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來得悄無聲息,等陳子湄意識清醒,胳膊腿早已僵了,特別是那脖子,酸脹難忍,一番錘打按摩終於緩了過來。
想起昨天下午不正常的臭臭,陳子湄的眉毛都要燒光了,臭臭到底怎麼了?出來沒?還是掉進糞坑了?
腦洞大開的陳子湄見走廊沒什麼行人,壯了膽子摸進了男廁。
進了男廁她傻眼了,冷風颼颼地從窗外灌進來,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這是下雪了?
看來昨晚下的還不小,無果的陳子湄再次躡手躡腳出了男廁,回到椅子上沉思:難不成小薩溜出去了?被雪埋了?
被這想法嚇了個冷不丁,陳子湄趕緊起身去醫院大門的前臺詢問,值夜班的小護士本就沒睡醒,見對方一臉焦急不耐的模樣,語氣頗衝地回道:“大半夜了,哪有什麼小狗出去,那不得凍死啊,況且那門,狗推得動嗎?”
陳子湄鬆了一口氣,昨天她忍受了一下午的焦灼,最後由於小護士的態度,心裡着實燃起了一把火,可是好久沒人把她惹惱了啊。
“你們值夜班的護士的職責就是進行夜間的常規治療,查對醫囑覈對藥物,病人有緊急情況必須到場,我只是問了個小問題你就這麼不耐煩,有沒有護士該有的一絲耐心,況且現在已經清晨六點,你們是不是要查房測體溫,血壓畫體溫單寫護理記錄,爲何現在還在睡覺,八點你們就可以下班了,就不能盡職盡責到最後一秒嗎?需要我去投訴嗎?”
小護士聽完陳子湄這一串話,目瞪口呆,僅有的一絲睡意在陳子湄最後那句“需要我去投訴嗎”消失無蹤,她是實習護士,這不,睡着了,其實對面這個人說得很對,她要查房測體溫,血壓畫體溫單寫護理記錄,只不過時間在五點,她也睡過了。
小護士眼裡一陣驚慌低眉順眼地給陳子湄賠罪。說了這一大串的話,陳子湄都不帶喘氣的,大學時期她參加過辯論賽,特訓的成果,從此以後,誰把她惹毛了,她就機關槍似的一通罵,能把人說懵咯,江沅惜深有體會。
“機關槍”中一串護士該做的事情,她還是從宮欣妹口中知道的,父親在世的時候,母親也是一名護士,當初母親是親眼看着父親沒了氣兒,母親也曾說過醫院是個讓她喘不過氣的地方,她再也無法面對任何一例死亡。
陳子湄擺擺手,心裡的火發泄掉,她也不好意思繼續爲難小護士,都怪自己一不留神把小護士當出氣筒了。
小護士見對面那人鬆了口,趕緊拿起桌上文件查房去了,再不快點,護士長來了,她鐵定被批。
陳子湄看着小護士進了病房,揉了揉太陽穴,那麼問題來了:臭臭到底上哪兒去了?
抱着僥倖心理,陳子湄進了裴東然的高級病房,看到牀旁邊的那坨白團,陳子湄鬆了口氣,小傢伙原來在這,妄她擔心了那麼久,還把小護士當了出氣筒。
陳子湄彎下腰來,抱起了白團轉身就想走,身後傳來了呼喚。
“陳子湄,等等。”
微弱的聲音讓陳子湄心驚,牀上那人醒了?不是說好是植物人嗎?等等,他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面色狐疑的陳子湄轉過頭看了眼裴東然,結巴地問道:“怎...怎麼了?”
裴東然努了努嘴巴示意。
嗬,牀上這位醒來後,眼裡的冰渣比外面的寒風都凍人,見裴東然努嘴巴的方向是門,她決定早走早好,大步向門外走去。
“陳子湄,等等。”
!?!怎麼回事?不是他讓自己走的?裴東然等陳子湄再度回頭說道:“我要喝水。”
陳子湄一瞅,這杯子不就在伸手就能拿到的櫃子上嗎?還得勞她動手,有錢人都是什麼毛病!
裴東然見陳子湄沒有行動,補充道:“手使不上勁,麻煩了。”
這句話才比較像話,陳子湄放下臭臭,走近倒了杯水送至裴東然的嘴邊,這待遇,裴東然還是第一次受到。
裴東然的眼神鎖着地上沉睡的臭臭,早上醒來的時候,他像往常一樣伸展四肢,哪知乏力得緊,頭也有些昏脹,本以爲是因爲昨天睡在地上着涼,但是身體的觸覺告訴他不是,欣喜瞬間充滿他的大腦。
喂完水,陳子湄抱着臭臭請辭,起初裴東然還想開口把臭臭留下來,畢竟自己借用了臭臭的身體,但是一想到死去的冬青,他打消了這個想法,明顯的,陳子湄更加適合照顧臭臭。
懷抱着臭臭的陳子湄很不湊巧地遇到了剛剛被她一通訓的小護士,神色赧然,哪知小護士跑上前來說道:“姐,你的狗找到了啊,可別再看丟了。”
陳子湄點點頭,目送小護士進了裴東然的病房,隨後快步離開,醫院不是個好地方,自己不喜歡,母親也不喜歡,臨走前她給了小護士一個好評,畢竟把人家小護士當出氣筒她也有錯。
回到家,睡了一覺的陳子湄起來,發現臭臭依舊沒有醒來,小傢伙昨天到底窩在廁所幹了什麼?
