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蘇巧彤帶着小月走在上京城最熱鬧的大街上,漫不經心地逛着。
小月倒是很開心,她隱約知道小姐已不準備再回西秦,自然也沒有了性命之憂,活潑的天性顯露無遺,不時還與路邊的小商販討價還價起來。
可她終究還是有盡興的時候,小月忽然問道:“小姐,你出門時不是說要去楚公子府上麼?”
蘇巧彤意興闌珊:“不去了。”
去了又如何?恐怕只會惹人厭吧。蘇巧彤這一路走來,越走膽氣越弱,自己到楚府去做什麼呢,向柳輕如和那公主殿下顯示自己的存在?柳輕如或許會以禮相待,公主可就說不定了,而且楚錚夾在中間可就要受氣了,難免會對自己心生不滿,雖說兩人淵源極深,他不會說什麼,但這又何苦呢。那晚楚錚說出真相後,自己便已知道,這一世已離不開這男子了,她再也不願重回西秦,去面對那十幾年如一日的孤獨。
但楚錚真的喜歡自己嗎?蘇巧彤不由得搖了搖頭,兩人相處時間還沒多久,其中有段時日還相互勾心鬥角,楚錚現在還只將自己當知己看待,當然也有喜歡的成分,但未必就比得上柳輕如。
蘇巧彤忽然感到有些悲哀,這是一個男權至上的時代,女子的地位微不足道,三妻四妾在這世界是理所當然之事,楚錚雖說與自己一樣來自未來,但可看出他幾乎已被同化了,此人在朝堂之上游刃有餘,既顯出他的不同凡響卻又毫不張揚,不愧是前世就混跡官場的,深得其中三味,若不是他主動挑明,自己怎麼也不會想到他也來自未來。但他似對三妻四妾並不排斥,從剛成年便已娶柳輕如爲妾就可看出他是樂在其中的。
蘇巧彤想到此不由得咬了咬牙,隨即又有些無奈。也許這是男人通病吧,後世稍微經濟富裕些的男人包二奶三奶的也不稀奇,何況是在這個時代,又擁有如此地位的楚錚了。但這時代又講究門當戶對,以楚家在朝中的地位,楚錚娶何人爲正妻連他自己也做不了主,但他費盡苦心爲自己保留了成奉之侄女的身份,已經很難爲他了,自己又何必再爲他添亂呢,還是以後再說吧。
蘇巧彤苦笑一聲,對小月說道:“小月,我們回去吧。”小月應了一聲,跟着蘇巧彤向成府走去。
突然間兩個頭戴斗笠的灰衣人攔住了蘇巧彤主僕的去路,蘇巧彤心中微驚,卻絲毫不懼,這周圍,楚錚的下屬不下十人,對付幾個登徒子綽綽有餘。
爲首那人白鬚白髯,含笑道:“咸陽城一別,蘇居士風采依舊,老衲實是欣慰。”
蘇巧彤聽到“咸陽城”三字嬌軀一震,仔細打量了一下來人,不由得低聲驚呼道:“凡塵大師!”
凡塵微笑道:“蘇居士果然還記得老衲。”
蘇巧彤看看凡塵身後那人,依稀記得他是凡塵的幾位弟子之一。凡塵說道:“這是老衲的二弟子迦羅。迦羅,來見過蘇居士,蘇居士對佛法的領悟遠在你之上,你可要請她多多指教。”
蘇巧彤說道:“大師謬讚了。”她對佛法哪曾精通,不過前世所看的影視中涉及佛教方面的也不少,蘇巧彤倒也記得一些,而且此時的佛教教義比較簡單,禪宗等衆多分支尚未涌現,蘇巧彤只是將那首著名的佛詩“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照本宣科地背了,就已讓凡塵擊節讚歎,再談了一些坐禪時“風動”與“心動”的問題,凡塵更是茅塞頓開,若不是蘇巧彤乃是個女子,他定要將衣鉢傳於她了。
凡塵看了看道:“寇施主可安好?怎麼沒跟蘇居士一起?”
蘇巧彤臉上流露出悲傷之色,道:“大娘她仙逝了。”
凡塵震驚道:“什麼?”
