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酒宴上的總體氣氛還是融洽而恰到禮數的,司馬逸塵雖然不太喜歡這種公式化的酒宴,但礙於御琴寒是慕容闌的親姨娘,臉上也就多了幾分笑意,雖然假,但畢竟盡了禮數,並不失身爲天和國主的威儀,以及天和王朝的風采。
楚煙辭和雲清萍一直在不尷不尬地處着,推杯換盞之間眼神無聲地交流着,雲清萍很煩,但是——這是無法避免的情債,誰也逃不掉,她只能面對這一時。
至於慕容闌,在思量過各種司馬逸塵帶杜無雙來的企圖後,睏意也就上來了,她身邊坐的是司馬逸塵,但她心裡真的是想斬斷了所有,因此也不多搭理司馬逸塵,甚至狠下心來看也不看,直接就用手支着腦袋眯上眼了。
司馬逸塵一直在安靜地喝酒,眸光平靜而落寞。
眼前是一派的歌舞昇平。
御琴寒吩咐禮部尚書準備的酒宴很是盛大,各色歌舞雜劇也是交接上映,鶯聲燕語,卻不免俗,別的官員倒是看的津津有味,司馬逸塵的眼光雖然根本沒落在這上面,但仍然感到有些不耐煩,心頭掠過厭惡之感。
這禮部尚書他見過,一個挺漂亮的女人,看着也精明能幹,可是,準備出來的酒宴怎麼就如此……庸俗!司馬逸塵很利落地下了兩字評語就不再看,轉過眸光,看着眯眼小憩,毫不搭理他的慕容闌,輕輕嘆了口氣,嘴角一勾,苦笑。
她怎麼可能睡不好呢?可是看着她,他心裡是止不住的心疼。自從在那個夜晚知道她是御琴王朝的後人,他就一直在患得患失,只是平日遮掩的太好,她還沒發覺過。後來,參加完慕容蘇和林攬月的婚宴,他們回赤焰山莊,他在知道慕容闌是名震江湖,男女尚不知的淮南子後,心裡就明白了些什麼,可沒想到她會那麼快就下藥,快得讓他措手不及!
她離開了,他每天借酒澆愁,她知道嗎?昭曄長公主,這個名號,這份責任,爲什麼就非得要她來擔呢?
司馬逸塵皺了皺眉,深深抿脣,回想了一下,驟然間才發現,原來御琴王朝的皇室,真的無人。御琴王朝有傳統,皇位非嫡系皇女不傳。御琴王朝的旁支太多,可真正有資格繼承皇位的,並沒有幾個,算來,只有兩個,還是包括慕容闌的,另外的一個就是御琴箏,也就是慕容嫣的女兒——縱然她沒有蘭花胎記!
真是……!司馬逸塵想過之後,真的無語。
御琴王朝的嫡系親族太單薄,御琴箏年紀太小,能夠繼承大統的,真的只有慕容闌。若是將來闌兒嫁他,這御琴王朝的大臣,哪個又能同意呢?哪個大臣會願意女王嫁給另一個王朝的帝王?這樣不就意味着御琴王朝在無人能夠擔任江山的前提下,整整的大片錦繡江山,就拱手送給了那個王朝?!
多麼可笑……可如果他和闌兒結爲夫妻,這個事情,他們就必須得面對!可問題是,現在闌兒還不care他!司馬逸塵那雙琉璃色的眸子晃盪着水霧,似憂非憂似笑非笑,使得坐在位置上看似觀禮,實則一直在
注意着司馬逸塵的敬陵公御琴碧有些小小的驚豔。
天下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御琴碧自司馬逸塵進來後就注意着他,喝酒吃菜之餘,眸光不離司馬逸塵。她如今雖然身爲並無實權的敬陵公,但是畢竟是皇親,大臣們大都還敬着她,日子也是舒服,舒適之餘,就是她仍在暗地裡謀劃着奪權之事。此次參加酒宴,看到那座琉璃鵲橋,看到司馬逸塵,她的心裡,就更有了幾分盤算。
如此男子,若是得其心,也就意味着得其權,得其勢力,有他的相助,謀奪御琴王朝的江山,豈不是多幾分容易?!只是……御琴碧飲一口酒,眸光狠辣。
御琴陌,你的美麗太招人,總有一天,我要毀了你這張讓我嫉妒到不能自已的臉!
王座上的御琴寒一臉端莊的微笑,一邊心不在焉地看着面前的歌舞,一邊將目光投向慕容闌,司馬逸塵和御琴碧,脣畔劃過一抹譏諷的笑,眸光中多了幾分冷厲的寒芒。
御琴碧啊御琴碧,你是沒腦子呢,還是沒本事呢?你沒有考慮過自己的年紀,你今年二十六歲,與那麼多的男人風花雪月過,而司馬逸塵,僅僅二十四歲,青年才俊,人中翹楚,風流人物,且是一國之主,怎麼可能看得上你!
你想要奪權,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那個資本!
衆人心思各異,酒宴倒是歌舞昇平,一派的和樂融融,過了一會兒,舞蹈初停,尚未有歌女上來,楚煙辭突然站起身,微笑着拱手行禮,繼而說道:“御琴王朝風情真是迷人,我主也讓微臣帶來了我朝另一種風情的歌舞,以讓御琴王朝之人有所瞭解和娛樂,也不知道御琴國主可否借這一場地?”
