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有人接二連三相繼倒下,無一例外,都是大昌士兵!
丟在地上的兵器被再度拿起,警惕的指向小樂士兵,小樂士兵不明就裡,但還是同樣防禦起來。
李應見狀要遭,急忙跳下來,大喊道:“別動,都不要衝動!”
快步跑到其中一人跟前搭起了脈,疼痛已讓他面容扭曲,冷汗直冒。
半響,李應放下他的胳膊,緩緩站起來道:“諸位稍安勿躁,你們……應當是中毒了……”
此話一出,四周驚慌之聲瞬起。
“不過,此毒看着兇險,但卻無大礙,若不出我所料,一個時辰之內,毒性便會自行消散……” 李應忙繼續道。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難道不是你們下的毒?”一人出聲,更多的人附和。
李應示意安靜,解釋道:“諸位想想,比起殺了你們,留下你們對我更有好處吧?再者,且不說我們一相遇便開戰,我無從給你們下毒,就算真的是我做的,我方纔又何必多費口舌,來勸各位呢?”
衆人又慢慢安靜了下來。
李應接着道:“據我推測,你們這麼多人中毒,應當是有人在餐食中做了手腳……”
說到這裡,李應已經知道是誰做的了。
“但下毒的人,卻存了善念的,到時間了自然會解,否則,諸位怕是要隨你們的小將軍去了。”
衆人顯然聽進去了,對於下毒的人,也都心中有了數。
但既然決心投靠,便不好再去追究,於是收拾了一番,彼此攙扶着,跟李應往華陰山方向去。
……
樓牧和韓徵,還是第一次交手,雙方都有種棋逢對手的酣暢感,一交起手來便旁若無人。
以至於自己的士兵突然倒地抽搐,韓徵都沒有察覺,倒是一旁觀戰的單寅午先發現了,他左右閃躲走近韓徵,大喊:“將軍!將軍!”
韓徵百忙之中看了一眼他,單寅午道:“將軍,不妙啊!”說着指了指周圍。
韓徵順着他的手勢一看,這一眼不要緊,讓他差點從馬上栽下來:只見放眼望去,自己黑金甲的士兵齊刷刷倒下一大片,小樂軍見狀也有片刻的愣神,戰局頃刻改變!
他躲開樓牧的攻擊,下馬去查看士兵情況,單寅午趕在前面號了脈,發現是中毒,他緩緩站起身,望向周圍,知道大勢已去……
韓徵彷彿被人抽去了筋骨,步態都不穩了。他以爲自己在做夢,便使勁搖晃着頭,試圖從夢中醒來。
常勝將軍……鎮西大將……信武侯!眼下,這些殊榮是多麼可笑!
單寅午卻無暇悲慼,他對韓徵道:“將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拉起韓徵就要走。
韓徵用力甩開,道:“哪裡都去不了!唯有戰死,不做逃兵!”
單寅午急道:“將軍,我們還沒到絕路,不至於此啊!”
韓徵怔怔地問:“還有什麼機會?”
單寅午道:“只要過了華陰山,就能活着,活下來,纔有機會報今日之仇!”
樓牧吩咐部將收拾戰場,清點傷亡及降兵,自己則找到季初陽,彙報戰況。
“沒追到韓徵?”季初陽問。
“跑得太快,沒追得上,我已經重新派人去追了。”樓牧道。
“……不知道軍師他們怎麼樣了……對了!方纔韓徵的人怎麼回事?”方纔實在太過詭異,對方基本上半數士兵突然喪失戰力……若照常打下去,季初陽沒把握自己能贏。
樓牧道:“醫官看了,說看着像中毒,管他是怎麼回事呢,總之,是幫了咱們大忙了。”
中毒?
季初陽突然想起了靈歌,不免又擔憂起來,對樓牧道:“留下人收拾,帶上其他人,咱們去華陰山。”
韓徵此前留了三萬人在華陰山看守大營糧草一應事務,但他沒想到,一夜之間這些人竟成了自己最後的護身符。
……
天矇矇亮,韓徵和單寅午帶着幾十人趕到大營,和留守將士兩兩相望,皆是滿目震驚,一樣的垂頭喪氣,一樣的灰頭土臉。
韓徵望着眼前已化爲灰燼的大營,哀道:“果然,生死瞬息,天要亡我!”
他悔,後悔沒能趁季初陽兵敗追殺,後悔沒早聽單寅午的話先發制人,後悔對商覺等人有所期待。
他恨,恨自己大意輕敵,恨賊人,竊國求榮,恨季初陽,無恥婦人,陰險狡詐!
就這樣死在她手裡嗎?不!他大吼一聲,策馬直奔華陰山上而去,部將緊緊跟上。
韓徵的一腔怒火,很快遇上了一盆冷水——半山腰,那些排排站立的士兵,可不象是大昌軍的裝束,那招展的軍旗上面,分明寫着“樂”字……
張嵐也敗了……
也是,自己都這樣了,還期待張嵐能出奇制勝嗎?
韓徵下馬,選了一個相對隱蔽的角落,吩咐部將們原地休息。
此時已深秋,山間林木蕭瑟,落葉堆積,韓徵拿出隨身帶的火石吹着,單寅午不解,瞪着渾黃的眼睛看着這位發須散亂,卻異常平靜地將軍。
韓徵瞥了他一眼,突然笑了,漫不經心道:“深秋天涼,放把火取取暖……”說完,將手中的火石精準的扔到一堆落葉上。
先是隻有一縷青煙冒出,接着便是紅光青苗,轉瞬燎原。
單寅午問道:“將軍這是爲何?”
韓徵盯着四處蔓延流竄的火苗,道:“就最後這麼一招了,若成,我們尚能逃過一劫,若不成……”他望了望山頂方向,道:“不成,便同歸於盡吧!”
李應在山頂,並沒有看到窩在山腰的韓徵,他原本打算快速翻山,助季初陽一臂之力,卻碰上了放火燒營後逃出來的商覺、胡禮和靈歌,聽他們說了採冰錦草投毒、又放火燒了他們的存糧之後,李應料想季初陽樓牧對付韓徵應當綽綽有餘,再加上大昌降軍內毒未完全消,故決定放慢腳程。
三人,尤其是商覺對自己投毒之事惴惴不安,但李應卻始終未置一詞。
等他們發現山腰上瀰漫的青煙時,李應還以爲火是從山下大營燒上來的。
胡禮肯定道:“不可能!大營和山之間隔了一條河,不會跨過來的。“
李應心念急轉,想到了一個可能:火是韓徵放的!並且,他已被逼走投無路,只能冒險從華陰山走!
眼見青煙升至半空,火苗掩蓋了林木,迅速向四周瀰漫,李應甚至都能感覺到熱浪了。
當機立斷,下令翻山返回。
韓徵頂着熱浪艱難上山,他們捂着口鼻,在濃煙和火星遮蔽的小路上摸索前行,有那麼幾個瞬間,他感覺自己像是要被烤熟了……
火擋了一部分人的去路,卻給了另一些人生路。
韓徵硬是靠着這場將整座華陰山燒禿的大火,靠着吃燒焦的野味,撐過了四五天,東躲西藏,繞過李應樓牧的兩面夾擊,逃出了包圍圈。跟着他的最後三萬人也損失過半。
在確認安全後,他們一起蜷縮在了一個山洞裡,單寅午盤算着回豐京的路。
“豐京?誰說要回豐京?“韓徵問道。
單寅午不解。
韓徵又道:“逆賊不死,不回豐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