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大夫人送走蔣悅然這事方沉碧也猜到十之,而由着她出面勸走的把戲她也可想得到,她能想象得到容蔣悅然生出那樣性子再被人趕鴨子上架子之後的下場如何,可無論如何這一關她總是逃不掉的。
可若是由她出頭勸他也許真的要比別人來勸好上許多,蔣悅然信她信到有時候連她自己也解釋不清楚,究竟是什麼道理讓這個男孩對她依戀超出想象。
早上伺候好蔣煦用飯回來,方沉碧站在桌邊練字,她似乎若有所思,略略心不在焉的執筆在宣紙上重複寫着一個字。
蔣悅然這日穿着一件櫻粉色的貼身緞袍,玉冠俊顏,他掀了簾子進門去時候吩咐門口的丫頭不要聲張,等着邁進了門,坐在一邊正繡着帕子的翠紅忙擡頭張口,蔣悅然抿嘴搖搖頭,翠紅笑着晃晃腦袋,放下東西轉身出去了。
三年時間過去,那樣一個懵懂少年,那樣一個清淡寡慾的女兒,時間在他們之間劃下的是說不清理不斷的藕斷絲連,說是無,怕還是私下裡藏着掖着唯恐爲他人所見,他懂了,她也懂了,只是他們彼此懂得的道理卻是那般的不相同。
蔣悅然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銜笑捉住方沉碧執筆的手,捉弄道:“你這字要練到哪一年去,是不是也要成天下第一的那一個?”
方沉碧倒也真的被他嚇了去,只是身形微微顫了顫,表情一如既往的清淡,扭頭瞧蔣悅然,道:“你來的正好,我有話同你講。”
蔣悅然見她表情,心沉了沉,問:“什麼話,你但說無妨。”
方沉碧扯了蔣悅然的手坐在桌邊,看了又看,終是開了口:“你屋子裡的事,我也聽說了。”
蔣悅然聞言,臉色略略變了,不耐道:“又是哪裡的長舌婦到處嚼舌?”說罷狠狠拍了桌子站起身就要出門清算這筆爛帳,他纔剛站起身,便被方沉碧拉住,道:“別走,我還沒說完你走了,我這是說給誰去聽的?”
蔣悅然又重重坐下,急道:“又有什麼好說,我娘滿肚子心思卻沒一個是我中意的,原是我不樂意的她都樂此不疲,也不知怎的總要跟我扭着勁兒來。”頓了頓,又警覺道:“方沉碧你休得給我娘做說客來念軟我耳根子,我斷然是不吃你這一套的,你甭跟着我娘站一邊使勁兒糊弄我。”
方沉碧瞧着蔣悅然的臉,不知怎的心口生出疼出來,幽嘆不可聞:“雖是老話重談,又是身邊人整日說給你聽的混賬話,可說到底還是對的,大夫人確是爲着你好,你若肯靜下心來聽一聽想一想,也一定會懂得的。”
蔣悅然聽聞方沉碧這麼說,心裡燒了火花出來,只管怪她不懂自己心思,揚高了聲調:“你也道這般混賬話予我聽,分明是想跟着他們一樣與我念想不管不顧的,本都是顧着各自舒服自在,枉我還思忖着你處境,到頭來你可爲我想過幾分?”
