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刀在酒店休息一晚,並沒有急着去晉省銀行先行兌換銀洋。
而是在第二日清晨先去拜訪了第22集團軍在臨汾城內的辦事處,畢竟他現在編制是屬於第22集團軍管轄。
辦事處主任是一名上校,和唐刀同級,聽前來通報的夏大雨說是四行團團座要來訪,竟然親自帶上副手,候在辦事處大門口等着唐刀到來,給足了唐刀面子。
唐刀也不吝嗇,四行團自來晉東,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還未向第22集團軍位於此地的最高長官見面,辦事處級別雖不高,但也代表的是第22集團軍。
唐刀送的禮物一樣是十根大黃魚,百兩黃金對於山西老漢來說只能算是還可以的禮物,可對於缺衣少食的在晉川軍來說那就是雪中送炭,那可是能換成二十萬斤軍糧的寶貴銀錢。
“唐團長,22集團軍因有你這樣的名將爲榮!”那名原本是第22集團軍中將司令官李家玉身邊的上校副官拿着唐刀的禮物,眼中淚光灼灼。
那可不僅只是錢就能感動的。
唐刀昨日初至臨汾,就在城門處和晉綏軍大鬧了一通,城內本就高度警惕,那消息還不馬上傳到這位耳中?
若僅僅只是鬧了一出還鬧贏了,那頂多也只能說唐刀背景深厚,連晉綏軍都不敢輕忽,可當從小道消息聽說唐刀之所以鬧,全因爲是一名晉綏軍中尉當面對川軍所屬出言不遜,唐刀這才當場大怒,硬是打出信號彈命令城外候命的騎兵全副武裝入城,還壓根沒給那位旅長面子,當着他的面抽足那名中尉40馬鞭,把人打了個半死才罷休。
這人言相傳本就會添油加醋,傳到城內川軍所屬耳朵裡本就被加工過好幾道了,原本四行團騎兵們只是在城門外300米候命,結果就成了爲川軍,四行團騎兵們硬是端着衝鋒槍開了保險子彈上膛要武裝入城。
爲了川軍榮譽,唐團座不吝一死的英武形象本就把城內川軍所屬感動的不行,不然人家這位集團軍司令官的心腹也不至於因爲唐刀的名氣就守在大門口等着,那其實大部分原因都是昨天唐刀怒打晉綏軍中尉造成的。
但這位上校可萬萬沒想到,人家唐團座出手如此大方,一出手就是百兩黃金。
他當然知道這不是給他個人的,是給第22集團軍的,但那也是大功一件,正在徐州作戰的司令官若是知道,除了感謝唐刀外,功勞可是妥妥記在他這個辦事處主任身上。
當然了,唐刀此行倒也沒白來,名將這種讚譽只是虛名,但這位22集團軍辦事處主任可是實實在在的給了他不小的幫助。
唐刀原本只是想着這位好歹在原城和臨汾都呆了許久,多少是比自己要熟悉的多如今晉省各行政機構狀況。
昨天晚上,三張縣長委任狀和去軍械署購買軍械的批條山西老漢都已經專門着人送過來,銀行那邊應該是電話說了,他只需要帶着金條去兌換即可。
不過,有了沒底線薅羊毛山西老漢的教訓,唐刀留了個心眼,想着借拜訪之機,對軍械署等機構多瞭解瞭解,免得又遇上黑心厚臉皮之輩。
要知道,山西老漢的批條只是同意軍械署和唐刀交易,至於價格以及如何交易,都還得唐刀自己去談。
因爲,那是生意,不是軍需。
實際上,就算是軍需,清單和最終實際能到手的,一般也會有打折。
唐刀做爲親歷者,對這個時期貪腐現象着實有了親身體驗,不說遠的,單說松江之戰,67軍奉命死守松江,當時戰區司令部撥付了五日軍糧。
軍糧大部分都是土豆,但也有一小部分細糧,都是用麻袋裝好的大米和白麪。
結果到了松江,67軍後勤部解開細糧一看,差點兒沒氣個半死。大米是陳米且不去說他,只要能飽肚子就成,可大米中至少夾雜了三分之一的砂石。
商人是無良之商,但若是這其中沒有戰區後勤部主官甚至更高官員的授意,那些無良之商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摻如此之多的沙子吧!