蘇巧彤道:“前幾天禁衛軍來成府告之,說在城東發現大娘遺體,據稱是被剪徑賊人所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小女子都懶得爭辯了,只是懇求去見大娘最後一面,但這個簡單的請求都未曾得到允許,想必大娘是被趙國高手圍攻而亡。大師還是快些離去吧,小女子身份已經暴露,這四周極有可能有趙國密探窺視我們。”
凡塵淡淡地說道:“老衲一具臭皮囊又有何懼,臨行前秦王曾叮囑老衲要將居士帶回大秦。蘇居士,這趙國之事先且放下,這就與老衲出城去吧。”
蘇巧彤嬌軀微震,輕輕問道:“皇上當真如此說的?”
凡塵點頭道:“正是。原本在此之前,老衲想見一下寇大娘所說的一個名叫楚錚的少年,據說他所習的武功居然是我佛門的‘龍象伏魔功’,而且以弱冠之年便已將此功練至第五層,即便在我佛門中亦是史無前例之事。但蘇居士既然已身陷險境,老衲還是先將居士送出城吧。”
蘇巧彤低頭不語,良久才苦笑道:“恐怕我們尚未到城門口便已被趙軍重重圍困,大師武功超絕,但小女子主僕絲毫不諳武功,只會拖累大師師徒。小女子死不足惜,可大師乃西域佛門一教之尊,又是皇上左膀右臂,還請大師以大局爲重,不要再管小女子了。”
凡塵正待再開口,蘇巧彤忽又道:“大師快走,已有可疑人注意到此地。”
凡塵師徒向四周看了一眼,只見幾個勁裝漢子臉露狐疑之色向這邊緩緩走來,蘇巧彤輕聲道:“大師保重,小女子就此別過。”說完,便轉身離開。
那幾人見蘇巧彤走了,猶豫了一下,也跟着蘇巧彤而去。
迦羅看着蘇巧彤的背影,嘆道:“好個剛烈女子。”
凡塵搖了搖頭,輕聲嘆道:“爲師覺得未必,蘇居士恐怕已起異心,不準備再回大秦了,而且寇大娘之死甚可能與她有關。”
迦羅愕然道:“這怎麼可能?”
凡塵道:“方纔她言及寇施主之死雖神色哀傷,但眼神始終不敢與老衲對視,且體內氣血運行快速,那番話語其中定是有假。方纔那些人若真是爲監視蘇居士而來,你我貿然上前與之攀談他們必會懷疑你我師徒,可他們卻並未來盤查,反而緊隨蘇居士而去,倒似在暗中保護她一般,豈不怪哉?”
迦羅回想了一下道:“師父言之有理。可聽說蘇居士深得皇上寵愛,應不至於背叛大秦吧?”
凡塵道:“是否如此,你我暗中跟蹤她便知。若她真已投靠趙國,定會將遇見老衲之事密報於趙人。”
蘇巧彤並不知凡塵已對她生疑,正猶豫着要不要將此事通知楚錚,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快些告訴他吧,凡塵是爲他而來,且武功之高當世只有寥寥數人可與之並肩,楚錚若無防備可就危險了。但看看天色已過午時,楚錚應該接了趙敏回府了,蘇巧彤與小月穿過一條街後停下腳步,轉身叫道:“你們幾個過來一下,小女子有事請幾位相助。”
身後那幾人一愣,沒想到蘇巧彤會主動找上他們。幾人遲疑了一會兒,其中一個首領模樣的人走了過來,向蘇巧彤行禮道:“蘇姑娘找小人何事?”
蘇巧彤還禮道:“這位先生不知如何稱呼?”
