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翀把明日存錢的事情吩咐完了之後才讓唐其下去休息一兩個時辰,等卯時時再把所有弟兄都叫到這裡來聚集。
唐其離開之後就直接回了自己落腳的地方,剛到屋門前就已經察覺到暗處有人。他悄聲潛過去,一招制敵。
“是我!”
唐其愣住,將摁在地上的人翻了個個,這纔看清楚這人真的就是慶安。
“公子?你在這裡做什麼?”
慶安臉色有些難看,有羞愧又有憤懣,還有一些唐其來不及細看的東西。唐其鬆開了慶安,心裡大概明白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了。
慶安直視着唐其,唐其亦是看着他。慶安突然屈膝跪下,朝着唐其行了個大禮。唐其嚇得趕緊閃開,有些無措。
“公子這是做什麼?”
慶安直起身子,目光誠懇。
“以前我無知自負,更加錯信了人。今日我慶安前來請罪,也請唐其大哥直言,我慶安究竟還有什麼地方可取,還有什麼地方可用,無須顧忌。”
說完這個,他又突然低垂了腦袋。“那些死傷的弟兄,等我拿回黎國大業之後會親自上他們墳前負荊請罪。亦或者,大家如果有更好的選擇,到時候慶安也能退位……的確,我這樣無能的人根本就不配坐上那個位置。”
唐其愕然,心裡暗忖這話他是千篇一律的說,還是真的是心中所想?唐其沉默片刻,突然轉身回到屋前,開了鎖,推了門。
慶安緊咬牙關,心中惴惴難安。他最沒把握的就是唐其,他是猶豫了好久才終於有勇氣找過來的。果然,唐其根本就不屑自己,所以把他晾在這裡自己進了屋……
慶安腦子一團亂,本可以站起來,可他還是固執的跪着。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又在聽見了腳步聲,慶安知道是唐其重新回來了,可剛一擡頭,嗖嗖的利劍就擦着他的身體而過,他僵直的後背頓時一片冷汗。
愣怔間有人拽了他一把,將他直接提了起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整個人又被扔到了一邊去。
慶安後腦勺撞在牆上,腦袋有些暈眩,但耳朵卻能聽見就近在身旁的兵器交鋒聲。等他緩過勁兒來時,一把亮着寒光的劍已經朝着他猛刺過來。
慶安後背就是牆壁,唐其被兩三個人纏住,根本就分身乏術,他餘下的三個方向也還有七八個人。
他根本無處可逃……
“公子快走!”
唐其不知道是怎麼脫的身,在危急時刻替他擋開那一劍。慶安雙腿發軟,根本就沒力氣逃跑,只能緊緊抓着唐其。
唐其一面掩護慶安,又用腳尖挑了一把帶血的劍遞給了慶安,“拿着!”
慶安顫抖着雙手,像個傻子一樣的握着那把劍瞎比劃。唐其獨自一人已經殺了三四個,餘下幾個也都帶了傷。
“前太子遺孤也就是這麼個德行而已,真真是比不上我們在位國主。就你這慫包樣子,黎國江山怎麼能交到你的手裡。”
慶安羞憤不已,眼中恨意增生。饒是被如此挑釁,慶安竟然難得的冷靜。
“唐其大哥,你有幾分勝算?”
唐其有些意外,“六分。”
慶安突然勾起了脣角,握緊了手裡的劍。“那現在就是七八分了。”
最後一個字說完,慶安突然提劍就衝了上來瘋掃一通。對方沒防到他這麼亂來,一時間竟愣了片刻。唐其看準機會,就這麼片刻的時間就衝了上去,身形利落手法狠辣的又解決了兩三個。
唐其並未戀戰,在對方亂了陣腳之後拽着慶安就離開了這個是非地。
逃開之後,唐其沒把慶安送回藏身的青樓,只是把他送到他們在都城裡的一處落腳點。客氣的安置好了慶安正要離開的唐其卻被叫住。
“唐其大哥,你受傷了。”
藉着燭火微微的亮光,慶安纔看見唐其身上好幾處都受了傷。
唐其低頭看了一眼,滿是無所謂。“皮外傷而已,公子先休息吧。”
說罷,他也不再理會慶安,就這麼離開了。
翌日。
這幾日都城早已亂成一片,處處都有士兵守衛,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遇人就要盤問,確實是足夠謹慎。可就是這麼個地方,俞翀唐其等人依舊能夠來去自如,毫無顧忌。
問了問死去的弟兄,在對對現在的人數,俞翀才讓唐其把所有人都召集起來。等人都過來時,天已經微微亮了。
俞翀找了一圈,問唐其:“公子呢?”
