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閒暇

155 閒暇

深秋的夜晚有些涼意,風自未關嚴的窗戶縫隙中偷偷捲了進來,譴倦的拍着窗棱,發出纏綿的輕吟。

精緻的面容,疏懶的姿態,舉手投足間的清貴從容,幼清不由暗暗感嘆宋弈的魅力,不管在什麼樣的場景下,他都能自成一派的出衆,她能想象得到今天晚上他在嚴府時的樣子,甚至能想象得到嚴安的表情……

她輕輕失笑,搖着頭道:“我還真沒有特別想做的事情。”想了想,接着道,“不過,聽說望月樓新來了舞姬?我能不能去看看?是外邦的女子嗎。”

“嗯。每縫雙日戍時末開場,亥正結束,你若想看明天剛好!”宋弈沒想到她想了半天,只勉強提了個去望月樓看舞姬的要求,他以爲她會說在院子裡種幾株花,或者去十渡抑或香山走走,想到這裡他就直接問了出來,“不喜歡花?我看你在薛府的青嵐苑中,也沒有種上花草。我們要不要在家裡的院子中種上一些,我可以陪你去豐臺走走,那邊許多花棚,可以任意挑選。”

“還是算了,我現在沒什麼心思伺弄花草。”幼清重新站了起來,拿着梳子一下一下給他梳着頭髮,宋弈的頭髮很好,密密的又直又黑,平日束起來或盤了髻或垂在腦後,都非常的清逸疏朗。

宋弈微微一愣,抓着幼清的手,回頭笑望着她:“那就去望月樓吧,可餘下的時間做什麼?”

“你教我下棋吧。”幼清架在他肩膀上,歪着頭看他,一雙眼睛又黑又亮宛若生輝的曜石般,將宋弈倒映在其中,波光粼粼的,嫵媚嬌嗔,“上次和你下棋,看得出你棋藝很好,你教教我,往後你再無聊我就可以陪你下棋了。”

“你這是在給我找事做。”宋弈捏了捏幼清的小鼻子,“看來我該去揚州的,即便不去揚州,去山東也很好!”

幼清聞言一愣,問道:“怎麼,你原本打算去揚州的?”

“嗯。多個人事情辦起來也快一些,更何況,鹽商那邊我也該去見一見的。”宋弈說完又笑着道,“不過都說煙花三月下揚州,明年去也不是不可以。”

幼清從福建上京時,路過的地方也很多,但是江南卻只在畫中見過,有的煙雨濛濛,有的瑰麗絢爛,她不由生了一絲嚮往,笑道:“明年三月父親應該可以回來了吧,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去,好不好?”

這是幼清第一次和他提要求,宋弈笑了起來,順手就將她攬在懷中,手臂圈着她笑道:“好啊,你想在江南辦及笄禮?”他想了想,“若是在江南辦及笄禮也很好,那邊我有些朋友,到時候可以請來觀禮,或者,我們去應天也可以,那裡有個莫愁湖,還有個玄武湖,可以泛舟遊湖,景色不錯!”

及笄禮嗎?及笄禮過後他們就要圓房了吧?要在江南嗎,她還是想在京城,這裡的一切她都熟悉,到時候她應該會有點底氣……到時候父親也回來了……

幼清滿臉通紅,垂着頭不敢看他,支支吾吾的道:“到時候再說吧。”話落,心虛的指着桌子上已經放了一會兒的粥,“快吃飯,一會兒該涼透了。”

這個小丫頭,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紅成這樣,眼神還閃爍不定,一副心虛的樣子,宋弈看着歡喜就捧着她的臉在她脣角啄了一下,笑道:“想什麼呢,說給我聽聽。”

“沒有!”幼清擺着手,指着桌上的粥,“快涼了!”話落,慌張的在對面坐了下來。

等吃了飯,宋弈就歪在羅漢牀上翻着書看,也不說回房歇息,幼清只好拿了針線出來,兩個人就着燈光一個看書一個縫衣裳,宴席室裡很安靜,不知道過了多久,宋弈忽然放了書望着幼清的側臉,笑問道:“是誰的衣裳?”

“給父親做的冬衣。”幼清頭也不擡的飛針走線,宋弈換了個姿勢,以手支頰側目望着她,也不說話,過了一刻幼清覺得奇怪,擡頭看他,就見他一雙深潭似的眸子幽幽的盯着她,幼清不自在,笑問道,“看我做什麼!”