那人恭身道:“小人陸鳴,奉公子之命暗中護衛蘇姑娘。”這陸鳴便是當年太平府陸家兩兄弟中的弟弟,楚錚將他兄弟陸鋒安插在宮中,陸鳴也從張伯昌的青堂中脫離了出來。楚錚請吳安然訓練鷹堂年輕弟子,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陸鳴,陸鳴倒也是悟性頗高之人,又十分勤奮,在那青年弟子中獨佔鰲頭,僅次於早些時候就投入吳安然門下的歐陽枝敏,如今也足以獨擋一面。
蘇巧彤正待開口,忽然警覺自己既然是成奉之的侄女,又如何認識這西域佛門的掌教,還不能將此事通過他們稟報楚錚,否則在有心人眼中就是個大大的破綻,於是道:“陸先生,你去稟報楚公子,就說小女子有急事找他。”
陸鳴聽了有些爲難,道:“回稟蘇姑娘,公子如今尚在宮中,不知何時會回府。”
蘇巧彤一怔:“他還在宮裡?”
“正是。”
蘇巧彤想了想,不知凡塵是否知道楚錚相貌,萬一兩人在街頭碰見楚錚可就危險了,急忙道:“那好,陸先生請帶小女子到楚公子回府的必經之路,小女子在那等候。”
陸鳴俯首道:“小人遵命。”楚錚去宮內接趙敏之事甚是機密,陸鳴根本不知此事,渾然不知將一大麻煩領給了楚錚。
凡塵師徒站在一隱蔽之處,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雖距離過遠聽不清蘇巧彤與那人說了些什麼,但她方纔所言不實已是毋庸置疑。迦羅怒道:“這蘇居士原來是個心如蛇蠍、忘恩負義的女子,師父,徒兒去替我大秦除去此女子。”
凡塵喟然道:“迦羅,你是個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怎麼動不動仍喊打喊殺的。蘇居士是否與寇大娘之死有關只是爲師猜測之辭,事實究竟如何你我師徒根本不知曉。至於她背叛大秦更是與我佛門中人無關,我佛眼中衆生平等,何曾有過什麼秦趙之分。何況秦趙齊吳四國百多年前原本一家,都乃昔日大漢子民,四家皇室皆爲一己私利才各自建國,這些年來連年征戰,多少戶人家流離失所,家破人亡,眼看秦趙兩國戰事又將再起,孰勝孰負意義深遠,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勝者便有可能一統天下。不過我佛門就不要參與其中了,常人多造殺戮還有違天和,何況我佛門中人。”
迦羅不解道:“可我佛門畢竟地處大秦之境,師父不是也在爲秦王效力嗎?”
凡塵搖了搖頭:“當年秦王應允爲師在大秦境內宣揚佛門教義,並承諾他日秦國一統天下,定將我佛教推廣到中原,正因如此爲師才爲秦王做些許世俗之事,何來爲他效力一說。此番秦王還讓爲師協助刺殺趙國太尉楚名棠,我佛門中人豈能沾惹這般血腥之事。既然蘇居士已不願再回大秦,老衲只消見了那名叫楚錚的少年,便起程歸秦。”
迦羅奇道:“師父不帶他回靈山寺嗎?”
凡塵道:“佛渡有緣人。若此少年塵緣未了,鐵了心不願隨老衲西去,又何必強求。龍象伏魔功乃我佛門降龍伏魔的大神通,他若是真如寇施主所說的已將此功練成了第五層,必是有佛祖暗中庇佑,佛祖定有深意,又何需老衲插手。”
凡塵看了一眼遠方的蘇巧彤,道:“蘇居士想必已將你我師徒行蹤告訴了趙人,走吧,迦羅,找僻靜之處將此套衣物換下。呵呵,想不到我凡塵數十載一心向佛,如今竟做起了喬裝易容之事。”
蘇巧彤隨着陸鳴走了沒多久,迎面正巧碰上剛從皇宮出來滿腹鬱悶的楚錚。
楚錚胯下的火雲駒遍體通紅,高大神駿,走在大街上特別顯眼,蘇巧彤見他正走向自己方纔遇見凡塵的那條街道,心中着急,不由得脫口叫道:“楚錚!”
楚錚偏過頭來,一見竟是蘇巧彤,臉上表情瞬時變得極爲精彩。
天哪,她這要幹嗎?
