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福江口鉅商李家的小少爺,李寶從小就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他爹李巖博是現任李家的家主,不但掌管着京都李家所有的產業,就是分佈在大魏朝其他的分號商鋪也在他的手中。
李寶上有同母所生的一兄一姐,兄長李潤今年十五歲,在京都的官學裡求學,而姐姐李蕊今年十三歲,去嵋城探親還沒有回來。
李巖博人至中年纔有的小兒子李寶,又是嫡子,所以對他尤爲珍愛,李家老夫人谷氏對李寶更是疼到心尖上。
李寶性格活波好動,厭文尚武,李家請了好幾個西席先生都被他氣跑了,自那日與董懷晨打架見識到秦瀾瑞的拳法,一直對學拳心癢難耐,今日又聽到秦瀾心將申婆子的手腕輕輕一抓就抓斷了,更興起了拜秦瀾心爲師的念頭。
“李少爺,我可教不了你,呵呵!”秦瀾心溫婉拒絕道,“要是你真喜歡練拳,可以找一個拳腳厲害的師父專門學習,我這兩下子可擔不起這大任。”
“瀾心姐姐,你能,我就要你教我練拳,你答應我好不好?”李寶開始撒起嬌來,他在家的時候只要這樣對谷氏和盧氏,想要什麼都能得到,但秦瀾心依舊不爲所動,還是拒絕。
求了幾次秦瀾心都沒有答應,李寶很失落也很傷心,甚至還有些生氣,最後轉身跑回了家,他決定以後再也不來外漁巷了。
“大丫頭,這李家小少爺沒事吧,我看那孩子挺傷心的,你怎麼沒有答應呢?”李寶也是長得虎頭虎腦的很討喜,韓氏有些不忍。
“娘,大戶人家的孩子都嬌貴,練拳需要能吃苦有毅力,而且嚴師才能出高徒,我要是教他練拳,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磕着碰着與李家也不好交代,即然這樣,我又何必自找麻煩呢!”秦瀾心有自己的考量,這李寶是李家老夫人的心尖肉,在她這裡磕碰壞了,到時候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她。
一旁的秦瀾兵、秦瀾悅和秦瀾瑞都沒有說話,但秦瀾心說的話他們都記在了心裡,不管以後練武有多麼辛苦,他們再沒抱怨過。
接連幾天,李寶沒來找秦瀾瑞玩,秦瀾瑞也沒有去找他,秦家也把這件事情給慢慢淡忘了。
這天,臨近傍晚,白石碼頭漸漸趨於平靜,突然由北向南逆光而來一人一騎,還沒等碼頭上的衆人回過神來,就見一匹膘肥體壯、四肢修長健美、毛色柔順發亮的棗紅馬昂首長嘶停在百味食肆門外。
再看馬背上安穩坐着的那名十五六歲的錦衣少年,一手緊握繮繩,一手在馬脖子上輕輕一拍,仿若矯鷹破空落地,一個翻身就氣定神閒地下馬而立,姿勢輕捷熟練,讓看到此幕之人皆是驚歎不已。
少年身高八尺,猶如崖上青松堅韌挺拔,骨骼清奇,前額隆起聳而厚,面如凝脂,肌滑似瑩白美玉,劍眉冷目,龍口微抿。
只是少年臉上那一道還未完全癒合的鞭痕實在是大煞風景,活生生將一個俊美華貴的俏郎君破了相貌,讓一塊瑩潤光澤的美玉有了裂痕,又讓人忍不住嘆一聲“可惜”。
少年毫不在意周圍人的打量,徑直走進百味食肆坐下,要了一碗熱湯麪,安靜地吃了起來。
如今雖是初秋之際,可夏日的暑氣還未完全散去,這幾日白石碼頭更是熱得能煎熟雞蛋,大家吃着涼麪還覺得出汗,偏那少年一筷子一筷子優雅地吃着熱湯麪,卻不見他額頭上有汗珠落下,還真是個怪人!
少年吃完熱湯麪,又要了一碗涼麪,依舊安靜地坐在原位低頭悶吃,原本冷峻的神色也在吃完兩碗麪之後爬上了幾許柔和。
“姑娘,能否爲我的越影準備一些清水飲用?”少年的聲音像是晨間的清泉滴落在千年古石之上,又似穿越亙古的絃音動人心魄,清韻,磁性,婉轉,繞耳,讓秦瀾心禁不住擡起頭朝他看去。
少年看到秦瀾心的面容亦是心神一蕩,心中驚歎:好一個如花似玉、楚楚可人的溫婉小娘子。
她看他時,眼中只有剎那驚豔,既無癡迷又無嫌惡,嘴角掛着淡淡微笑,紅潤脣瓣猶如山野桃花含苞欲放,讓他忍不住想要一親芳澤。
想到這裡,少年突然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耳朵根處泛起紅潮。
心中大罵自己禽獸不如,何時冷如磐石的心海竟然春心蕩漾起來,對方竟還是一個十二三歲未長成的姑娘。豈不知,他自己也只是一個剛滿十六歲的少年公子。
少年猛拍自己腦門的動作嚇了秦瀾心一跳,聲音不禁更爲放柔地說道:“可以,公子稍等!”
秦瀾心轉身吩咐幫忙燒鍋的秦瀾兵去給少年的棗紅馬打一盆清水喝,然後繼續低頭擀麪。
而少年見秦瀾心不再理他,心中竟有一絲失落,帶着些賭氣意味地越過食肆小二餘磊,直接走到長臺前將一錠銀子很大力地放在秦瀾心面前。
“面錢!”
少年站立在長臺一側,而秦瀾心低頭擀麪的位置正好在他長臺對側,如果沒有二人中間這阻擋的鋪滿石磚的長臺,少年覺得眼前的少女就算擡起頭也只能到他的胸口。
秦瀾心滿是詫異地再次擡起頭看向少年,正好能看清楚他左臉上那道難看的傷疤,不知爲何,竟有一絲莫名的心疼,倒是把少年眼中閃過的怨氣給忽略了。
再看長臺上孤零零放着的那錠十兩的銀子,秦瀾心瞬間明白過來,這是少年吃完了要付賬,可她現在手裡的零錢都是一個個的銅板,於是叫餘磊趕緊去錢莊把銀子換開。
少年又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秦瀾心,然後轉身朝食肆外走去,秦瀾兵正在餵馬飲水,旁邊有幾個衣衫破舊的孩童正圍着好奇地觀看,外漁巷可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棗紅馬。
等到餘磊用一塊舊帕子兜着零碎銀子回來的時候,秦瀾心留下四文錢,卻發現沒有合適的東西給少年裝散銀子,而她剛纔看得很清楚,少年身上並沒有荷包、錢袋子之類的東西。
想了一下,秦瀾心洗淨雙手去了西屋,從自己的枕頭底下取出一個繡有風中松竹的深藍色如意形的荷包,將找給少年的散碎銀子都裝了進去,然後走到食肆外將荷包大大方方地遞給了少年。
少年接過荷包只是用他深邃的眼眸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秦瀾心,然後將荷包貼身放好,翻身上馬,拉起繮繩,道了一聲“多謝”,雙腿輕拍了一下馬肚,棗紅馬靈犀會意,四蹄飛動,追風趕月般超前奔弛。
遠方,紅霞漫天處,目光堅定的少年疾馳遠行。
食肆外,少女駐足而望,心中遙問:“少年郎,踏馬去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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