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景煊心神不寧地在院子裡來回踱步, 不時伸脖子張望那木居住的小屋。
那屋子是趙爾豐撥給他和那木住的,他說服那木假扮他的妻子,兩人共居一室, 那木睡牀, 他打地鋪, 本來相安無事。
今天一早, 他醒的比平時早, 聽到那木似在囈語,一時鬼迷心竅,爬去她牀邊, 呆呆地盯着她看。若只是看,還情有可原。但他看得動情, 忍不住低頭, 在她脣上吻了一下。
那木可能醒了會兒, 知道他在看自己,假裝睡着, 誰知他做出這種事,那木登時火了,一記耳光,打在他臉上,又翻身坐起, 撿手邊有的東西扔他, 大哭大鬧, 將他趕出了屋子。
那木收拾東西, 馬上要離開總督府。韋景煊讓徐媽替他好勸歹勸, 纔打消了她這個念頭。
韋景煊後悔不迭,又有些委屈, 心想:“她自己說喜歡‘景煊’喜歡了好幾年,爲了‘他’,不惜拋棄榮華富貴,路遠迢迢地來到四川。現在,一個活生生的景煊就在她面前,只要她一個點頭,便願爲她赴湯蹈火,她反而裝腔作勢起來,待‘景煊’還不如待‘春齡’……”
他看到徐媽走出來,忙朝她奔去。
徐媽說:“她哭的眼睛都腫了,問她什麼事,她也不開口,我看了心裡都難過。我的小爺,你到底怎麼惹她了?”
韋景煊說:“你別管這些,快告訴我,她現在要我怎樣?”
“她沒對我說,你自己進去問她吧。”
韋景煊半是畏懼半是期待地回到那木房中。那木已經止住眼淚,只是眼眶和鼻尖都紅紅的。韋景煊見到她這樣子,自己也不由得紅了眼眶。
那木正在發呆,看見韋景煊哆嗦了一下。韋景煊以爲她又要罵自己,但她定定地看了他會兒,說:“坐吧。”
韋景煊有些戰戰兢兢地坐下。
那木說:“景煊哥哥,是我對不住你。”
韋景煊一愣。
“你是顧慮到我的名聲,纔對外謊稱我已嫁你,我們住一間房,也是逼不得已。一直以來,你對我都恭恭敬敬,絕無越軌之處……”
韋景煊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我該死,一個沒把控住,就吻了你。”
那木的粉糰子臉也紅了:“這事別提了。”
“好,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
“那就好。”
“可是……”韋景煊吞吞吐吐的。那木急了:“可是什麼?”“可是……”“到底是什麼?”
“我以爲,你對我的心意,和我對你的一般無二。”
那木聽出了他話中隱含的斥責和委屈,臉更紅了。她想了想,嚴肅地說:“景煊哥哥,我一直以爲我對你一見鍾情,始終不渝,但上次我跟你表白後,你對我說的一番話,讓我想了良久……你說我好像關心大阿嫂更勝於關心你;又說如果你變成女人,大阿嫂變成男人,我還會不會喜歡你。我想了良久,我想明白了。”
韋景煊一言不發,那木只好硬着頭皮繼續說下去:“我想了良久,我明白自己以前是多麼狹隘。喜歡誰,不喜歡誰,和性別沒有關係。我可能……早就喜歡上了大阿嫂,只因你和她容貌相似,才騙自己說喜歡的是你。我是‘移情’,卻不是因你而移情她。你今早……今早那麼對我,我生氣,也不是爲了你冒犯我。我第一個念頭是她在外面冒險,生死未卜;你卻有閒情來親吻我。我這樣想,就氣得不行。我現在全然明白了,或許對你不住,但我不願再欺騙自己。我喜歡的是韋春齡,等她一回來,我就告訴她。隨她嫌棄我也好,憎恨我也好,我總要她知道。”
那木說得容光煥發,一瞥眼,卻見韋景煊目光古怪地盯着她。
那木一陣心虛,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別這樣看我……是我……是我不好。”
韋景煊忽然笑了一聲,他說:“你沒有不好,我也沒有不好,這可能就是緣分,我和你無緣吧。”
