡了頭,對上的是身邊人堅定的目光。
身後,金玦淼暴喊:“李素環,我殺了你!殺了你……”
又是一通驚叫並混亂。
嘈雜中,屋裡忽然慘叫一聲。
一切頓時安靜了。
緊接着,一道嬰兒的啼哭弱弱的傳了出來。
“道韞,道韞……”
金玦淼放開李氏,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產房的門“啪”的打開了,穩婆兩手是血的立在門口:“生了,生了,大小平安……”
院內忽然炸了鍋。
金玦淼一頭衝進屋裡。
滿院的人你瞧瞧我,我瞅瞅你,也往產房涌去。
“道韞,道韞……”
金玦淼就要往牀上撲。
“三爺……”奶孃抱着孩子攔住他:“三奶奶剛生產完,人正虛着呢,三爺還是瞧瞧小小姐兒,生得真俊呢……”
跟進來的姨娘們聽說生的是個女兒,都鬆了口氣。
一個聲音妖妖嬈嬈的傳來:“搞了這麼大的陣仗,原來是個丫頭……”
金玦淼狹長的眸子橫過來:“縱是個丫頭,也是我金家三房的嫡女!”
爲三房誕下長子金寶鋒的紅杏便沒動靜了。
金玦淼稀罕的抱過女兒。
他不是初爲人父,可是抱着這條小生命,手臂卻止不住的顫抖。
認真瞧了瞧女兒,脣角浮出笑意,眼底卻是溼潤。
小傢伙似是感覺到父親的激動,打了個呵欠,緩緩睜開眼睛……那是一雙跟金玦淼一模一樣的狹長的眸子。
金玦淼的目光盡是喜悅,他抱了孩子,也不管衆人阻攔,說什麼產房不吉利,生生繞過屏風,走到秦道韞牀邊。
“道韞,咱們有女兒了,你瞧,長得多像你!”
秦道韞好像睡着了,閉着眼睛不說話。
臉上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唯汗溼的發黏黏的貼在鬢角。
“道韞,道韞……”金玦淼輕聲的喚着。
“三爺……”
琴韻是秦道韞身邊最得力的丫頭,見主子逃過鬼門關,高興得一邊派紅包一邊掉淚。
“奶奶睡着了。三爺不妨給小小姐兒取個名字,待奶奶醒來一準高興。”
金家這一輩的孩子行“寶”,餘字則男孩是“金”字邊,女孩爲“女”字邊。
秦道韞曾說金玦淼早就取好了名字,單等孩子降生來個驚喜。
阮玉正琢磨着小傢伙可能會用哪個字,就聽金玦淼道:“悅君。”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阮玉看到,秦道韞的頭一下子就扭向了牀裡。
一滴淚,滑過鼻樑,倏地掉在了枕頭上。
——————————
二人疲憊的回了清風小築,一坐在牀上,一靠在椅子裡,各自發呆。
過了半晌,阮玉看了看窗外:“天快亮了吧?你怎麼……”
金玦焱站起身。
阮玉心裡一空,我也不是要你走,我不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