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什麼!”邱翦苓禁不住驚呼。
雲想容天真的眨着眼:“邱夫人再大聲點我爹爹才聽得見呢。”
“你!”邱翦苓雙手緊握,住了口。
一個六歲的女孩,湊到自己跟前,將不可能泄露的秘密抖開來,她那雙與雲敖相似的桃花眼裡,分明有看好戲的神色。
怎麼可能!她怎麼會知道!她知道了,是不是孟氏也……
邱翦苓強作鎮定,卻無法阻止自己看向孟氏,想從孟氏的表情發現些端倪。
雲想容也回頭,見孃親捧着父親的手,小心翼翼的上藥,父親則是若有所思的蹙眉。俊男美女在一起,那畫面賞心悅目的很。
雲想容更加得意的噁心邱翦苓,小聲道:“邱夫人,你是不是也知道我爹爹喜歡我孃親,他們早晚有和好如初的一日,你怕了,才急不可耐的派人來陷害我孃親?”
“小混賬!胡說八道!”邱翦苓被雲想容一句話激的腦子一片空白,怒吼着揚手就要打在雲想容臉上,卻在手掌挨近雲想容臉龐時醒悟過來。這是在琉瓔閣的花廳,是在雲敖的面前!
可力氣已經收不住了!
啪!
屋內聲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向邱翦苓和雲想容。
雲想容揹着手不閃不躲,嘲諷的笑望着邱翦苓,笑吟吟受了這一巴掌,隨後誇張的哀叫一聲跌倒在地,哇的哭了起來:“爹爹,孃親,好疼!”
“卿卿!”孟氏扔了藥撲向雲想容,一把把孩子扶起來抱在懷裡,美目含怒瞪向邱翦苓:“邱夫人這是什麼意思!孩子小不懂事,你教導她就是了,做什麼動手打人!”
邱翦苓的左手握着方纔肇事的右手,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緩緩站起身,下意識的看向雲敖。
雲敖面沉似水,仍舊端坐在圈椅上,眼神冷若冰霜。
雲想容雙手揉着眼,哭的雷聲大雨點小,還抽空看了邱翦苓一眼。邱翦苓正好低頭,對上了她得逞的笑容。
心裡咯噔一跳,這是個小妖孽!妖孽!!她是故意陷害她的!邱翦苓險些氣的倒仰。
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她要緊的是如何解釋,絞盡腦汁,一時間卻找不到恰當的藉口,邱翦苓急的臉色煞白。
雲想容暗笑不已,以她前世對邱翦苓的瞭解,她有兩個死穴,一是對雲敖的獨佔欲,二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會不擇一切手段。
她故意說孃親和爹爹會和好如初,除了氣她,還要激她動手。這樣孃親會認清現實,至少現在不會軟弱,爹爹也會心疼孩子。
雲想容知道自己與爹爹見面的時間少,雖有骨血之情,可還是很陌生,與其讓他馬上就喜歡自己,不如讓他先心疼自己來的實在。
所以雲想容哭的更大聲了,嗚咽道:“我不過說邱夫人臉上有包包,她就打我!”
“你怎可以這樣!”童言無忌,你臉上本來就傷了,何必惱羞成怒!”孟氏嗓音尖銳,放開雲想容指尖顫抖的點指着邱翦苓,彷彿要與她拼命似的:
“卿卿就算不討你的喜歡,好歹也是侯爺的女兒,是侯府的六小姐,是明珠的姐姐,素日我敬重你出身高貴,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狠毒,對一個孩子下毒手!”
低頭輕撫雲想容的小臉,上頭已經腫起了四道指印,在她白嫩嫩的臉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孟氏眼淚刷的一下落了下來,樓着雲想容失聲痛哭。
邱翦苓有口難言,整屋子的人包括大夫人和二夫人,都用不贊同的眼神看着自己。她背脊發涼,也不知是被洞徹一切的“小妖孽”嚇得,還是中了蜂毒的反應,渾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打着寒顫。
突然,邱翦苓靈機一動,雙眼一翻就“昏”倒在地。
“夫人!”身旁的僕婢來扶。
“娘,娘!”三歲的雲明珠眼看着孃親倒下了,哇哇大哭。
屋子裡立即亂作一團。
雲敖看了半晌熱鬧,這才站起身,徑直越過孟氏身邊將邱翦苓橫抱起來,一面往外頭走去一面吩咐人備車。大夫人和二夫人也緊忙帶着人客氣的相送。
雲想容這時早已不哭了,冷冷的望着雲敖的背影。
孟氏也是淚眼朦朧,委屈的咬着脣。
想不到雲想容捱了打,雲敖關心的還是邱翦苓。
就在雲想容恨不能用眼神爲刀捅雲敖幾刀時,雲敖腳步停下,轉過身以命令的口吻吩咐道:
“既然老夫人要在後花園做法,琉瓔閣就該多安排一些人,我看卿卿身邊還沒有按例分派丫鬟和粗使婆子,就請兩位嫂嫂上上心,安排得體的人來。卿卿臉上的傷也要用藥,她先天不足,身子需要調養,最好平日能有醫婆每日來問診請平安脈,若辦不到,我自會向皇上請旨,調派御醫來。”
這哪裡是不疼女兒,分明是關心的要死!
