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爲她醒了,他低頭去看,卻發現她只不過是翻了個身,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縮在他的懷裡,像一隻困極了的小貓咪,她抱着他,像是夢裡的一種本能。他靜靜地看着她,忍耐着心底的躁動,終是心疼她的累,不忍折騰她。他可以離她遠一點,聞不見她的氣息,便會好受很多,可是他又不忍將她推開,只有緊緊將她擁在懷裡,苦苦捱着火苗在體內亂竄。
他終是累了,與烏爾丹僵持的這些日子,他除了要日日與大將們商量對敵策略,還要安定軍心,鼓舞士氣,同時,還要擔心她的安危。而且他的擔心還不能表現出來,陣前掛念女人,是會動搖軍心的。
這一覺,他們睡得極其安穩。大概是近些日子,睡得最踏實的一次,因爲有彼此在身邊,即便什麼也不做,也讓人覺得很安心。
當雲七夕終於醒來時,天已經矇矇亮了,鼻端縈繞着的是一股熟悉的氣息,她不禁將身邊的這具身子抱得更緊了些,卻發現他的身體頓時崩得僵直。
她很快意識到,昨夜她只顧着自己睡去,竟然將他冷落了。她有些愧疚地在他的懷裡蹭了蹭。
“對不起!昨晚我太困了。”她知道他是醒的。
他的手臂將她摟緊,側過頭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吻。
“沒事。”他的聲音有點沙啞。
其實他早已醒來,只是不忍吵醒她,所以一直沒有動。
“單連城,我覺得你變了。”她低低地,故作幽怨地在他懷裡說。
他低下頭,擡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盯着他,語氣認真地問,“怎麼了?爺哪兒變了?”
雲七夕睜着一雙大眼睛望着他,伸手摸着他下巴上青幽的胡楂兒,心疼地抿了抿脣角。
“你變瘦了,也變黑了,皮膚也糙了……”
許是沒料到她會這樣說,單連城蹙起眉頭,“不好看了?”
“嗯……還行!”她垂下眼,答得勉爲其難。
他的臉色沉下,“嫌棄爺了?”
“不敢!”她依舊答得模棱兩可。
半響,都沒聽見迴應,她剛擡起頭要看一下他的臉色,他的頭卻突然低了下來。在她的脣上懲罰般地咬了一口,趁着她吃痛地嘶一聲張嘴,他就乘虛而入,霸道強勢地入侵了她的口中。
“唔……”她知道她惹惱了他了,瞪大眼睛想要求饒,可她的脣被他堵住,她發不出隻言片語。他的身體壓上她,在他強勢地親熱下,一陣陣酥麻感一瞬間竄遍了全身。
直到吻得她氣喘吁吁地軟在了他的懷裡,他才鬆開她。
“還嫌棄不?”他捏緊她的雙臂,就着粗重的氣息問她。
雲七夕愣了,久久回不過神兒。
敢情他突如其來的親熱是爲了證明他魅力尚存?
“你好可愛啊!”她崩着笑。
只見他俊臉一黑,可愛這一詞他不喜歡。
她的身子越抖越厲害,後來實在忍不了了,索性張口大笑了出來。
“還笑?”他掐了一把她的腰。
她身子一激靈,朝一邊縮了縮,卻逃不出他一雙長臂的包圍,一邊笑一邊求饒。
“我錯了,我錯了,我起先話都還沒說完呢,你急什麼?”
單連城瞅着她,那質疑的表情明顯是已經不相信她能說出什麼好話來了。
雲七夕笑嘻嘻地望了他一會兒,一雙手勾住他的脖子,臉色正經了幾分。
“其實我剛纔是想說,你變了,變得溫柔了,以前的你那麼高冷,就像是站在神壇之上,不容易讓人親近,而如今,你特別善解人意,特別好,讓我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說完之後,是片刻的安靜。
他盯她,她也盯着他,四面相對,心裡都有些觸動。
她此刻說的是真心話,他知道。她所表達的,也是他們之間相處模式的變化,從爭鋒相對,到親密無間。在看不見彼此的這些日子,他們會擔憂,會牽掛。
他眸子暗了暗,喉結輕輕一滾,緩緩低頭,啜住了她的脣。
這一次,他動作輕柔,不再似先前那般霸道強勢。她圈緊他的脖子,閉上眼睛用心去迴應他,把這些日子的想念都盡數融化在了這一個吻裡。
津沫之間交流的,除了一抹悸動,還有一抹苦澀,這些日子的牽掛之苦,通過這一個纏-綿之吻,讓彼此感知。
“真實嗎?”他暗啞着嗓子問她。
她有些恍惚地呢喃,“不真,像夢!”
他輕咬了一下她的脣-瓣,燃火的眸子盯着她。
“真實嗎?”