“那是自然。楚大人請便。”御琴寒知道會有這一場,並不意外,也不猶豫,微笑着點頭應允。
楚煙辭微微一笑,一國丞相風儀盡顯,朗聲說道:“進來吧。”
他的話音剛落,大殿之內就響起了一陣細微的鈴聲,清脆而悅耳,卻又有一股子的妖嬈,就在衆人怔愣的當口,緊接着,幾個赤裸着精壯上身的壯漢擡着一面大鼓平穩地走進來。
那是一面極大的鼓,鼓的周邊掛着一個又一個小鈴鐺,一個鈴鐺的聲音不大,但數十個鈴鐺一起響,聲音不僅大,而且還有一種別樣的風情,大鼓之上,一個身段婀娜面容嬌好的紅衣女子,盤臥着,黑而長的發披散着,眸子半閉,赤着白皙細膩的足,腳腕上套着帶小鈴鐺的琉璃腕鐲,風情妖嬈而帶着迷幻的味道。
大鼓被幾個壯漢平穩地放下,每個壯漢不知從何處拿出一面小鼓,帶着粗繭的手安放在小鼓的鼓面上,手指一揚,一彈,清朗的聲色飛揚起來,組合成一闋醉人的歌,就在這時,紅衣女子緩緩擡頭,衝着衆人嫣然一笑,眸光流瀉,睫羽半合,盡是迷人的妖嬈風情。
紅衣女子的手臂隨着鈴鐺的聲音而擡起,腳在鼓上勾起,一劃,劃出一個圓來,身段一勾,身影一晃,紅色的紗衣隨風而飄,露出如藕的玉臂和細膩的脖頸,胸前的慵懶春光若隱若現
。紅衣女子似乎並不在乎,反而笑意盈然,人已經在鼓上翩然起舞,舞姿妖嬈,身段媚人,媚眼如絲。
紅衣女子的舞姿狂野而嫵媚,帶着一種撩人的異域風情,再加上她的身段妖嬈姣好,一時間使得殿內的人有些小小的詫異和興奮,叫好聲接連不斷。
一段狂野嫵媚的舞跳盡尾聲,紅衣女子的臉色豔如桃花,細膩圓滑的香肩微露,嬌喘微微。陡然間一管玉笛之聲飛揚在整個大殿之內,使得精神亢奮的人們一愣,這玉笛之聲清澈如水,宛轉清朗如出谷黃鶯,很是有一番自然之美。
人們陡聞清澈的笛聲,本興奮的神經漸漸鬆弛下來,臉色也變得平靜而溫和,鼓上的紅衣舞女卻是斂脣溫柔地一笑,玉臂輕展,踮腳,繼續在鼓上跳着,她這個時候的舞姿變得綺麗繾綣,卻多幾分溫婉,細膩白皙的腳尖在鼓上點着,奏出同樣沉靜的鼓聲,在沉靜的笛聲中,紅衣舞女輕啓紅脣,娓娓唱道:“刀戟聲共絲竹沙啞,誰帶你看城外廝殺,七重紗衣,血濺了白紗,兵臨城下六軍不發,誰知再見已是,生死無話……”
詞很美,紅衣舞女的聲音也不同於她的衣飾,很是清越婉轉,如同秋夜的雨,輕輕撥動人心底的那根弦,亦像是一陣風,捲起漫天飛舞的雪,寒寂中有清冷。
司馬逸塵微微眯起眼,清瘦有力的手指扣着琉璃酒杯,眉宇間有幾分寂寞,淺淡得看不見痕。一旁的慕容闌是真的倦了,手撐着腦袋已睡了有一會兒,她的眉宇輕輕鎖着,似乎是有解不開的愁,細膩精緻的臉有一小半藏在支起的手下,帶幾分慵懶。耳邊的吵鬧之聲對她來說,似乎毫不存在。
她是習武之人,若非是真的困到極點,不然不可能這麼大的動靜也擾不到她。司馬逸塵鎖着眉看慕容闌,脣畔劃過一抹輕輕的笑,帶着幾分他自己也未曾察覺出的縱容和寵溺。
“當時纏過紅線千匝,一念之差爲人作嫁。那道傷疤,誰的舊傷疤,還能不動聲色飲茶,踏碎這一場,盛世煙花……”歌女的聲音柔柔軟軟中帶幾分清越,臉上的表情千般嬌萬般媚,看來很是撩人,卻與詞的意境不大相合,司馬逸塵索性忽略不聽,認真而溫柔地看着熟睡的慕容闌,瞧着她有一縷青絲遮了眉,猶豫一下,還是伸出手,手段輕柔地給她拂到腦後,微涼的指碰到慕容闌細膩白皙的側臉,微微一頓,脣畔綻放出一朵堪比流星的璀璨微笑,心中竟是說不出的滿足和幸福。
近一個月來的思念,在這個時候,讓他感到相當的值得,即使在短時間內無法抹去他和她至今的所有距離,但是,能看到她,碰到她細膩溫軟的肌膚,他就是開心的,是不是?
這兒是宮宴,他不能太放肆,就連爲她拂上一縷青絲,他也要猶豫一下。身爲帝王和公主,這就是迫不得已的地方嗎?
只是,無論如何,那些距離,他遲早是可能抹去的,這個,卻是身爲帝王的獨特的優先之處!司馬逸塵嘴角的微笑倨傲而霸氣,琉璃色的眸子裡飛揚起萬千流華,一瞬間,璀璨得驚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