蘇巧彤見楚錚見了自己,一張苦瓜臉更是苦到了極致,不由得心中好笑,他還真以爲自己醋意大發攔街大鬧了?見楚錚身後跟着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想必那趙國公主便在裡面,蘇巧彤也覺得剛纔直呼他名諱確是孟浪了,便對身旁陸鳴道:“麻煩陸先生請你家公子到這邊說話,小女子確有要事與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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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鳴應了聲“是”,走上前去與楚錚小聲說了幾句,楚錚看了看蘇巧彤,迷惑之色一閃而過,翻身下馬走到這邊,道:“蘇姑娘找在下何事?”
蘇巧彤看了一眼陸鳴,陸鳴帶着那幾人識趣地走開。
蘇巧彤拉了拉楚錚衣襟,離身後小月也遠了些,小聲說道:“我剛剛碰見佛門掌教凡塵了。”
楚錚吃了一驚,道:“真的,他現在何處?”
蘇巧彤道:“不知道,剛纔就是在前面那條街上碰到他的,可能仍在附近。楚錚,他專程爲你而來,你可要小心些,還是繞道走吧。”
楚錚見她滿臉關切之意,心中感激,小聲說道:“知道了,多謝。”
蘇巧彤輕笑道:“不必客氣,其實我倒挺希望凡塵把你抓去,讓你當一輩子和尚,徹底斷了你的桃花運。”
楚錚有些尷尬,苦笑道:“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世上居然還有你的存在,否則……”蘇巧彤阻止道:“別說了,你的意思我明白,這裡不是談論此事的地方,你還是先去安撫那位公主吧。”
楚錚微鬆了口氣,道:“那我讓陸鳴幾個先送你回去吧,明日我到成府來看你。”
蘇巧彤心裡頗不是滋味,這話怎麼聽都像言情劇中風流男子對情人所說的。
蘇巧彤臉上忽泛奇異之色,看着楚錚身後道:“我倒是想回去,不過看樣子是避不開了。”
楚錚驀然回首,只見趙敏不知何時已走下馬車,正向此地走來。
方纔楚錚與陸鳴二人說話聲音雖輕,但趙敏畢竟出自葉門,也是武林年輕一輩中一等一的高手,況且先前蘇巧彤那聲“楚錚”是真真切切切地傳到了她耳中的。京城中竟有女子直呼楚錚之名,趙敏倒也頗感好奇,凝神細聽之下才知是成府的蘇巧彤蘇姑娘,心中不由得一沉,耳邊又想起了臨行前姑姑對自己所說的一番話來:
“敏兒,此番讓你住到楚府,其中意思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姑姑是想成全你與楚錚。你的脾氣和性子與姑姑當年很是相似,但比姑姑幸運的是你有了你真心喜歡的人,楚錚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上上之選,更難得的是他不像別的世家子弟那般處處留情。敏兒,你貴爲我大趙公主,無論楚家如何飛揚跋扈,只要你入了楚家門,你必是楚錚正室,當初爲何要爲他娶妾之事慪氣,你父皇還有那麼多嬪妃呢,難道你想獨佔他?除非這楚錚是個懦弱無能之人,但真是這樣,你又怎會喜歡上此人?日後楚錚的妾室可能還不止一人,最近不就聽說他與吏部成侍郎的侄女走得很近嗎,成奉之原本忠於你父皇,如今看來也已有異心,你若再不放下你那公主架子,憑成侍郎侄女的身份楚家也勉強可立她爲楚錚正室,到時你可就悔之晚矣,難道也要和姑姑一樣在這太平宮孤老終身?”