她吃痛地癟着嘴,頗有些幽怨地盯着他。忽地,一抹狡黠從她的眼底劃過,她往底下滑了一點,擡起頭,順着他的下巴,柔-軟的嘴脣吸住了他的喉結。
聽見他悶哼一聲,她低低地笑了一聲,輾轉在他的喉頭處吸吮,感受着他的喉結頻頻上下滑動,察覺到抱住她的那雙手臂瞬間收緊。
“真實嗎?”聽着他越發粗重的喘息聲,她一邊吻吮一邊反問他。
他扣住她的後腦勺,大掌從她的領口處深入,帶着薄繭的手掌觸摸到她光滑的背部。
他的手有些涼,雲七夕激靈地縮了縮。
“小妖精!”他趁機低頭,再次吻上了她的脣。
情到濃時,吻便沒有了技巧,只是緊緊相貼時火一般的溫度,便激得人渾身哆嗦。兩條溼滑的舌,兩具迫不及待的火-熱身子,緊緊勾纏在一起。
“爺。”帳外一聲清咳後,傳來了戈風的聲音。
單連城離開她的脣,火-熱的眸子盯着她,粗粗地喘着氣。
“說。”他的聲音啞得不像話,像是壓抑着某種欲-望的暗啞聲。
“大家已經等候多時了。”戈風像是遲疑了一下,纔回答。
雲七夕紅着臉,有點不好意思推了推他。
“你快去吧,身爲主帥,大清早地流連牀榻,遲遲不起,你讓晉軍上下怎麼看你?”
單連城有些鬱悶地看了她一眼,就好像是沒有吃到糖的小孩,又在她的脣上狠狠地吻了一陣,才起身下了牀。
“沒睡好就多睡一會兒。”他穿衣服的時候,沒回頭地對她說。
雲七夕也翻身坐了起來,“我不睡了,我也要跟你們一起去。”
單連城回頭看了她一眼,她已經開始急急忙忙地穿衣服,像是生怕趕不急似的,他終是沒說什麼,默認了她的要求。
睡飽了之後,盯着桌上的食物,她就像是那餓了許久的餓狼,眼睛都放着光,再也不顧忌那許多,敞開肚皮就海吃了一頓。
直到吃得肚皮溜圓,她才心滿意足地放下碗筷,打了響嗝。
按計劃吃完飯單連城就會親自送烏爾丹的將士們出關,可剛放下碗筷,韋正卿就來了。
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雲七夕,他一臉正色地朝單連城道,“晉王殿下,真的要放虎歸山嗎?似有不妥。”
單連城站起身,看向韋正卿,“韋將軍的顧慮本王知道,本王相信阿古木太子會遵守約定。”
韋正卿默了一會兒,淡笑道,“晉王殿下如今似乎越來越仁慈了?”
“此事與仁慈無關,很多事情並不一定非得用命才能解決,本王權衡利弊,覺得這是對兩國將士和百姓最好的處理方式,更何況,烏爾丹已爲階下囚,又有悔過之心,大燕身爲大國,也當懷着寬厚之心,不宜趕盡殺絕。”
“是啊,爹,我覺得晉王殿下這樣處理就很好,實爲大丈夫所爲。”掀簾而入的韋青青搶着說。
韋正卿看了她一眼,想了想,笑道,“既然晉王殿下已經考慮清楚,做了決定,我也再沒什麼好說的了,當前的情況,以後回京,我一定會如實向皇上稟告就是。”
單連城並不看他,淡淡道,“監軍辛苦了。”
說完,就大步出了營帳。
韋青青看着那個背影消失愣了愣,雲七夕朝他們扯了個笑容,也沒說什麼,只是趕緊追了出去。
烏爾丹的將士們已經集合完畢,龐大而整齊的隊伍就在眼前。
這一次,雖然他們敗了,但不可否認,他們仍然是一支不能小覷的隊伍。
雲七夕答應他們,三日內,還他們一個健康的太子,她做到了。此刻,阿古木就站在他們眼前,他們打心眼裡佩服站在單連城身邊的那個小身影。
她是他們見過最勇敢,最智慧的女子。所以即便今日,他們就要退兵,就要回到烏爾丹,看上來有些狼狽,有點灰溜溜地,可是,正如阿古木屢次對她說的,他們心服口服。
阿郎等幾位將軍被帶了過來,鐵鏈的聲音拖在地面上,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阿古木一步步走近他們,眼神從他們的臉上一一掃過。
面對這些人,他是寒心的。
在有機會可以換他一命的時候,他們沒有,而要換一座城池,半壁江山。
“我沒有死,讓你們失望了。”阿古木聲音涼涼地說。
阿朗與他對視,淡淡一笑,沒有說話,其實將領則是面有愧色地低下了頭。
“我要回烏爾丹了,你們願意留下還是回去?相比之下,你們更喜歡大燕的土地?”阿古木冷冷的聲音難掩嘲諷。
阿朗又是一笑,視線越過阿古木,與單連城短暫對視,又轉而落在雲七夕的身上,臉上無愧,無懼。
“拉旗死了,如果太子殿下也想要我的命,我也沒有怨言。”
“不要,哥哥,哥哥……”悽冽地呼喊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