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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身上多不舒服,他就是有本事隨時帶着溫和的笑應付自如地把黑暗情緒打壓下去。活得這樣辛苦的人到底得到了什麼?不過是一身的病滿心的疲憊罷了。思緒跑了半天又回到了他們的談話內容上,“王爺經常四處巡視,太是勞累,咱們看着心疼卻不能幫他分憂,”那門人說得很是動情,大概是真的帶了感情的難受,“新近我們王妃的母親怕是大限之期不遠了,王爺是個極重感情的人,面上一直鬱鬱不樂……”
他後邊又說了些什麼我都沒有聽見,心裡的絕望如潮水般不停涌上來,潮落的時候卻空空地失了重。不知什麼時候院中就開始觥籌交錯起來,我眼裡沒了焦點,一張張臉譜化的模糊影子在眼前晃來晃去,不知道他們爲什麼笑,也不知道那一張一合的嘴巴里都在說些什麼。只是覺得恐慌,本該在母親身邊的我這是在哪又在幹什麼呢?我搖晃着站起了身子,往前走了幾步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在客棧裡,抓着杏兒像看見了親人,這種時候我的心情怕是隻有從小一起長大的她才能理解,我紅着眼睛聲音嘶啞道:“額娘,額娘怕是不行了。”
說完看見了一直皺眉看着我的範清平,深沉得如同再無波瀾的湖。馬車裡氣氛壓抑,範清平把他身上的斗篷披在了我身上,一路上我怔怔的一句話也不想說,只想快點回京。杏兒偎在我肩頭呼吸漸漸變得平穩。這些日子她日夜不息地照顧我想必是累壞了。
回到京裡時夜無止境的黑,檐上的冰凌子在燈籠的照耀下還泛着森森的白光,範清平去了自己的店鋪,我迫不及待地回府,一路上寒夜的風凜冽得像是要把人也割個口子,街上的屋院影影幢幢,家中府門緊閉,我一聲急一聲地拍着冰冷蝕骨的門,硃紅的大門緩緩敞開,小廝的頭探了出來,見了我一下跪在地上,“福晉,您、您怎麼這會子來了?”
我也沒管他,只是帶着杏兒進了門,早有小廝往前屋跑了去稟報。還沒跑到母親待的屋子,哥哥一臉寒氣地衝我走了過來,嫂嫂緊隨其後。
“哥哥……”我剛喊了一聲,他怒氣衝衝地一掌下來打在我臉上,我毫無心理準備也受不住那力道猛地跌倒在地上,手被地上凍僵的碎石硌得生疼,血順着嘴角就流了下來。杏兒驚呼了一聲趴在我身邊要扶我,嫂嫂跪在地上抱住了哥哥的腿悽然喊:“您這是幹什麼呀?”
哥哥看着我頃刻間紅了眼,“你還知道回來?額娘就你這麼一個女孩兒,寵得跟什麼似的,臨終前就想見你一面,唸叨了許久,盼了天黑又天亮,你……你還是讓她走得遺憾。”他說完我積蓄了許久的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他接着道,“你這是鬧什麼彆扭,是誰給你慣的性子這樣任意妄爲?你根本就不配做個福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