“如今我趙家皇權勢弱,姑姑武功再高,但不通政務又有何用,治理天下還是要靠朝中這班大臣。姑姑想讓你嫁入楚家也有私心,想當年漢武帝也有和親匈奴之時,你皇兄是個不成器之徒,難以指望得上他,他那側妃楊秋兒日後若是生下皇子,姑姑定要親自調教,並助他登上皇位。但姑姑壽命終究有限,以後還是要靠你的,楚錚以後極可能是楚家下代家主,希望你能以楚家主母身份藉助楚家勢力輔佐你皇侄,逐步將朝中大權重歸皇室。敏兒啊,你身負之責任重道遠,趙家以後可要靠你了。這段時日你要重新博取楚錚的好感,不可再像以前那般小心眼,上位者需有容人之量,楚錚府中那姓柳的侍妾,還有成侍郎的侄女,雖不用刻意屈尊結交,但也不可隨意得罪。”
趙敏想到此處,喃喃說道:“似這般曲意逢迎,即便嫁於他,又有何開心可言?”但又想想姑姑所說的爲了大趙,趙敏嘆了口氣,走下馬車,徑直向楚蘇二人處走來。
楚錚見趙敏已到了身後,反倒豁出去了,乾笑道:“公主,這位是吏部成侍郎夫人的侄女蘇巧彤姑娘。蘇姑娘,快來見過公主。”
“民女蘇巧彤見過公主。”
趙敏攙住蘇巧彤道:“蘇姑娘文采名滿京城,本宮亦是久聞了。”
有楚錚在一旁,蘇巧彤一聽“文采”二字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但面對當朝公主,蘇巧彤不得不謙遜了幾句,說完只覺耳根發熱,偷偷看了一眼楚錚,只見他嘴角微翹,兩眼向天,定是又在心裡暗笑自己了。
趙敏問道:“蘇姑娘在此地攔下楚將軍,所爲何事啊?”趙敏畢竟出身皇家,而且聽了趙茗之言心態漸平,這番話穩穩說來,竟有股攝人之勢。
蘇巧彤一窒,楚錚忙接口道:“公主,蘇姑娘想必是不知下官迎公主到我楚府,見了下官貿然出言相叫,衝撞了公主,不知者不罪,還請公主勿怪罪於她。”
趙敏半信半疑,按照以往的經驗,楚錚這般不假思索地說出口的話可信性要大打折扣,但也知在楚錚口中問不出什麼來,道:“既然是這般,本宮當然不會怪罪。楚將軍,走吧。”
楚錚應了聲“是”,向蘇巧彤歉然一笑。蘇巧彤心頭苦澀,故作未見轉過頭去。
趙敏登上馬車,回首看了看蘇巧彤,只見她臉上神情落漠,趙敏竟忽然有種同病相憐之感,突然叫道:“蘇姑娘。”
蘇巧彤一驚,走過來道:“公主有何吩咐?”
趙敏微微一笑:“蘇姑娘,當日在成大人府未能與姑娘詳談,請上車說話。”
蘇巧彤猶豫道:“公主要去楚府,小女子上來有些不大方便吧。”
趙敏瞟了一眼楚錚,笑道:“那有何干,一同去便是了,就不知姑娘是否願意?”
蘇巧彤登時愕然,看了看楚錚忽嫣然一笑:“公主美意,小女子豈敢不受?”
楚錚愣愣地看着二女挽手走入車內,半天說不出話來。
“公子,小婢是否能跟隨小姐?”小月在一旁怯生生地說道。
楚錚如夢初醒,揮揮手沒好氣地說道:“去吧去吧,一起去吧。”。
楚錚去宮中接趙敏,踏青園內柳輕如卻忙碌開了。昨天得知趙敏要來已是深夜,一切準備事宜都需今日來做,來的畢竟是當朝公主,馬虎不得的。
柳輕如指使着紫娟和翠苓將在外曬着的嶄新的被褥拿回屋內,並將之細細鋪好。柳輕如口中叮囑道:“方纔我說的你們二人記好了嗎,今日來的是當朝的敏公主,你們平時言行舉止要倍加檢點,不可有半點差錯。”
翠苓笑道:“夫人,這話您都已唸叨十幾遍了,小婢記性再不好也都記下了。不過這公主也真是的,好好的宮裡不住非要住到這兒來。”
紫娟卻有些擔憂:“夫人,您說這次敏公主爲何要住到少爺這踏青園來?”
柳輕如嘆了口氣,道:“她並未提及要住咱們這踏青園,是我向公子提議讓她住進來的。”
見兩個丫頭一副不解的樣子,柳輕如道:“敏公主這次到楚府,其中意思不言而喻,何苦要讓公子爲難,何況若不是當初因我之故,說不定敏公主都已嫁入楚府了。”
那晚楚錚與趙敏大打出手,紫娟和翠苓也躲在門後全見了,聽了柳輕如之言,不由得默默點頭。翠苓忽然笑道:“那敏公主可真兇啊,不過公子也着實了得,居然敢將當朝公主扔到牆外去,小婢當時看了半天都合不攏嘴。”
柳輕如斥道:“此事還說他作甚,快些將此地收拾好了。”
忽聽一人在門外喚道:“輕如,輕如在嗎?”
