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讓報喜帶着皇帝去休息,屋裡只剩下她和秀寧格格,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她發現這個女孩和普通的王公貴族家的孩子不同,內斂、謹慎、懂得世間不易。這樣的女人的確適合生活在後宮,也是輔助皇帝的最佳人選。
她派人查過秀寧格格的身世,她雖然是親王之女,但是母親卻是漢人,因此長久以來她比府中的婢女更加的隱忍。如果不是慈安讓她留在身邊,她的母親至今還住在王府偏遠的小院裡。
“秀寧,你過來,哀家有事要跟你商量。”慈安心底對這個女孩子多了一分疼惜,她拿起了桌子上的那張宣紙,上面寫着西洋歷史,洋文,化學,數學等等的科目,“你覺得這些東西作爲皇上的日常功課如何?”
秀寧格格沒上過洋學堂對這些名詞也只是聽玉格格提過而已,因此她不敢妄加斷言,“臣女不瞭解西洋文化,還望太后娘娘見諒。”
她的身子向後退了幾步,雖然朝中傳言她將會被選爲皇后,她的家族也因此得到了厚待。但是一貫小心謹慎的她也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身在宮中稍有不慎也許就有身首異處的危險。
“你不願意多說也罷,哀家還有另外一件事要你幫忙。”
慈安收起了手裡的宣紙,這些科目在現代是一個人必須掌握的基本技能,皇帝身爲一國之君,自然要對這種東西瞭解一二,不需要過問任何人的意見,只不過她除了希望皇帝是一位明君,更希望他能學會一個普通人的生活技能。
按照歷史的走向,清朝到了小皇帝這裡恐怕只剩下幾十年的氣數,儘管自己可以幫他化解不少危機,但畢竟也不能保證大清可以長長久久的興旺下去,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她希望這個孩子還可以像普通人一樣活着。
“臣女不敢,太后娘娘吩咐便是。”秀寧給太后行了禮,她平時心思縝密,但是今天太后娘娘的心意她卻越來越捉摸不透了。她的雙手絞着手裡的帕子,手心裡全部都是汗水。
“哀家希望你能帶小皇帝出宮一遊。”慈安看着秀寧,突然說出了這句有違常理的話,宮中規矩一向森嚴,皇帝出宮更是非同小可,如果不是經過半年的準備,是斷然不可能讓皇帝離宮的。
秀寧跪在了地上,連呼奴婢不敢,前幾天皇帝一直纏着她講宮外的事情,她一時惦念家裡就想起了一件母親帶她去廟會給她買了一個麪人的故事。
沒想到小皇帝一直吵嚷着想要,她拗不過只能讓家裡的奴僕帶了一個進來。本來以爲一切都沒有人察覺,沒想到還是被太后娘娘知道了。
“哀家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在西洋學堂之中,這種課程稱作實踐課,是所有皇族必須學習的一門課程。更何況大清自古就有皇帝微服私訪的前例,皇帝已經十一歲了去外面看看也是好事。”
慈安心中自有打算,既然要徹查內務府就要做出一點樣子,沒有什麼比皇上親自上街尋訪物價更能震動他們的方法了。
小皇帝知道能出宮的消息後一夜都沒有睡着,他長這麼大以來除了去過幾次皇家的狩獵場,其餘的時間都在這深宮之中度過,現在遇到這麼好的事情,他哪裡還捨得睡覺,恨不得四更天快點到來。
“秀寧姐姐,明天我們去哪裡玩?”小皇帝怕秀寧從慈寧宮趕過來會誤了時辰,因此他讓秀寧留宿在宮中陪他,但是宮中的人卻理解成了另外一層意思,侍寢。
“啓稟皇上,皇太后此次恩准皇上出宮,意在體察民情,皇上切莫忘記了正事。”秀寧格格給皇帝蓋好被子,她忘不了剛剛皇上要求她留在乾清宮時那些奴才臉上的表情,他們都是各個王府的眼線,現在恐怕已是滿朝皆知了。
不過她一樣睡不着,明天到了集市只有幾個侍衛隨行,她知道自己責任重大,倘若小皇帝出了什麼事恐怕整個王府都會受到連累。
小皇帝覺得沒趣,他翻了一個身被對着秀寧自顧自的睡去,他的年紀還不明白侍寢是什麼意思,但是這宮裡的人卻都比他明白。
“報喜,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慈安擡起眼皮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今晚的天空上佈滿烏雲不見一絲月光,讓她感覺到了一絲隱隱的不安。