“好看!”宋弈誇完,又道,“做的衣裳也很好看。”

幼清一愣望着宋弈,就聽他一本正經的道:“什麼時候給我也做一件吧,入了冬我可就沒的衣裳換了。”

沒見過對別人提要求的時候也能這麼理直氣壯的,幼清失笑,點頭道:“好,等把父親這件事做完就給你做,你想要什麼樣子的,我看你衣裳都是素色的,要不要做一件鮮豔的?”

“隨你!”宋弈忽然往裡面挪了挪,然後拍了拍空出來的位置,“光線不好會傷着眼睛,過來陪我躺會兒。”

幼清瞪眼,拿着針線咬着脣望着宋弈,就是不動,宋弈見她不懂索性就坐了起來,長臂一伸將幼清裹在懷裡,低聲道:“臉怎麼又紅了,是不是不舒服?”說完,還煞有其事的摸了摸幼清的額頭。

幼清臉越發的紅,心口砰砰跳了起來,雖然知道宋弈答應了及笄後再圓房,可她還是忍不住緊張起來。

宋弈輕笑,視線落在她戴着的耳塞上,圓圓的宛若飽滿的蓮子,米白的顏色更襯得她耳垂小巧玲瓏,泛着瑩白的光澤,他愛憐的吻了吻,幼清渾身一怔,騰的一下站起來,可又想到上次兩個人之間的矛盾,又噗通一聲坐了回來。

她的舉動宋弈當然看的明白,不由心疼的嘆了口氣,道:“回去歇着吧,明兒無事你多睡會兒再起。”

幼清點點頭,逃也似的出了門。

第二日一早,夏堰暗示南直隸官員彈劾嚴志綱,一時間南直隸所有官員皆上書彈劾,羅列的罪名不甚枚舉,聖上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嚴安,問道:“這幾項確有其事?”

嚴安哆哆嗦嗦的擡起頭來,雙目滿含熱淚的回道:“承謙雖頑劣,卻膽子甚小,他絕不會做出這些事情來,聖上可遣人一項一項調查。”

“朕問你,奏疏上所言他在平陽有府邸一座,建造的奢靡華麗,便是連殿中的柱子,都是金銀所制?!”聖上將奏疏丟在龍案上,目光不善的看着嚴安,嚴安心頭突了一下,聖上對什麼事都不在乎,唯獨對一個“錢”字耿耿於懷,他聞聲立刻回道,“謠諑巫謗!”頓了頓語氣誠懇的道,“微臣在老家確實建了府邸,可不過是個普通的民宅,前後五進,風景雅緻,但卻遠遠不及奏疏中所言富麗堂皇,聖上明察,老臣絕無半句假話!”

聖上沒有說話,冷哼一聲,道:“怎麼以前朕沒有聽你說過。”

“此乃老臣家事,老臣不敢使家事打擾聖上。老臣建此宅確有私心,想要等有一日能告老還鄉,也能不至於太過凋零落魄。老臣雖自己不在乎,可卻不能讓世人覺得聖上不愛臣子,這份臉面老臣就是掙不起也要硬撐着啊!”

聖上面色微霽,嚴安見他臉色好了一些,立刻就道:“聖上,承謙生性良善,絕不會做哪些違法亂綱之事,還求聖上明鑑那。”

“朕知道了。”聖上頷首道,“稍後等賴恩來後,讓他審一審,便將人給你放回去。也省的你在這裡煩朕。”

嚴安大喜,立刻磕頭不止。

夫妻二人用了早膳,幼清剛擺了棋盤,蔡媽媽就進來回道:“太太,廖府送帖子來了。”幼清一愣接過來看了看,望着宋弈,道,“是廖太太下的帖子,請我們今天去家裡。”

宋弈微微頷首,回道:“那就去吧,廖伯母大約是想與你探探薛家的口風。”

幼清料想也大概如此,和宋弈收拾了一番便去了廖府。廖家在京城有三處宅子,廖傑如今住的這個離六科很近,據說是廖太太想要他每日多睡半個時辰而花重金在此處侯了近一年的時間纔買下的。宅子是三進的宅子,在外面看並不起眼,可一進門幼清便被裡面的山色園林給驚豔住,但凡空閒的地方,都種了花草,便是連內外院相隔的院牆上都爬滿了青藤,雖是金秋卻有種春色滿園的錯覺。