他說完這話,就站了起來:“我今晚搬到趙爾豐隔壁去住,我會向他解釋我們分居的情由,以後你也不必再擔心我會對你有任何不當的舉動……還有件事,春兒平安無事,這幾天就能到成都了。”
他說完就走,那木還來不及開口問什麼,他已經沒了人影。
那木想:“我大概還是喜歡過他的吧?不然他氣沖沖地離開,我爲什麼會那麼難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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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景煊剛走出那木屋子,就看到秦逸民向他走來。他忙低頭,用袖子擦了擦臉。
秦逸民猜測是小夫妻拌了嘴,假裝未見,湊到韋景煊耳邊,正要說什麼,對面一家丁走過來,說趙爾豐急請韋景煊過去。韋景煊說了馬上去,打發走了家丁。秦逸民低聲說:“一切準備妥當。”
韋景煊點點頭,去秦逸民房間洗了把臉,然後去見趙爾豐。
趙爾豐在平時辦公的書房。他臉含怒色,一見韋景煊就叫他過來,給他看一張紙。
紙上寫着:“江郎筆外更出奇,萬花飛落談天口。”
趙爾豐說:“你看看,到現在還死鴨子嘴硬,寧死不屈呢。你還要我放了他們。這一放,不成縱虎歸山了?”
韋景煊不爲所動,說:“這幾句誰寫的?”
“姓蒲的那個。”
“你和他談了?”
“談了。”
“單獨嗎?”
“不,反正都要談,我就把十三個人一塊叫來談了。”
“具體談的什麼呢?”
“無非是勸他們承認錯誤,歸順朝廷。我再三保證既往不咎,但他們無動於衷,反而出言嘲諷,之後還寫了這幾句詩,真是氣人。景煊,我看用軟的不行,還是得用刑。”
韋景煊察覺到身後的秦逸民似蠢蠢欲動,便假裝喝茶嗆到,猛咳了一陣,然後對趙爾豐說:“伯伯,恕我冒昧,你現在到底怎麼打算?”
趙爾豐一愣。
韋景煊說:“自從蒲殿俊他們被抓後,各地起義不斷,一個火頭接一個火頭,雲南、湖北等地已相繼宣告獨立,四川多處州縣也已淪陷。上頭派來端方,傳言已被他自己部下斬首。目前的局面,已與當初大爲不同。所以我才斗膽請伯伯告訴我一句真心話——你現在到底怎麼打算?是要繼續爲朝廷效力,還是與革命黨講和?”
趙爾豐沉默片刻,苦笑說:“當初王人文和我都覺得突然將川漢鐵路收歸國有怕是不妥,但他選擇爲民請願,我選擇服從朝廷,想不到殊途同歸,他落了馬,我馬上也要步他後塵。”
韋景煊說:“那倒未必。朝廷已焦頭爛額,失去了控制能力,只要伯伯想,未必定會失去四川。”
“我這職位,是朝廷給的,寧可他們負我,不可我負他們。國家命運,氣數使然,我個人能做的,惟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何況,聽說袁氏將重新走馬上任,北洋軍一出動,事情未必沒有轉機。”
韋景煊故意用話試探,本來聽他說得忠心耿耿,心下猶疑,待聽他提到袁世凱,便想:“這人應該已經聽說爹被派來川省之事,卻一句不提,他故意在我面前表達對朝廷的忠心,可能是怕我套他話,一旦坐實他對朝廷有二心,則罷免之事成板上釘釘。他提袁氏,則是對清廷猶存信心,可也未必沒有他想呢。”
韋景煊決定賭一把,他說:“患難見人心,伯伯對朝廷忠心可鑑,相信太后和攝政王他們定能明白伯伯苦心。只是這麼一來,伯伯更應該放了蒲殿俊他們。”
趙爾豐心想:“這小子怎麼屢次慫恿我放人?到底是他和他老子串通,故意給我下套,還是他其實也投靠了革命黨?之前,似乎聽說韋守中的兒子與同盟會有瓜葛……”
韋景煊侃侃而談:“這幾個人,是引發起義的導火線,革命黨至今拿他們作幌子,煽動羣衆,一味關着他們,甚或殺了他們,只有火上澆油,助革命威勢,添朝廷誤解,陷伯伯自己和四川於更深的危境,有何好處?”