大夫人和二夫人心中腹誹,因爲老夫人與趙姨奶奶的那一層關係他們又不好先開口應下。
雲敖見狀冷笑:“那就不勞煩嫂嫂,我自會請皇上的旨意來。”
“不麻煩,不麻煩!”大夫人立即拿了主意:“此事我自然會去回了婆婆,都按着小叔的吩咐辦。”
官大一級壓死人,她夫君只是個八品的提舉,小叔子卻是督察員從四品僉都御使,還是個侯爵,更要緊的,這位是出了名的煞神,翻臉不認人的主,他手上沾了前太子的血,與皇上又是八拜之交,得罪了他,還要不要好好過日子了!
二夫人沒有大夫人那樣緊張,可也白了臉,暗暗後悔今日爲何要攙和進來……
雲敖這才滿意的點頭,抱着邱翦苓離開了琉瓔閣。
雲敖和邱翦苓帶來的下人大多數都受了傷,這會子相互攙扶着跟在後頭,隱約聽得見呼痛的聲音。
待人都走遠了,大夫人和二夫人折了回來。
孟氏這時已經處在呆滯之中,滿臉歡喜。
大夫人打趣的說了幾句表面祝福其實諷刺的話,見孟氏沒有反應,就與二夫人去春暉堂回老太太了。
孟氏激動的摟住雲想容,顫抖的道:“卿卿,你聽見了嗎?你爹爹他,關心,關心你呢!”
出於男人的體面也至少要保持她和孃親的日子過的去吧?不過是安排僕人,請醫婆來把脈調養身體,有什麼好歡喜的?
雲想容笑着迎合着孟氏,心下在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邱翦苓一定是裝暈倒。下一次還不知她要使什麼手段來加害孃親。
不過剛纔她一定嚇壞了!
雲想容越想越覺得好笑,也跟着孟氏一同笑起來。
柳媽媽這會子已經拿了剝皮的煮雞蛋過來給雲想容敷臉,其餘的人則是收拾殘局。
雲想容臉上的傷,又讓孟氏傷心了好一陣子。
過了片刻,雲想容就吩咐雲娘去打探常建的消息。雲娘回來時,臉都嚇白了:“那個小道士擡出後花園就死了,老夫人這會子正讓李媽媽去打點馮道長。聽說,李媽媽還爲了此事被罰了半年的月錢。”
雲想容放下心,能去掉邱翦苓手下的一個爪牙,這是好事。不過因爲少了常建,邱翦苓會用誰她就不得而知了。其實今生的事情完全沒有按着前世的軌跡發展,她沒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謹慎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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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侯府。
雲敖將邱翦苓送回臥房,便立即吩咐人去請了御醫。御醫趕來之前,他也覺得身上很冷,彷彿蜂毒發作了。
不過他是習武之人,身體強健,一時半刻也沒什麼事。等候御醫之時,雲敖去了外院的書房。吩咐長隨康學文上了茶,就讓伺候的人都退下了。
書房中恢復了安靜。
雲敖端坐在黑漆桐木畫案後的紅木官帽椅上,眸光銳利的掃過右側的整排書櫃,又掃過左側半敞的格扇前放在條案上的幾盆盆栽。
隨後輕聲道:“還不出來,等爺請你?”
話音方落,就有一黑衣蒙面男子從多寶閣後閃身出來,跪地行禮,“侯爺。”
“說吧。”閒閒的端起茶盞。
男子應是,道:“回侯爺,屬下奉命監視馮道長一行人入濟安侯府,隨後就一直呆在琉瓔閣,原本,屬下已經發現了那名小道士進了孟夫人的臥房,剛打算將他抓出去,六小姐卻領着丫鬟回來了。”
“哦?”雲敖挑眉,放下茶盞,坐正了身子,感興趣的望着黑衣男子,示意他繼續。
黑衣男子道:“六小姐回來時很慌張,似乎是要找孟夫人,徑直從閣樓外的樓梯到了二樓,發現孟夫人屋裡有人,並未叫嚷,而是先下了樓,吩咐琉瓔閣佈防的粗使丫鬟婆子各自散了。屬下原本想將那小道士抓走,但被六小姐發現之後,又不好讓人憑空消失,只好耐心觀察,不多時,六小姐和她身邊那個小丫鬟,就用樹枝挑了個馬蜂窩回來,扔進了孟夫人的臥房。”
“原來是她?!”雲敖眯起了桃花眼。
“那小道士身上有功夫,逃了出去,屬下擔心六小姐要善後,會發現屬下的行蹤,就離開琉瓔閣了。”
說到此處,黑衣男子露在面巾外的一雙眼笑眯了起來,恭維道:“六小姐不但長得像侯爺,聰明勁兒也像侯爺,可真是虎父無犬女。”
雲敖瞪了他一眼,“少拍馬屁。你下去吧。”
黑衣人正色頷首,抱拳行禮:“屬下告退!”旋即閃身離開。
燭火搖曳光線昏暗的書房中,就只剩下雲敖獨坐沉思,光影將他俊朗的面龐掩藏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