廖太太在垂花門等他們,一見到幼清和宋弈下了車,她便高興的迎了過來,道:“還想着你們要中午才能過來。”很熱情的拉着幼清的手,道,“隔的有些遠,坐車累了吧。”

幼清笑着搖了搖頭,道:“都在城中,哪裡會累。”她打量着院子,誇讚道,“這院子可真是好看。”

廖太太聞言眼睛一亮,笑着道:“可算有個人說我這院子好看了。”話落,又壓着聲音,道,“少仲常爲這事兒和我吵,怪我將家裡弄的亂七八糟,說又髒又亂看不出哪裡好,還說等哪天非要將這些花花草草悉數鏟了!”

幼清掩面笑了起來,和廖太太一起往院子裡走,進了院子裡頭更是花草遍佈,鬱鬱蔥蔥,她笑道:“廖大人是不喜歡這些花草嗎。我瞧着到是極養眼的。”

“他哪是不喜歡花草,是嫌髒,你不知道他,他就算在院子裡轉一圈,回房都要洗一次澡,自己的房間從來不讓人進去,便是我,他大了以後都不曾進去過。我真是不知道,這樣的人怎麼會是我生養出來的。”

幼清回頭看來眼宋弈,宋弈含笑道:“少仲愛潔也是好事,伯母隨他去便是,總比那邋遢的要好。”

廖太太直嘆氣,搖頭道:“都這麼大了,我想管也不了,就等着給他娶個媳婦兒,讓媳婦兒管他,往後他們小夫妻想怎麼折騰就折騰,我眼不見爲淨!”

幼清覺得廖太太很有趣,她甚至能想象得到她和廖傑平時是如何相處的,幾個人說笑着進了正房的暖閣,廖太太讓人上了茶,就直接開門見山的和幼清道:“我這次請九歌和你過來,就是爲了少仲的婚事,想問問你們,我這幾日請人上門提親,合適不合適,還有沒有別的規矩和忌諱。”她說着看着幼清,笑道,“你知道,我們雖和官場人家來往,可從來走過姻親,這裡頭的東西我還真是不大懂。”

幼清能理解廖太太的心情,她道:“沒有多少的規矩,只是我姑母不想讓我們幾個人遠嫁,所以她當初在三井坊一口氣買了三間宅子。我二姐又從在嬌養在她身邊,她更是捨不得!”她也是在試探廖太太。

“這好辦。”廖太太道,“我們在京城三處宅子,到時候讓你姑母選,住哪裡都可以,我是沒有意見。”又道,“更何況,我也沒有打算讓媳婦兒住保定去,一大家子人,事情又多又雜總有這樣和那樣的矛盾,她年紀小難免吃虧,我還捨不得呢。”

幼清就笑了起來,放了心,看了眼宋弈,笑道:“若是這樣,那您便挑了日子去,別的忌諱一概沒有,您大可放心!”

廖太太就鬆了口氣,問道:“聽說家中還有個老祖母是不是?”幼清點頭,廖太太又道,“那成,我心裡有數了,等事情都準備妥當了,我便請人登門去。”又看着宋弈,“往後你和少仲成了姻親,你也幫我多管管他,若他在和現在一樣沒完沒了的折騰,你告訴我,我來收拾他!”

宋弈含笑應是。

幼清心頭愕然,宋弈怎麼管廖傑,現在大家是朋友還好說,若是成了姻親,到時候宋弈還是妹夫,哪有妹夫盯着姐夫呼來喝去的道理。

“中午就在這裡用飯。”廖太太笑着道,“我已經讓廚房準備了,我這回來帶了些海貨,一會兒你們回去時也帶點回去!”