“可是他們一心恨我,此時放了,倒還當我怕他們,出去後更肆無忌憚了。而且放了他們,我們若和革命黨談判,就少了一個重要的籌碼。”
“所以不能白放。”韋景煊從懷中掏出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紙,交到趙爾豐手上,趁他看時,解釋說,“這封《哀告全川叔伯兄弟書》寫得明白,蒲殿俊等對革命成果感到滿意,然繼續下去,恐會動搖國家根本,使民不聊生,外部勢力,趁虛而入,所以請求他們終止起義。只要蒲殿俊等十三人在上面簽了字,當衆一念,革命黨這次的作亂由頭就沒了大半。”
趙爾豐看了信,猶豫說:“這得他們肯簽名,但你也看到了,他們一個個橫的什麼似的,絕不肯在這種告知書上簽名。”
“伯伯,能讓我試一試嗎?”
趙爾豐可能覺得韋景煊的提議不錯,抱了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同意他帶着秦逸民去牢房勸說那十三個人。
韋景煊和秦逸民走入大牢。獄長已收到趙爾豐的命令,忙將他二人迎進自己平日坐班的房間,端上茶水點心。
韋景煊讓獄長先去提蒲殿俊過來。獄長一走,韋景煊忙拉了拉秦逸民握緊的拳頭,低聲說:“師父,趙爾豐已經遊近魚餌,這時候別衝動。”秦逸民點點頭,鬆了拳頭。
韋景煊心裡緊張,想:“決不能叫秦逸民現在就劫獄。他會功夫,溜起來不費事,我和那木可要成趙爾豐的出氣筒了。”
不大會兒功夫,鐐銬聲響,蒲殿軍被帶了進來。獄長識趣地離開,但他留下兩個獄卒,守在門口。
蒲殿俊神色憔悴,鬍子拉碴,和韋景煊在北京遇到時相比,似乎老了十歲。他見到韋景煊和秦逸民,驚得睜了睜眼。韋景煊衝他微微搖頭,蒲殿俊忙垂下雙眼。
韋景煊讓蒲殿俊坐下,嘆息說:“蒲先生,你可受苦了。”
蒲殿俊不明他用意,沒有出聲。
韋景煊好聲好氣地說:“你參加過殿試,中過進士,也領過政府津貼,出洋留過學。政府對你,不是隻有逼迫吧?”
“我不是爲了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代百姓抱不平。可你對政府不滿,可以舉報,可以投訴,可以利用你主編的報刊雜誌批判揭露,何必定要走極端,與匪黨勾結,反叛朝廷呢?”
“蒲某人組織成立保路同志會,就是爲了將大夥兒的不滿上達朝廷,結果如何,你也看到了。至於勾結……勾結匪黨,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韋景煊故作驚訝:“蒲先生,你們不是同盟會的?”