方沉碧輕聲道:“悅然,我也只爲你舒服自在着想,不管曾經是否與大夫人想法不謀而合,就這一點來說,我必是贊成的,於你也是百利無一害……”
方沉碧話未說完,蔣悅然駁道:“說的都似爲着我好一般,可你們究竟可知否,到底什麼設身處地纔是我所需要的?”說罷,蔣悅然猛地站起身,面色鐵青,恨恨的揚手將東西甩落在地,方沉碧還沒看清他摔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便聽見輕脆碎裂的聲響傳來。
隨後便是散了一地的碎片,晶瑩翠綠的像是瑩潤的翠玉化成了一滴滴淚,蔣悅然吼道:“爲我好?當真是爲我好?還是你們藉着自己的私念逼我如此?若是不知我要的什麼,便不要做出爲我好的樣子來,這不免讓我覺得可恨又卑鄙,爲我好,我再不願聽有人這麼跟我說,我恨這句話。”說罷大步邁着,摔了簾子揚長而去。
翠紅本是去端廚房裡熬着的銀耳燕窩粥來給兩人吃的,等着到了門口酒聽見裡面蔣悅然的怒吼便沒打算再進去,她聽見了,也料想這結果,等着看蔣悅然俊臉不善的離去,只剩下重重嘆氣的份兒。
天下居然有這樣的一對兒,他們不是兄妹,也不是夫妻,可卻有着讓人模棱兩可的猜測,一個想給,總是小心翼翼,一個不想要卻又不忍心,只道像是約好了一般,保持着一定距離暗下里又似乎早已被栓在一起牢不可分。
可翠紅知曉,方沉碧遲早是蔣煦屋子裡的人,她每長大一日,便是又朝着慈恩園邁進一步,三少爺便是真有心也好,佯裝無心也罷,到頭來怕是也不會如他的願,分道揚鑣便是他們最後的結。
只是眼瞧着這兩人這三年多一朝一夕的相處,她心頭也會拉鋸着各種不忍不捨,每見一次便嘆過一次,卻也無能爲力,誰叫他們落地之日就是該着這個命,這怪不得別人,權當是沒了緣分,上天註定。
翠紅捧着一盅粥進門時候,方沉碧還站在桌子上,維持翠紅出門時候站立執筆的姿勢,她微微垂頭沉思,目光落在滿是墨字的宣紙上,似乎已經癡了。
“小姐……”翠紅喚了一聲,道:“小姐,莫不是大管傢俬底下說不上話,由着這事該您出頭,三少爺本就脾性不羈又固執任性,若是勸可是太難,也不是好商好量就成了的。看他這般惱火怕是也不好再說什麼了,況是你們素來感情也好,您這麼一說,反倒像是把他往外推一樣,也難怪少爺會置氣了。”
方沉碧擡頭,淡然的看着翠紅不願多說道:“快幫我他摔壞的東西都拾起來,看還弄得好不。”
不用蔣悅然說出一字半句,卓安但見他氣哄哄的從外面進來就直奔裡間便知曉原委,茗香瞥瞥眼,嘟囔道:“我就說便是她來勸也成不了,不知是誰總以爲她是個玉皇大帝拖下凡來的玉女神仙,就似沒了她太陽不升月亮不落一樣,誰非要認得只有她才勸得了少爺的,看吧,現下不是自己掌了自己巴掌,活該。”
這話說的不帶名不帶姓的,卻也是讓卓安聽得心知肚明,卓安唉聲嘆氣道:“若說人家也未曾虧待你什麼,怎的非要咬住不放,再者說了,這也是大總管和夫人的主意,又關我什麼閒事,若不然你去試試看,瞧着少爺什麼反應就是。”
茗香聞言嘟緊了嘴,斜眼瞪着卓安,啐道:“說着少爺總是跟在一個娘們家家的身後打轉,哪裡少得了你吹耳根子風過,他自個兒樂意,你又跟着煽風點火的不攔着,感情這是推着耗子上鍋臺,豈有不偷之理?又逢你說那些瘋話我倒是聽着刺耳,什麼叫做我咬住不放,她不過是慈恩園裡伺候主子的童養媳婦罷了,左右與我這含春園裡的丫頭毫無干系,她已是籠絡了你們這般有頭無腦的蠢物了,還想着怎麼牽帶着我進去跟着裝瘋賣傻不成?”
茗香越說越氣,狠狠扯了自己裙襬發泄:“你們男人說透了到底是隻瞧着她長了張狐媚的臉就走不動道了,看見漂亮,連話都樂意衝着人家屁股恭維,我這般是無才無貌的入不了你們爺們兒們的眼,比不得她。”說罷起身扭扭出了門檻。
卓安見茗香出了門去,急道:“少爺心氣兒不順着,你倒是自己走了多清閒,那我可要怎麼辦?”