這時節海貨可不好弄,幼清只當廖太太會送些乾貝一類的東西就沒有太在意,卻沒有想到回去的時候,竟是裝了兩筐子的鰒魚,海蔘一類難得一見的東西,她頓時不好意思起來,和廖太太道:“怎麼好意思吃了還帶着回去。”

“和我客氣什麼。我們別的沒有,這些東西最是不缺的,這些你若吃完了,再和我說,我讓人給你送。”廖太太不以爲然的道,“說起來我們在西街還有兩件茶行和綢緞鋪子,往後你們家裡缺什麼,就差人去拿,擺在櫃子上的東西都一般,可後堂還藏了好東西,你們儘管去,不要和我客氣。”

幼清尷尬的點頭應是,和宋弈回了三井坊。

“廖太太可真是……”幼清不知道怎麼形容,就覺得有股財大氣粗的感覺,其實薛家的銀錢也不缺,可和廖家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不堪比較。

宋弈笑眯眯的道:“我第一次去廖府時,廖老爺子送了方端硯給我做見面禮!”他說着一頓,和幼清挑眉道,“包在匣子裡我也沒有在意,後來才知道,那是前朝德宗用過的東西,自皇宮中流出來的!”露出又驚歎又無奈的表情。

幼清哈哈笑了起來,道:“若是這門親事成了,往後我們可就有個有錢的姻親,閒暇了我們便去打秋風,也能攢些難得一見的寶貝。”

宋弈微笑,兩人下了馬車進了院子,江淮跟了上來,輕聲回道:“爺,西苑那邊傳來消息,說聖上鬆口說要將嚴志綱放出來。”

“知道了。”宋弈早就料到會這樣,“在我書桌上有一封奏疏,你給單大人拿去,旁的不用多說!”

江淮應是,去書房拿了宋弈所說的奏疏出了門。

幼清沒有多問,可到了下午,西苑就傳出來,聖上要將嚴志綱移交大理寺的消息,還說要嚴加懲辦!

“你寫了什麼。”幼清捏着棋子好奇的看着宋弈,宋弈笑着道,“嚴志綱在山東建了一所宅子,那宅子裡有個涼亭,亭子裡掛了一副對聯,我將對聯默寫出來給了聖上。”

“對聯?!”幼清愕然,問道,“難道,那副對聯是宮中之物?”

宋弈頷首,嘴角的笑意高深莫測:“原是聖上贈與嚴閣老的一幅字,可後來聖上喜歡,便又裱了一副掛在了萬壽宮後殿中罷了,此事嚴志綱不知道,而嚴懷中沒有去過老家的府邸,自然也不知道!”

這可是犯上的大忌啊,難怪聖上會發如此大怒。

別的事在聖上眼中,只要不涉及銀錢貪污之類,聖上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當是小事,可“犯上”一罪歷代君王怕是沒有一個人能無視的。所以,宋弈對別的事不過輕描淡寫的提一提,提到這副字時,卻是着重渲染了一番!

“爺!”江淮在門外喊了一聲,宋弈回道,“進來說。”江淮進了門,朝兩人行了禮,回道,“方纔小的路過錦衣衛,聽聞一個消息也不知真假,說是陶然之在今天早上在牢中自縊了!”

陶然之自縊了?幼清第一個反應便是不相信,像陶然之這樣的人怎麼也不可能自殺,他就是因爲怕死,當時才逃走的,現在他怎麼可能捨得自縊,她看着宋弈,問道:“會不會嚴志綱……”

宋弈點點頭,道:“留着無用,對於他們來說還是個隱患,自然要除掉。”話落,他看向江淮,問道,“蔡彰沒什麼動靜?”

“張茂省進宮裡了,還向聖上敬獻了一顆積天地之靈氣,煉了九九八十天的靈丹。”江淮說着眼底忍不住露出輕蔑來,什麼靈丹,就是外頭店裡賣的十全大補丸罷了,吃了是能強身健體,可若說延年益壽,那簡直是荒誕至極,“聖上不知道他會煉丹,還帶着他去了正在建的丹房,問了他的意見,張茂省說的頭頭是道,聖上很高興!”

蔡彰等的就是這一天吧,讓張茂省代替陶然之的位置!