柳輕如一聽是楚夫人的聲音,忙走出了屋子向楚夫人行禮道:“輕如見過婆婆。”
楚夫人道:“不必多禮,你們這兒都準備好了?”
柳輕如道:“大致已準備妥當,就等敏公主和公子回來了。”
楚夫人看了看天色,抱怨道:“錚兒怎麼還不回來,都已去了大半天了,午飯都白準備了,這敏公主架子也忒大了。”
柳輕如不敢接這口,只是笑道:“婆婆不必心急,公子可能有事耽擱了吧。”
楚夫人看了看柳輕如嘆道:“輕如,你若是我趙人那有多好,楚家也非一定要講什麼門當戶對,就讓錚兒立你爲正室,省得什麼公主來煩心。”
柳輕如心知楚夫人說的乃是氣話,自己即便是趙人,沒有個顯赫的出身又如何能進楚家爲正室,只好微笑不語。
楚夫人的侍婢春梅跑了進來,道:“來了來了,公子回來了。”
楚夫人懶懶地說道:“還是咱家老爺行事方便,這會兒又借政務繁忙不知跑哪去了。我們女人家一天到晚只能待在這院裡了。輕如,隨爲娘去接我大趙公主光臨寒舍。”趙敏此次前來只以葉門弟子身份,不想讓多人知道,楚夫人也就不用走到大門迎接了。
翠苓聽楚夫人說的有趣,不由得嘻的一笑,柳輕如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翠苓吐了吐舌頭,低頭跟在柳輕如身後再不敢出聲。
趙敏所坐馬車直接行到踏青園門外,楚夫人滿臉笑容走出院門,卻聽身旁柳輕如啊了一聲,低呼道:“她怎麼也來了?”
楚夫人不解其意,順着柳輕如的眼光看去,只見從馬車上下來兩個女子,一人自然是趙敏了,另一女子身着淡紫色衣衫,明眸如水,漆黑深湛,高懸的鼻樑襯着勻稱而細巧的鼻子,鵝蛋臉上浮泛着盈盈笑意,氣度風姿絕不在趙敏之下。
楚夫人不由得讚道:“好標緻的女子,輕如,你認識她?”
柳輕如苦笑道:“她便是吏部成侍郎的侄女蘇姑娘。”
楚夫人恍然道:“原來是她,不錯,錚兒的眼光不錯。”
柳輕如暗自搖頭,若是婆婆知道自己兒子要將一個西秦奸細娶入門,那時不知是何想法。
楚錚與蘇巧彤兩人的“緋聞”柳輕如起初是不信的,畢竟楚錚親口對她說過蘇巧彤乃秦國奸細,以爲楚錚只是與那女子逢場作戲罷了,沒想到最後竟假戲成真,柳輕如實在不明白其中道理。她也曾旁敲側擊問過楚錚,但楚錚卻只是含糊其辭,柳輕如又問了他身邊的歐陽枝敏,歐陽枝敏並不隱瞞,將他所知之事一一說了,柳輕如越聽越是心驚,她並不是個善妒之人,但楚錚爲蘇巧彤承擔的風險遠遠超出她的想象,柳輕如不得不擔心楚錚做的這一切是否值得。
柳輕如這幾年來協助楚錚打理鷹堂,大部分事務都須經她之手。她將這一個月有關蘇巧彤的卷宗盡數調來查看,又發現一奇怪之事,楚錚對與這女子的有關批文起初甚爲簡練決斷,大都是些“嚴加監視”和“若有異常,當即立斷,不必報呈”,到後來不但換了一批人手,批文也變成了“隨她意吧,護她安全便可”,甚至有句“今天天氣不錯,呵呵,諸位在集市上各取所需,回頭由總堂支付”,真讓柳輕如哭笑不得。是什麼原因讓楚錚轉變得這麼快,柳輕如越想越糊塗。
身後的紫娟輕輕推了一下柳輕如,柳輕如這才發現楚夫人已見過趙敏,趕緊上前襝衽道:“輕如參見公主。”