茗香扶着門框不解恨道:“去梨園找你們那個天仙降世的神女去降服少爺就成,問我來作何?”說完頭也沒回的走掉了。
卓安暗自叫苦,若說論別的茗香可是不沾邊,偏說吃醋這一道,她也可是府裡數一數二的角色。偏是少爺屋子裡頭的丫頭,大夫人沒說,可大家都清楚她也是做了給少爺填房的打算,三年過去,茗香早就過了及笄,少爺也眼看就要十四了,左右是半點對她動情的預兆也沒有。
茗香本就憎恨方沉碧,等着三年過去,蔣悅然非但沒有像填房的意思,反而更是忽略茗香,這不免讓她生出嫉恨出來。
卓安在想,事到如今任是誰說也再沒用了,自家的少爺的心思許是別人不懂,可卓安自是知曉的清清楚楚,方沉碧對於蔣悅然來說,從來都是一方沼澤,從踏入的第一日起就註定要止步不前了。
卓安又重重嘆息,而後掀簾子進了內室,見蔣悅然一人歪靠在牀邊發呆,卓安見了,輕聲試探:“少爺?少爺?”
蔣悅然默不作聲,連動也未動,卓安看着難受,忙上前勸道:“少爺這是聽見方小姐說了什麼了?您也別怪她,莫要氣壞了身子。”
蔣悅然一反常態,既不發怒也不激動,而是眼神迷惑的轉過頭來定定看着卓安問:“卓安,你道是爲什麼人人都說爲我好,可到最後他們給我的都不是我想要的那個,我不覺得快樂也不覺得自在,他們的爲我好總是不是我心裡的那個好,可我確得因着那個好字就要承下來,可這到底是爲我好,還是爲着他們自己好?”
卓安聞言一愣,不禁眼眶發緊,忙道:“少爺切莫多想了什麼,生在高門大戶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說來受了上天這麼多眷戀總要付出點什麼做代價的,許這代價就是您要的自在,只能一還一報的來。”
蔣悅然漠然的扭過頭,繼續瞧着自己的一雙手,不輕不重的,語氣裡卻是掩不住的失落之情:“連方沉碧都要勸我離開蔣府進京去,別人怎麼說都可以,只有她說的,我才放進心裡,可就是她到了這時候也是跟別人沒差別。”
卓安順口道:“方小姐也是爲了少爺好……”話剛出口,卓安頓覺這話說的混賬,忙改口:“少爺彆氣,小的不是這意思……”
蔣悅然瞧卓安一眼,安靜道:“卓安,三年過去了,我變了,父親變了,整個蔣府的人都在變,唯獨方沉碧還是那樣,就象我認識她的那一年一樣,一點都沒變。她想說出那個因由,可又顧慮着,說來說去也不過是我不再是從前那個呼風喚雨唯我獨尊的蔣府三少了,不再是父親最寵愛的兒子了,所以她擔心我失寵不得掌家,擔心我將來衣食成憂,所以她想讓我走,可她不願說出這個理由勸我,她怕我丟了裡子損了面子又不好下臺。”
卓安站在一邊彎腰聽得仔細,額際生汗只得不停用袖子擦,並不敢接話。
“但我還是生氣,我氣那句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就聽得格外彆扭,他人怎麼看我不打緊,我只不想讓她覺得我是揹着不得勢的包袱給人家擠出蔣府的。”他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投在臉上洇出一灘小小光影,十三歲的少年第一次認認真真的順着他能理解的程度開始思考自己的人生。
“從前我在想如果有朝一日我能掌家,她一定不會是我哥屋子裡頭的人,我很有把握,我會救得了她。可也纔不過只有三年的光陰,當初的一切早就面目全非了,如今我再沒有這個把握能救得了她了。卓安,你們都騙了我,方沉碧根本不是我娘要收養的女兒,她是我哥的童養媳,是給我哥沖喜用的。”
卓安聞言掉淚:“少爺快別這麼說,蔣家本就該是您掌家的,這只是遲早。”
蔣悅然失笑,臉上襯出不符合年紀的早熟:“若是沒有家祝家福,許是這掌家必然是我,方沉碧也有一日可自由,可有了他們掌家是誰的又有誰說得準?方沉碧的有朝一日又究竟是哪一日?”