“張茂省是鄭孜勤介紹給蔡彰的,蔡彰當寶貝似的供給聖上。”宋弈介紹道,“這個張茂省比陶然之可機敏多了,往後幾年,蔡彰勢必要起勢。”

前一世,蔡彰沒有張茂省就是聖上跟前的紅人,這一世有了張茂省,他只會如虎添翼,幼清有些擔憂的道:“那會不會對你有影響。”

“無妨,我在朝堂,他們走西苑,想要有衝突也是聖上跟前的事。”宋弈語氣淡淡的,看了看時間,道,“你不是要去望月樓看舞姬表演嗎,時間不早了,我們現在去用了晚膳,便就開始了。”

幼清笑着點頭,喊採芩和綠珠進來:“你去問問路大哥想不想去望月樓,還有周芳和戴望舒……”綠珠一聽到去望月樓,高興的手舞足蹈,“是要看外邦的舞姬表演嗎,我這就去喊她們。”又道,“江大哥也閒着的,喊他一起。”話落,提着裙子就跑了。

另一個江大哥很尷尬的站在房間裡,一臉豔羨的樣子,幼清看着他失笑,道:“沒什麼事了,你也去歇會兒!”

江淮哦了一聲回了房裡,果然就看到綠珠和江泰兩人站在撫廊下說話,綠珠滿臉興奮的說着話,而江泰更是滿臉的笑容,江淮看的目瞪口呆,等綠珠走了他拉着江泰問道:“我和你認識二十幾年也沒見你對我笑過幾次,現在倒好,見到綠珠就跟換了個人,整天傻笑。有那麼好笑嗎。”

江泰滿臉通紅,支支吾吾的道:“我……我哪裡笑了!”江淮跳了起來,指着江泰道,“你別這樣,我覺得冷。”說着,逃也似的跑了出去,邊走邊道,“你往後別和我一起出去,別說你是我兄弟,太丟人了。”

江泰沒說話,關了門一個人坐在房裡半天,想到綠珠方纔和他說話的樣子,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幼清跟着宋弈去了望月樓,阿古親自掌勺做了一桌子幼清愛吃的菜端上來,自然也有他被幼清誇讚了好幾次的牛排,等用完了膳樓下的絲竹聲便響了起來,就看到八個穿着裹胸和七彩闊腿褲的蒙面女子踩着鈴鐺扭着腰肢出來……

“出來了,出來了。”綠珠興奮的指着下面,等看清她們穿的衣裳,頓時啪的一聲將窗戶關起來,幼清一愣,問道,“不是要看歌舞嗎,怎麼關起來了。”

綠珠看了眼宋弈,擺着手道:“不能看,不能看!”她說着對宋弈道,“老爺,往後您不能來這裡,這都什麼地方,太不正經了。”

宋弈聽着臉色頓時僵住,幼清忍着笑道:“怎麼不正經。”說着推開了窗戶,就看到下面的舞姬扭腰擺胯身姿如柳般妖豔嫵媚,尤其是蒙着面後露出的一雙雙眼睛,或綠或藍,宛若寶石一般在燈光妖冶的舞臺上,散發着奪人心魄的勾魂之感,“真好看。”她回頭望着宋弈,道,“難怪那麼多人趨之若鶩,這些外邦的女子,果真和我們中原的女子不相同。”又大膽又奔放!

“不行!”綠珠護着窗戶,一副護犢子似的樣子,“老爺不能,絕對不能看!”又拉着幼清,指着樓下低聲道,“太太,您看樓下那些男人,一個個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您絕對不能讓老爺看。”

幼清一愣,回頭看看一本正經坐在桌邊喝茶的宋弈,哈哈笑了起來,綠珠這是不知道望月樓就是宋弈的,宋弈若是想看,什麼時候不可以,能攔得住嗎!她笑着道:“你不要一驚一乍的。”又指了指門口,戲謔的道,“江泰可還在外面呢,他約莫也是能看得到的。”

綠珠一瞪,像是想起什麼來,立刻就要往外走,又忽然停了下來,紅着臉道:“他看不看奴婢管不着。”

那你就能管的着宋弈,幼清掩面笑着,回桌邊端了茶,輕聲道:“綠珠不懂事,你別介意!”

“本也無趣。”宋弈淡淡的說完,又望着幼清,道,“稍後還有更香豔的,你們若是不喜歡,可以去後院走走!”

幼清就看到採芩和周長貴家的目不轉睛的盯着下面,綠珠則是半遮了眼睛偷偷覷着,她沒想到這樣的事採芩和周媽媽到是很淡然,反而是綠珠反應這麼大。

“算了,等她們不想看了我們再走吧。”她說着就打趣宋弈,低聲道,“她們都是你請來的?!”