秀寧格格侍寢的事情乾清宮的奴才已經過來稟報過了,她覺得皇帝也真是沒有分寸,在這麼重要的時刻,做出這種厚此薄彼的事情,恐怕明日在朝堂之上又會引起一番爭論。
她不斷捻着手裡的佛珠,那一百零八顆的白玉佛珠在燈光下分外的耀眼,它似乎感應到了眼前這個女人的心思,她要權利,至高無上的只屬於她一個人的權利,絕度vbulletin允許那些親王在她的面前放肆。
“啓稟太后,已經三更了,太后還是早些安睡吧。”報喜在一旁站着不敢動,這些日子以來太后對宮中珍玩都不太敢興趣,唯一備受寵愛的就是這串佛珠,只不過每次這串佛珠轉動時都讓她感覺到極爲不安。
慈禧太后去世當天,慈安太后也是整夜轉動着這串佛珠,別人都以爲她是再爲慈禧太后誦經超度,但是隻有她一個人看到了慈安的臉上掛着的是一種笑容。
如今她又在轉動這串佛珠,難不成宮中的傳言是真的,慈安想借助這次皇帝出宮的機會殺掉小皇帝然後自己登上女皇的位置。
慈安看到報喜緊張的神情就知道她一定沒想什麼好事,這宮中的人都喜歡把事情想的太複雜,她吃一口飯,皺一下眉頭,揮一揮手都能引起大家的無端猜測。其實她不過是想到明天一早她要一個人應付那些大臣有些心煩罷了。
“報喜,爲哀家梳妝吧。”慈安不想這樣幹坐下去,她讓宮女給她換上了朝服,這種朝服異常的笨重,爲了保證衣服的挺立,所有的刺繡都是用金線織造而成。
領子上的扣子用的是玳瑁珠翠,朝珠更是講究九十九顆珍珠選擇的是同樣大小,每一顆都光滑圓潤,是難得的佳品。不過在慈安的眼裡這些東西都是負累,她更願意穿着輕便的衣服,說起話來的時候也不用費那麼大的力氣。
此時衆位大臣王爺早就到了朝堂之上,秀寧格格的父親挺立着胸脯,雙手背在身後故意在衆人面前踱步,他的女兒是給皇帝侍寢的第一個女人。
皇太后對她鍾愛有加,想必一定不會虧待秀寧,就算不能立刻封她爲後,也至少會立她爲妃。
“恭親王,你今天看上去氣色不太好啊,不如想皇上告病回府休息如何。”所謂父憑女貴,秀寧格格的阿瑪仗着自己女兒在宮中的位置也越發的自大起來,連恭親王這隻老虎的鬍子也敢去拔。
“本王的身體好得很,不需要別人關心。”恭親王站在那乾笑了兩聲,昨天晚上他聽說秀寧侍寢的時候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連他最喜歡的玉扳指都摔碎了。
他一方面覺得太后不自量力,她自己以爲拉攏秀寧格格一家就可以與自己抗衡,但是另一方面他又覺得自己的女兒沒用,論姿色樣貌才學沒有一項比秀寧差,可就是籠不住小皇帝的心。
“皇太后駕到。”隨着太監的一聲高喊,慈安在李蓮英的攙扶下緩緩坐到了珠簾後面,剛剛在後殿的時候她就聽見了前殿的吵嚷聲,好歹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竟然爲了這些兒女件的事而爭執,簡直是有失身份。
“有事稟告,無事退朝。”李蓮英在殿上高喊了一聲,殿下的人看到皇上還沒來全部都面面相覷,難道從現在開始皇上就打算從此不再早朝了嗎?
“太后,皇上出宮一事可是真的?”恭親王一向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就算是當今的太后也是一樣,他直接質問皇太后爲什麼私下決定讓皇帝出宮,她可知道一國之君的安危關係着國家的未來,豈容一個女人在這裡我行我素。
“哀家的確想讓皇上出宮體察民情,並且御林軍已經從旁跟隨又是在京城之內,絕對不會有事。”慈安坐在珠簾之後,衆大臣看不到她的臉,但是也聽得出她語氣中的不耐煩。“恭親王,此事已成定局,不需再議。”
慈安直接攔住了恭親王的話,明明說好皇帝的一切功課都由她來做主,沒想到才幾天的功夫這個老狐狸就後悔了。
“恭親王。”慈安想提醒一下這位王爺才衆目睽睽之下發下的誓言,但是卻聽到大殿之上傳來了一個弱弱的聲音。
他喊的是“皇額娘。”
皇上?慈安從珠簾後走了出來,衆大臣也接連下跪,出現在朝堂之上的人是皇帝沒錯。他還穿着老百姓的衣服,身邊的還有兩個沒見過的禁宮侍衛。
“老臣怕皇上有事,所以讓侍衛把皇帝送了回來,有什麼不妥之處還請皇太后治罪。”恭親王跪在地上“謝罪”,他得知皇帝要出宮的事情後就派侍衛堵住了各個宮門。這個小皇帝還沒走到門口就被一大羣人攔了回來。
他要讓慈安知道這個天下是愛新覺羅的天下,不是她博爾濟吉特的天下,她想與他鬥還早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