“那少爺怎麼決定?”卓安蹙眉問道。
蔣悅然搖搖頭:“我不知道,現下不要問我,容我靜靜好生想想。”
卓安知道逼不得,只好應聲退了出來,給他安寧。
翠紅跟着方沉碧坐在桌子邊藉着油燈的光還在細細黏貼那隻被蔣悅然摔成好幾瓣兒的鼻菸壺,她瞥見方沉碧一板一眼正粘得用心,輕聲道:“小姐可是還要勸少爺進京去?”
方沉碧點點頭,不停手上動作,翠紅不甘心又問:“爲什麼非要小姐出頭去勸,這不分明是拿着小姐當擋箭牌使了,您若是不好開口,明兒一早只管我去跟大總管說去。”
方沉碧凝視周身滿是裂紋的鼻菸壺,淡淡道:“該說的別人都已經說了太多,我即便不多說他也知曉我意思,現下我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餘下的就是他自己想個通透,若是想不透,任憑誰說什麼他也不會聽的。”
“小姐……”
方沉碧調轉鼻菸壺,又問翠紅:“廚房可有暖湯之類給我盛一碗來可好?”
翠紅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放下手裡的東西點點頭出去了,等到人走了,方沉碧方纔放下將將黏好的鼻菸壺,伸手按住自己的胃部,往下壓了壓。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但凡是情緒過於激動,她就覺得胃部便會不自覺地抽緊般疼痛,有時候會讓她疼的連腰都站不直,只能喝些熱的東西暖暖緩解一下才可。
她想,蔣悅然是如此聰慧之人,對於自己的現狀應是清楚的很,蔣家祝和蔣家福的到來徹底動搖了蔣悅然在蔣家的地位,熟話說母憑子貴,可當身下子女多了,變成了子憑母貴,三姨太受寵,五姨太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大夫人便是再賢惠精明也終究只是一抹殘色,斷然掙不過這兩人。
可若是掙不過,也只有再尋一條路去走的法子,蔣悅然就是大夫人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可對於方沉碧來說,勸蔣悅然進京單單只是她爲他着想,不管別人事。
不管蔣悅然到底怎麼打算,大夫人這裡從來沒停下腳步過,尤其是馬文德這幾日忙裡忙外只爲着這事憂心。
等着晌午剛過,蔣府裡上來了北面的人,門口家丁不認得眼前的村婦是誰,但見她穿着土氣,臉長眼厲,挎着籃子的手臂抱着個孱弱無神的孩子,身邊兒還跟着一個半大的男孩兒。
馬巧月急趕趕的邁着大步子往門裡闖,自是被家丁攔了下來,馬巧月不依,嚷嚷道:“我是你們馬大管家的表妹馬巧月,這裡是有着急事要辦,若是攔着我等着我表哥見了指不定怎麼刁難你們呢。”
家丁見了方安幾次,每次都聽同樣說辭已是麻木不仁,只管攔着她道:“管你信口胡謅些什麼,我們只管聽從大管家要求莫要輕易放人進來就是,纔不聽你廢話。”
馬巧月到底是鄉間野婦,腦子裡哪來的規矩舉止,只由着自己性子來,抱着孩子挽着籃子拼了命往裡撞,嘴邊還罵得厲害,見門口人當真不讓她進去,她又着急於是哭哭啼啼喊起來:“你們道是沒個良心的,是不是由着野狗野貓給吞了去,瞧着我這孤兒寡母的也要踹兩腳欺負欺負。我表哥不在府裡,可我還有個女兒在裡面做着你們家的小姐,你們竟還敢這麼對我。”
幾個人聽了這話方纔記起府裡的方家小姐確是聽說有過這麼個後孃,於是再想到蔣悅然與方沉碧的關係,倒也心下里犯了合計。
馬巧月見勢,索性坐在門檻上哭叫起來,幾個人沒法,只得讓人通報進去。
方沉碧正同翠紅往慈恩園裡去,蔣煦因着喝藥的緣故,午飯總比府裡的人晚了些,要等着一覺醒來方纔用,這時辰剛好容方沉碧先吃了再過來,她一腳剛邁進大門後腳就有丫頭就追了過來。
翠紅見那小丫頭跑得喘紅了臉,蹙眉問:“可是後面有鬼追你,跑得這麼急。”
小丫頭上氣不接下氣道:“翠紅姐可別說,這事真比鬼追了還厲害。”說罷目色轉向身側的青衣如水的方沉碧忙道:“小姐快去大門那看看吧,聽人來報,說是您家裡頭的娘帶着人來的,現下正坐在大門口哭天抹淚的嚎個不停。”
方沉碧一怔,問:“她來做什麼?”