蒲殿俊瞪了他一眼:“我可以發誓,從沒入過這個會。”
“唉,可是同盟會的人拿先生你們作幌子,到處生事。現下,已知的雲南、湖北已經淪陷,湖南、陝西、江西、山西、四川等多個省正在鬧獨立。鐵路督辦大臣端方被人砍了腦袋。袁世凱重新上任,率北洋軍準備反攻……人人都說,國家若亡,起因便是這次保路運動。而這次保路運動的發起人,便是你蒲殿俊先生。”
蒲殿俊連連搖頭,臉現驚惶之色。
韋景煊心想:“我果然沒看錯,這人雖對政府諸多不滿,卻並沒有推倒另立的意思,他充其量,不過擁護立憲制罷了。”他又嘆了口氣,說:“看來,外界傳說你們和匪黨聯手策劃此事,是冤枉了你們。”
蒲殿俊下意識地點點頭。
“這就好辦了。現在的四川總督趙大人,因爲之前受命上司,行動過激,被匪黨利用來製造了事端,已經懊悔莫及。我因認識先生,在他面前美言了幾句,他讓我帶這份告知書來給先生,說只要你們十三人肯在書上簽名,並當衆朗讀,立馬就放你們出去。”
韋景煊嘴上說着這話,手指蘸了茶水,飛快地在桌上寫下:“快答應,先出去再說。”
蒲殿俊一目十行,掃了遍告知書,心中本已妥協,又加上茶水寫的字,當即點頭說:“容我和我的同伴們商議一下。”
韋景煊同意,讓獄卒帶蒲殿俊下去。
這時,外頭隱隱傳來一陣陣類似打雷的轟隆聲。韋景煊也不在意,又讓去提羅綸過來。
羅綸雖也滿臉鬍子,但神采奕奕,他見到韋、秦二人,雙眼更是一亮。
韋景煊將剛纔對蒲殿俊說的一番話,依樣畫葫蘆對付羅綸,羅綸卻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羅綸說:“除非政府收回成命,不再將川漢鐵路國有化,並懲戒賣國求榮的奕劻、盛宣懷一夥,我決不罷休。”
“趙大人恐怕還無權決定這些事情。”
“那就等有權的人決定了再說。”
“在此期間,匪黨怕已以你們的名義,鬧出天大的事端,一旦政府平息叛亂,你們也洗不清勾結匪黨的污名了。”
羅綸大笑起來:“我羅某人因顧着家庭,始終未能如願加入同盟會,但身未入,心已在。今時今日,會中人若能以我爲引線,點燃這顆推翻清廷的炸彈,則我與有榮焉,又何須避之?”
他反過來勸韋景煊:“我知道兄弟你一片好心,但生死有命。想當年戊戌變法,譚嗣同可以不死,卻留下送死,一顆丹心,滿腔熱血,獻祭自己,拉開了中國近代革命的帷幕。前輩英烈,我一直心嚮往之。讓其他人去選擇吧,我要留下來!”
韋景煊心裡着急,拿手指蘸茶水,寫道:“大爺,你暫且應下,出去再說”。
羅綸看後,卻微微搖頭,抱歉地衝他笑了笑,用袖子抹去溼字,將告知書還給他。
韋景煊沒辦法,讓獄卒帶走羅綸,又悄悄叮囑獄長,將羅綸單獨關一間,不准他和其他十二人通話。若那十二人問起羅綸行蹤,就說趙爾豐已經放了他。
這時,外面的轟隆聲更響,趙爾豐派人來找韋景煊,韋景煊只得離開牢房。
一出來,適才曖昧不明的轟隆聲,全轉化成了清清楚楚的人聲。不知何時起,一大羣烏壓壓的人包圍了總督府,發出如喪考妣的低吼。和上次的集合不同,這次,他們大多攜帶了武器——菜刀、農具、□□……更有些人,雙手攏袖,目光險惡,似乎隨時會從袖中掏出□□或炸彈來。趙爾豐這次沒敢再對民衆開槍。
韋景煊和秦逸民登高臺看了回外面的情景,交換了心照不宣的一眼,然後下來,去趙爾豐處。
趙爾豐一見到韋景煊便問:“他們怎麼說?”
韋景煊說:“伯伯別急,他們的頭兒並無意與朝廷作對,他已接受了告知書,正與同伴商議。”
“他們什麼時候能商議出個結果?”