宋弈挑眉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幼清臉一紅撇過頭去,就聽到周長貴家的驚呼一聲,指着樓下和採芩道,“你瞧着門口那人是不是三少爺?”

採芩四處的找,問道:“哪個?”周媽媽就急着道,“就是穿紅色湖綢直裰的人,旁邊還有個寶藍色少年,似乎是趙舅爺!”

幼清聽着便皺了眉,和宋弈對視一眼起身去了窗邊,順着周媽媽的手果然就看到了正站在門邊踮着腳往舞場裡頭看到薛瀲,她心頭咯噔一聲,目光便落在舞場中間的女子身上,一眼就看到了被圍在中間,穿着件桃紅裹胸的少女,那少女柳腰長腿身姿曼妙,一雙眼睛又大又圓看人時直勾勾的像是會說話似的……薛瀲就盯着那女子目不轉睛。

幼清想到前一世薛瀲帶回來的那位胡女,她曾遠遠看過一眼,長相併不算清楚……想到這裡她又覺得自己多心了,薛瀲帶回來的胡女,是他跟着徐之行去西域認識的,現在他不去西域,應該就不會遇到那位胡女了吧。

幼清又朝門口看去,就看到薛瀲正拉着趙子舟往外走,趙子舟不肯走,兩人在門口說着話,但是能看出來,薛瀲的興趣不大,幼清鬆了口氣,周長貴家的道:“要不要奴婢下去和三少爺打個招呼?”

“不用了,他來這裡肯定不想讓我們知道。我們就當沒看見就好了。”薛瀲畢竟長大了,她再說他可也是私下裡的,當着人面還是要給他留幾分面子。

宋弈走了過來,朝樓下看了看,奇怪的問道:“聞瑾在樓下?”

“在那邊。”幼清指了指,低聲道,“隨他去吧,我們就當沒看見就成了。”

宋弈看了眼薛瀲,拉着幼清的手低聲道:“若是覺得無趣,我帶你去個好地方。”說着,牽着幼清的手出了門,左拐右拐的走了點路,幼清就看到隱在屏風後面的樓梯,她驚訝的道:“還有三樓?”

宋弈頷首,帶着幼清上了樓梯,樓上是個閣樓,不是很大空蕩蕩,但是朝東的地方有個很大的窗戶,宋弈將窗戶推開,幼清就發現站在這裡能將崇文門裡外的情景一收眼底,幼清笑道:“這真是個好地方!”夏天的時候垂着通惠河上的風吹過來,清清冷冷的肯定很舒服。

“嗯。”宋弈頷首,指着前面一處闊達的宅子,“那是課稅衙門,所有往來京城的客商都要在這裡過一道!”

幼清驚訝的看着那邊,又回頭和宋弈道:“你當初選在這裡,就是因爲這個?”

“到也不是是。”宋弈淡淡的道,“只是正巧而已。”

幼清纔不相信他只是正巧而已。但是這裡真的很不錯,她非常的喜歡,趴在窗臺上能摸到屋頂的瓦片,還有三三兩兩的青黃葉子從縫隙間鑽出來,隨風搖曳,很有趣。

兩個人靠在窗臺上,輕聲細語的說着話,宋弈指着各處的的宅子和她解釋哪家的府邸,又哪一處是什麼酒樓,裡頭什麼菜是特色……幼清第一次覺得,宋弈不上朝也挺好的,他們還從來沒有過這麼悠閒自在的時刻,什麼都不用想,就這麼聊到哪裡算哪裡,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似的。

直到樓下的絲竹停了,客人都散了場,兩人才下樓,帶着丫頭婆子乘興回了三井坊,綠珠神神叨叨的和幼清唸叨着那些女子的穿着暴露,可轉了頭她就看到綠珠站在門口比劃着那些舞姬跳的動作,她失笑和採芩兩人笑的捂着肚子躺在牀上。

“你一口一個不喜歡,一口一個不像樣子,怎麼轉了身還偷偷學上了。”採芩擰着綠珠的耳朵,“這樣的豔舞淫曲你也敢學敢唱,我看你是不得了了。”

綠珠捂着耳朵:“我就好奇嘛,她們的腰怎麼那麼軟!”說完,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

第二日,薛思琴抱着豪哥過來坐了半天,豪哥很喜歡宋弈,看見他也不人生伸着手就要抱抱,宋弈卻只是笑,等豪哥沒留意就自己去了書房關了門,幼清笑着和薛思琴道:“猜是沒有抱過孩子,見着有些怕!”