唐其神情微妙,“昨夜晉立夫的人突然來襲,屬下就做主給公子換了地方。”
看着他的神情俞翀就知道慶安一定是去找過唐其了。他頷首,“去叫公子過來,這件事情還得有他來決斷。”
唐其剛把事情吩咐下去,又聽俞翀問:“那些銀子都存起來了?”
“存起來了,聽二爺的,動靜做的很大。”
“哦?他們都是什麼反應?”
“七家票號裡三家想要明拒這筆生意,三家態度不明,只有一家點頭說了會把這銀子保到底。”
俞翀微不可查的皺了下眉,“只有一家?你覺得有多少可信?”
唐其脫口道:“九分。不過當時屬下動作很大,現在整個都城的人都知道二爺你明目張膽的把國庫銀子存在了這幾家票號裡,就以名義來看,另外那六家應該不太敢把銀子交出去。”
“那可不一定。”俞翀輕嗤一聲,說:“明着是不敢,但是私底下誰知道?”
“那就叫人私下裡傳言,將這幾家票號會暗地裡把錢送出去,以百姓之口來斷了晉立夫的後路,也讓這態度不明亦或者是陽奉陰違票號直接關門。”
俞翀眉梢一挑,頗爲意外的看着正走過來的慶安。
之前被唐其吩咐去把慶安接過來的人抱拳對各位說:“屬下去接公子時,公子已經自己朝着這邊過來了,所以才這麼快就能回來。”
唐其當即黑了臉,“公子太任性了,萬一路上又出了事兒怎麼辦?”
慶安直視着唐其,點頭承認:“是我考慮不周。”
在座的各位面色各異,但心裡都對慶安這麼快的轉變態度狐疑不已。唐其看得出來,俞翀看得出來,慶安自然特看得出來。
他不管別人是怎麼樣的臉色,徑直走到俞翀跟前說:“殺雞儆猴而已。既然要做,那就要做到最狠。若是我的意見,我會叫人直接把那六家票號掏空了,直接把事情推給晉立夫。百姓們的血汗錢丟了,看他晉立夫拿什麼東西來賠。”
“把票號掏空,那這麼多銀子要怎麼處理?”
有人立馬提出了異議。
這話一出就有人附和,有的說總不能都存在那剩下的一家票號裡,有的說要麼就連賬本也偷了,直接送回百姓家中……
“這事兒還是得二爺來決斷。”
“二爺你看這事兒該怎麼說?”
……
慶安充耳不聞,更加沒有因爲自己被忽略無視而發脾氣,只是兩眼直直的看着俞翀,。
俞翀審度着他,終於點了頭,脣角勾起笑意。
“你接着說。”
這話就彷彿是對於慶安的誇獎,慶安緊繃着的身體放鬆下來,越發的有信心,自帶了幾分氣勢。
“我就是要讓百姓們誤會晉立夫偷走了他們的銀子,到時候怨聲載道,我不信他晉立夫不翻船!到時候平息了動亂,我慶安登上皇位,再把銀子都還給各位百姓。不僅如此,我還要……”
俞翀打了個手勢,阻了慶安接下來的話。
“將來的事情你心中有打算就可以,等到時了時候你再跟衆位兄弟們商議就行。”
慶安雙眼亮了起來,俞翀這是認可了他的話?這是認可了他的意見?
這是第一次。
這是他第一次被俞翀認可!
此時的慶安偷偷笑了笑,看得俞翀不禁有些心軟,但現在還不是讓他偷樂的時候。
“唐其,你空出幾個人先把卓長東抓回來,不論生死。另外雲昭那條命,我要活的。他們兩個人知道的太多,留在晉立夫身邊就是對我們最大的不利。”
俞翀再看着慶安,“另外,黎國邊城的將領都是晉立夫一族和親信,大有連人帶城直接倒戈歸順成子睿的意思,我們手裡空有虎符卻沒有調遣兵將的權利。慶安,明日正午之前你必須給我想出應對的法子。”
遠處急急跑來一人,唐其走過去將他拉住,細問一番後瞬間變了臉色。只見唐其疾步走回俞翀身邊,剛要開口時突然見俞翀給他打了個眼色。唐其會意,衝着慶安回道:“公子,駱衡現在就在宮裡,而且,成子睿四日之後就會抵達都城。”
衆人面色皆變。
“成子睿不是被子華傷了,連夜趕回京城了麼?怎麼又來了黎國,四日後就到都城?”
俞翀面色沉鬱,“黎國的消息都是靠卓長東,恐怕是他壓下了消息。”
一旁沉默的慶安突然開口:“他這次過來,莫非是要來給晉立夫送玉璽?”
俞翀神情一凝,突然想起了什麼。
“玉璽恐怕已經不在成子睿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