“若到晚上仍無回覆,我就再跑一趟。”
沒到晚上,蒲殿俊便給了回覆。除羅綸外十二人,都同意在告知書上簽名,不過他們提出了一個條件——要趙爾豐表示出誠意,在成都成立四川軍政府,並任命蒲殿俊爲都督。關於這點,蒲殿俊等人又大致擬了三十三項詳細條款。
韋景煊乍聽到這新增的條款,只覺全身毛孔一縮,委實厭煩這些人多事,生怕趙爾豐翻臉,賭氣不放他們了。但趙爾豐出乎意料的平靜。
韋景煊又仔細看了看條款,忽然明白了,他說:“伯伯,他們要在成都成立軍政府,蒲殿俊要自任都督,卻沒問你要軍隊指揮權。”
趙爾豐“哼”了一聲:“便是要了,憑他一個書生,也指揮不動那些人。”
“其它條款,也虛得很。”
趙爾豐不說話,暗暗地權衡利弊。
這時,有人來報,外面的人越聚越多,怕全城百姓都擠過來了。剛纔有幾人情緒失控,向總督府城牆扔石頭,大喊“放人”。
報信的人一出去,韋景煊便說:“伯伯,不如先答應他們,讓姓蒲的過幾天都督癮,等眼下危機解除,你再領兵趕走他?到時四川軍政府歸你統管,助力清廷也好,協助革命黨也好,甚或自立一方,還不都是你說了算?”
趙爾豐心中正在打這個主意,他深深地看了韋景煊一眼:“景煊,你是個聰明的娃兒,我身邊這些人,全不及你。我不會忘記你這幾日對我提的建議。”
韋景煊不知他這話是真是假,主何吉凶,心臟砰砰直跳。他對着趙爾豐深鞠一躬,懇切無比地說:“多謝伯伯,伯伯於小侄的收留之恩,小侄終此一生,也不會忘記。區區幾句提議,又何足掛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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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夜商談,趙爾豐和保路會雙方達成了協議。趙爾豐同意在四川成立軍政府,由蒲殿俊擔任臨時都督;蒲殿俊等十二人也同意在《哀告全川叔伯兄弟書》上簽字,並主動告知民衆。
在他們商談的時候,韋景煊做了三件事:第一件是命令木工在總督府正大門前搭了個可拆卸三層高臺子。第二件是招來全城新聞記者。第三件是讓秦逸民去與城內同盟會會員聯絡,時不時調動下聚集民衆的情緒。
次日早上十點,趙爾豐和蒲殿俊攜手登上府門前的三層高臺。
趙爾豐先婉轉表達了自己的歉意,將“成都血案”的責任推卸到已死的端方頭上,隨即宣佈了成立四川軍政府一事。蒲殿俊接着發言,他聲情並茂地朗讀了遍告知書,又哭着哀求衆人爲了他們共同的國家,適可而止,放下武器。他的十一名同伴也發表了類似感言。
相當多的人被感動了,回思苦難過往,期盼甜蜜未來,三三兩兩,抱頭痛哭。有些年輕記者,也流下了欣喜的眼淚。
也有疑心病重的,或者見不得人好的,懷疑保路同志會的領頭人收受了趙爾豐的好處,才突然爲他辯解,目的在於讓轟轟烈烈的革命半途夭折。
韋景煊也在臺上,見證雙方握手言和。蒲殿俊他們的態度轉變,會對革命產生什麼影響,他不知道,也不感興趣。他只知道,他救蒲殿俊他們出獄的任務算是完成了,沒砸自己的場子,保住了韋春齡留給他的名聲。到目前爲止,韋景煊對革命的全部感情,都摻雜了他自己的私情,所以他現在志得意滿,可以昂頭挺胸,放心等他姐姐回來了。
他沒發現,底下泱泱人海中,有位一身黑衣的女士,自他上臺後,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目光彷彿一隻母鷹盯住了毀了它巢穴吃了它八隻小鷹的花斑蟒蛇。黑衣女士身旁還有個精瘦的男子,也盯着韋景煊看。
人羣呈現出歡呼流淚的傾向時,黑衣女士問精瘦男子:“看清楚了嗎?”
男子點點頭:“一清二楚。”
“到時可別認錯人。”
“不會。”
女士微微頷首,轉了個身,很快消失在人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