小丫頭也不知曉,搖搖腦袋:“不知道是爲了什麼,開始是要見大管家,可大管家這日出去忙了,人不在府裡頭,聽了這個她又開始哭,懷裡還抱着個不大的孩子,孃兒兩個哭的可是歡着呢,見找不見大管家又改口說是要找您。”
方沉碧忙問:“不大的孩子,可是個瘦小的男孩?”
小丫頭答:“說是個不大的孩子,沒說男女啊。”
翠紅聽聞,側過頭問方沉碧道:“小姐,那可是您的弟弟?”
方沉碧略略想了想:“容她進門吧,只先安身在北面廳堂裡頭,我待會兒親自走一遭去,這會子若是大管家回來了就讓他趕緊先過去。”
小丫頭連連點頭,而後跑走報信兒去了。
蔣煦對大夫人暗地裡使勁兒的事也多少有所耳聞,他滿心歡喜蔣悅然可以早些進京去,遂幾欲想從方沉碧的臉上找出蛛絲馬跡,可他遍尋不見。
這幾年他調養的也還不錯,身子骨越發硬朗了。他對方沉碧又一種無以言表的喜歡,似乎跟男女之情又不相近,他喜歡看她不聲不響的站在光景裡練字,喜歡看她垂眸喂他吃藥時側臉的安然,喜歡她那種不疾不徐的淡然,可那與愛情無關,除此之外還有一絲暗自的歡喜藏在心頭,那便是拴住方沉碧也可扯到蔣悅然,一石二鳥。
再者說起蔣家祝和蔣家福,也不過都還是吃奶的娃娃,說到底父親再寵愛一時間也無法容他們佔着上風,無外乎是面子上好看些。
何況京城那塊還有蔣淵守着,現下若是蔣悅然也離京去幫忙分鋪子,只管是空了蔣府出來,他身子還好也可慢慢跟着看些賬本,慢慢做起來。只等着將來蔣悅然也成了,只要自己手裡還有方沉碧,得來想要的那些也不算難。
今日見着方沉碧難得忙中出錯,恍恍惚惚的精神渙散,蔣煦蹙眉,一把抓住了方沉碧的胳膊,問:“什麼事讓你失魂落魄的?”
方沉碧搖頭掙了掙,蔣煦不肯放手,又道:“你若不想悅然離開便說就是,說不準我也可幫你說幾句話呢。”
方沉碧輕嘆:“我後孃北上來了,我正尋思這事,怕是家裡出了事。”
蔣煦聞言鬆了手,大手指間還留着女子軟肉暖膚的觸感,又不免讓他心頭動了動,眼看着這女孩越發漂亮起來,他也歡喜。
“沉碧,你這人看似薄涼,實不知卻也是個顧念舊情的主,總有人願趁着這個機會佔些便宜來的,你可清楚?”
方沉碧知道蔣煦說些什麼,遂點點頭。
“這幾年,你也爲這方家那孩子賠進多少銀子去了,若說他們對你有恩情,這恩情也有還完的一日,你也別真當着那口無底洞是可填的滿的,這是多此一舉了。”
蔣煦言罷,委委身子又躺下,無頭無尾的說了一句:“可你若想幫着他留下這麼一條根兒,我也可幫你,只要你聽話。”
勿霸王~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