“他爹一開始也是,抱在手裡腿都哆嗦。”薛思琴說着,就想起祝騰來,“你姐夫昨天把人領回來了,我見着人時嚇了一跳,瘦到是沒瘦就是縮手縮腳的,見着人垂着頭一副膽小怯弱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裡頭受了驚嚇!”

“人呢,送走了嗎?”祝騰也關了兩個多月了,送回去無可厚非,薛思琴點頭道,“今兒一早送去通州的,明天坐船回陳留。那邊幾乎每隔幾天就來一封信,實在是不願再煩這些事了。”

送回去也好,也了了一樁事,幼清頷首,問道:“三叔那邊去看過來嗎,他還好嗎。”

“你姐夫去過了。”薛思琴回道,“挺好的,父親雖不會徇私枉法,但照顧三叔這樣的事還是可以的,所以他不但沒有吃苦,在裡頭還儼然一副官老爺的樣子,那些獄卒知道他的身份,都對他畢恭畢敬的,好吃好喝的供着他。”

薛鎮弘的性子,無論在哪裡都是能吃的開的混的好,幼清失笑。

等薛思琴走了,幼清和宋弈又偎在暖閣裡下棋,晚上一起吃了飯歇下,第二日去了井兒衚衕,趙芫孕吐很厲害,吃什麼吐什麼,哪怕喝一口水在腹中都過不了幾息的功夫,她抱着痰盂吐的筋疲力盡,看着幼清哭着道:“我……我沒想到我生個孩子會這麼難!”

“要不然我找封神醫問問,他有沒有法子止孕吐?”幼清心疼的看着趙芫,不過十幾天的功夫她人已經瘦了一圈了,趙芫搖着頭,道,“我娘說孕吐是孩子不適應,得讓她慢慢在肚子裡慢慢適應了才成,要是吃藥把他壓下去,生下來的孩子會和娘不親,而且性子還會很悶。”

幼清不懂這事兒,嘆着道:“那怎麼辦,要吐多就才能好。”

趙芫抱着幼清搖着頭,道:“娘說有的人吐三個月就好了,有的人卻要吐十個月呢,我想想就害怕!”她話落,外頭就看到薛靄抱着個紙袋子進來,趙芫一看到就笑着道,“相公,菱粉糕買回來了?天香樓的豬蹄呢,買回來了嗎。”

薛靄一股腦的擺在桌子上,柔聲道:“都買到了,你每樣少吃一些,總能在腹中留下一些的。”

趙芫高興的點着頭,拿了塊菱粉糕塞進嘴巴里,她是真的餓,而且嘴巴還特別饞,一會兒想吃這個,一會兒想吃那個,又不好意思指使別人,就只能偷偷和薛靄說。

薛靄和幼清看着她吃了半塊還喝了幾口茶,一點要吐的樣子都沒有,皆是鬆了口氣,趙芫也笑了起來:“好像沒事了。”她說着又將剩下的半塊塞進嘴裡,還不等她吞下去,她噗的一聲,將剛纔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悉數落在薛靄的衣襬上。

“對……對不起。”趙芫紅了眼睛哭了起來,又委屈又羞愧,薛靄抱着她輕拍着她的後背,哄着道,“沒事,沒事,一會兒我換了就好了。倒是你,又吐了要不要再吃點別的。”

趙芫埋頭在薛靄懷裡默默的流着淚,昂頭望着薛靄,道:“我又想吃包子了……豆沙包子!”

“我去買。”薛靄給他擦着眼淚,“你去躺會兒和幼清說說話,我一會兒就回來了。”說着就出了門。

幼清又高興又驚歎的看着薛靄,忍不住對趙芫豎了個大拇指:“還是大嫂厲害!”

趙芫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題外話------

昨天我家的雙子男借酒裝瘋弄了一隻小奶貓回來,早上起來把我和我媽驚着了,家裡竟然有貓叫!於是,今兒早上我家就翻天了,吵翻了天,哈哈哈哈。讓他在自己和貓之間選一個,有他沒貓有貓沒他。他說要貓!不說了,我要揍人去了。

這貓伺候起來,可真是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