趙敏還是第一次見到柳輕如,仔細打量之下不由得暗歎一聲,這哪像個早已過了雙十年華的女子,且容貌猶在自己之上,更有一股自己所無的成熟氣質,難怪楚錚對她這般迷戀。
“柳姐姐請起,”趙敏道,“小妹此番並非以大趙公主身份而來,姐姐無需多禮。”
這“姐姐”二字一出口,衆人相顧愕然。趙敏身爲大趙公主,地位尊崇,這姐姐可不是隨便叫的,柳輕如是楚錚侍妾,趙敏稱她爲姐姐等於已表示她願意下嫁楚錚,且已承認柳輕如的身份。
楚夫人嗔怪地看了楚錚一眼,楚錚也是莫名其妙,搖了搖頭。
蘇巧彤在西秦時與之往來的亦都是高官重臣,略一思索也明白了趙敏的意思,心中頓時五味雜陳,臉上強裝輕鬆,走來笑着施禮道:“巧彤見過柳姐姐。當日清風酒樓一別,小妹對姐姐甚是掛念,今日幸得公主相邀前來拜見。”
楚夫人奇道:“輕如,你與蘇姑娘原本認識?”
柳輕如暈紅了臉,自己那天與楚倩偷偷出去並未告訴過別人,如今婆婆問了不得不答,將幾女在清風酒樓以文會友之事說了。
楚夫人對柳輕如的才華向來欣賞,而楚倩更是她幾個子女中文采最出色的,楚夫人常常以她爲傲,一聽兩人均自認不及蘇巧彤,頓時大爲驚訝,將趙敏迎進踏青園後,忙命紫娟去叫楚倩過來,她要親眼見識一下。
楚倩不一會兒就來了,見蘇巧彤果然在此,大爲開心,她也已聽說了蘇巧彤與楚錚之事,對蘇巧彤這般女子竟然會喜歡上自己那不喜文墨的弟弟頗感不解,若不是趙敏就在一旁,她非好好追問一番不可。
楚錚見滿屋鶯鶯燕燕,不由得長嘆一聲,以後這踏青園不如改名爲怡紅院,自己做賈寶玉得了。
趙敏自幼跟隨趙茗習武,趙茗對這些文人之道並不喜歡,趙敏對此自然也不精通,不免覺得尷尬。楚錚看在眼裡,暗怨母親做得實在過分,便悄悄走了過來,自言自語道:“苦啊。”
趙敏白了一眼。楚錚湊過來小聲道:“公主,此地非適合你我之處,不如咱們到外邊去吧。”
趙敏臉一紅,哼了一聲:“到外面作甚?”
楚錚朝那堆人一努嘴,道:“她們在作詩行文,與其留在此,不如發揮你我所長,到外面來個以武會友如何?”
趙敏低頭笑罵道:“盡出餿主意。”
楚錚叫屈道:“怎麼是餿主意呢。長公主不也說了,這種吟風弄月有何用處?如今大敵當前,像你我一身好本領,正可大展宏圖,‘如影隨形’與我的‘龍象伏魔’聯袂而出,天下誰能掠其鋒,便是那魔門門主和佛門掌教也要退避三舍。”
趙敏聽楚錚自吹自擂,忍不住笑道:“這二人武功不在姑姑之下,你看你被姑姑打得何等狼狽,加上本……加上我又有何用。”
楚錚輕聲怪叫:“好啊,今日在宮裡原來你一直在旁邊偷看來着,看我被你姑姑欺負。”
趙敏撲哧一笑:“姑姑早就想要考較你武功,我只是聽到交手聲後才跑出來,正好見到你四處亂躥的模樣。”
楚錚佯怒道:“你我出去,看看本少爺能不能把你打得四下逃躥。”
趙敏知他武功在自己之上,也不生氣。楚錚早已摸準趙敏脾氣,直將她逗得咯咯直笑,原先的一絲冷落感已蹤影全無,覺得只要這少年陪在自己身邊,她便已什麼都不在乎,似乎又回到了兩年前那段快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