心思全注在臭臭身上的陳子湄顧不得中飯,急匆匆地去了自己的寵物店,先給臭臭檢查一番再說。
檢查完畢,陳子湄愁了,明明沒有什麼問題,怎麼臭臭一直酣睡不起?
想到還在N市的孔天逸,陳子湄趕緊去了個電話,約師兄傍晚到寵物店看看。
傍晚時分,孔天逸抱着臭臭審視查探一番也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只是道:“這麼安靜,倒也不在我這兒搗騰了。”
陳子湄笑笑,她現在沒心思和師兄開玩笑,臭臭不醒來她就放不下一顆心。
兩人對昏睡不醒的臭臭束手無策,孔天逸見師妹一臉焦灼的模樣,想起了在讀研期間的一件事,那次要給貓做手術,可能是麻醉劑量太大,術後貓兒一直沒醒,師妹就這麼一直抱着貓,直至小貓醒來,那抹釋然的笑,孔天逸記憶至今,醫者仁心。
分別時,孔天逸安慰道:“說不定小傢伙晚上就醒了,備些狗糧吧,師妹,過兩天我就要回去了,回見。”
陳子湄還來不及說再見,孔天逸已經轉身走遠,夜色吞沒他孤單的身影,陳子湄長嘆一口氣,繼續往家的方向走去,她,摸不透師兄的性子。
陳子湄將臭臭放在軟墊上,特地給臭臭多加了一牀小被子。
臨睡前陳子湄在想:她上輩子鐵定欠了動物不少債,不然這輩子也不會選了這條路。
在醫院裡呆着的裴東然這一天可謂是枯燥難忍,但是他發現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他好像能夠一眼看穿人!
比如:早上繼陳子湄離開後,進了病房的小護士,盯着小護士的眼睛看了不到2秒,他的大腦裡就浮現了“良”字,這是在提醒他什麼?
小護士驚訝於高級病房的住着的病人終於甦醒有了意識,給牀上顏值爆表的男人調試了葡萄糖,做了一番檢測後,小護士懷揣着少女心出去了。
幾個時辰後,看護來了,是一位中年婦女,裴東然和那位大嬸對視了兩秒,腦海裡浮現了“貪”字,但是看着大嬸勤快的動作,裴東然有些狐疑,這到底代表了什麼?
“小夥子,你終於醒了啊,最近照顧你,我這腰都快折了。”大嬸忙完後,跟裴東然搭訕。
裴東然不動聲色,點點頭。
大嬸有些不知從何開口,這份工作是她從看護中心裡“領”來的,這份工原本是要給王姐的,聽聞是富家子弟,她動了心思,可以撈點油水啊,但是服侍了幾天後,發現根本沒人看她,於是這幾天她來的愈發遲了。
“你不知道啊,給你把屎把尿可累了,還得給你擦洗身子,倒是小夥子你屁股上那三顆紅痣很特別啊...”大嬸一張口就停不下來了。
裴東然黑了一張臉,他向來不喜歡別人近身,請了看護是無可奈何,可是需要這麼大大咧咧地在他耳邊聒噪嗎?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裴東然按響了鈴,護士長來了,上頭早先打過招呼,好生照顧906的病人,護士長見牀上那位眉頭皺着,噓寒問暖一番,裴東然也只是蹦出了幾個字。
護士長明顯是個人精,見裴東然不想多說,交代了句病人需要靜養就把大嬸帶了出去。
室內又恢復了安靜,裴東然咬了咬牙,出院的念頭無比迫切,躺了那麼久,身體都要鏽了,況且公司指不定出了什麼亂子。
裴東宇進了公司掌權還是如何,他不得而知,裴氏不是他想要的,那個男人手裡的東西,他不屑,裴東宇要,他就給,只是禾合房地產是他一手掌管的,這兒塊肥肉說什麼也不能丟。
想想出國前他所遭受的,容忍的,都無比屈辱,歸國後,他只想儘快查出母親當年猝然離世的真相,他相信這事兒和馮倩杉脫不了干係。
裴東然想着這些錯綜複雜的事情,時間過得飛快,看護大嬸進來送粥的時候,本想再說兩句,見裴東然冷厲的眼神,生生把話嚥了回去。
門外又傳來了高跟鞋敲擊地面清脆“嘎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