那個時代沒有互聯網,沒法搞什麼現場取證直播,你就算是告,也沒什麼證據,況且人家篤定了軍糧質量再差,你也得吃吧!尤其是戰事緊急,就算吳軍長這等火爆脾氣,也只能暫時忍氣吞聲。
所以,唐刀對從上級撥付過來的糧食、軍械、彈藥等物資一直很警惕,很多當場就要檢查,可那基本也沒啥用,能有清單上的三分之二就已經偷笑了。
防上面的人防不了,四行團只能自己嚴格,內部對貪腐幾乎是零容忍,若是非戰時,出現貪腐事件,又不是很嚴重者,基本就是脫掉軍服趕回家,但若是戰時,那對不起,無論你以前戰功有多卓著,都只有執行斬立決一條路。
還好,四行團自獨立營以來,一直都是在戰場,幾乎沒有清閒的日子,各營、連、排長大部分都是由底層士兵升遷而來,他們還沒有墮落腐化的機會。
唐刀制定的斬立決軍法,至今還空缺着。
唐刀希望永遠這條軍法永遠用不到,但從人性的角度來說,這基本是不可能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給冷鋒、李九斤等心腹大將有空就點一點,戰場上幹掉日本人私藏點好貨被人告發了頂多是挨馬鞭,可若是將手伸向團裡,佔幾千號弟兄的便宜,那就是要掉腦袋的。
水至清則無魚,可水若是渾了,魚兒也會呼吸困難的。
唐刀沒想到,他這個問詢剛一說,對面坐着的川軍上校範少平就哈哈大笑拍着巴掌大樂:“唐團長你來找我,那算是找對人了。”
再聽這位一解釋,唐刀也不由笑了,他這百兩黃金送得,真的是太值了。
原來,各集團軍駐臨汾辦事處可不是花架子,那可承擔着協調各方關係以及司令部軍需補給的重要職能。
按道理說,辦事處主任咋說也應該是個少將來鎮場子的,就像67軍在徐州的辦事處,可是派了個師參謀長,第八十集團軍駐臨汾辦事處主任更是一名聲震八方的名將,著名的馬刀‘雪風刀’正是出自於他的親手設計。
範少平這個區區上校當然是不夠資格,哪怕他是司令官身邊的人也不行,但22集團軍高層又不傻,能派範少平來自然有他們的理由。
範少平人在川軍,但他卻不是川人,而是晉省人,而且他的一名近親的姻親還恰恰在晉省擔任較爲重要職務。
軍械署署長,旗下掌管着晉省最大的兵工廠和軍械儲存倉庫,這個職位重要不重要?簡直不要太重要好嘛!
範少平也正是在原城抱上了這位的大腿,才得以在晉省各部間混的還不錯,雖說不上如魚得水,但只要是不太緊要的物資,咋說能替22集團軍爭取點兒,要不然以22集團軍自身的財力,估摸着又要去強徵那些富商的糧食,把‘叫花子軍’的名頭貫徹到底了。
“唐團長你若是要去找趙署長洽談購買軍械裝備,範某可當這個引薦人,並可請其在可浮動的價格範圍給唐團長你最優惠的價格。”川軍上校自信的說道。
“那就勞煩範主任了!”唐刀自然不會拒絕來自同僚的好意。
下午,唐刀是在軍械署辦公室裡見到的那位掛着少將軍銜的署長。
“坐!”雖然已經有熟人引薦過,但那位趙署長也沒有表現出太高熱情,很公事公辦的請唐刀坐下,扭頭吩咐自己的勤務兵:“茶!”
“趙署長,這是範主任託我給您帶的家鄉特產,說鄉黨都在期盼我等歸家。”唐刀沒有慌着坐下來,先是從身上掏出一個小布袋,雙手遞了過去。
“鄉黨期盼我等歸家.”這位趙署長想來也是個戀家之人,聽唐刀如此一說,臉色卻是有幾分黯然,對唐刀遞上來的簡陋小包卻也沒有嫌棄。
隨手一打開,黃橙橙的光卻是讓這位沉默了最少兩秒鐘,再擡起頭來,臉上表情卻是柔和了三分,將小包不露痕跡的塞進辦公桌抽屜,扭頭衝門外喊:“上香茶!”
“唐老弟你有司令之批條,但凡我軍械署倉庫中有存貨,必不會不售,何必如此破費?價格方面,署內對各種軍械都有標價,除非是有司令的許可,否則我亦無能爲力啊!”趙署長重新坐回椅子,頗有些無奈的向唐刀解釋。
以他的人生經驗,唐刀這又是托熟人引薦又是送重禮,剛剛那個所謂家鄉土特產,可是幾根小黃魚,少說也有七八兩重,必然是想在價格上降一降,那個他雖然有一定的權限,但也有限,他能做的且不費力氣的,就是儘可能滿足唐刀的需求,只要倉庫中有的,唐刀又給得起錢,就賣!
看在熟人和錢的份上,這位的一席話,還算坦誠。
“軍中有軍中的規矩,價格既然是定好的,那唐刀哪能強求,我22集團軍只希望趙署長能看在友軍的面子上,在權限範圍之內,以優惠價格給予我等。”唐刀卻是回答道。
“這個,沒有任何問題,對於超出一定金額的購買,我署也有一定額度的消減!”聽唐刀如此上道,趙姓署長臉上的笑容更是多了幾分。
錢掙得輕鬆,人情也給了,換成誰恐怕都得開心。
“另外,我想改變一下支付方式,還請趙署長能夠同意!”唐刀接着說道。
“哦?說來聽聽,但根據長官令,我軍械署不接受任何賒欠,一律只以現金結付!”趙姓署長的眉頭皺了起來。
在他看來,唐刀這就有點兒蹬鼻子上臉了,想欠錢就拉軍械走,別說送幾兩黃金,就是再乘以百,他也沒那個膽子啊!這完全是想要他的腦袋。
從在那位身邊當警衛排長開始,他跟隨那位主已經有20年了,對那位的脾氣是再瞭解不過,他不怕你貪,從別人哪兒能收到錢那是你娃的本事,但若是想動他的蛋糕,那就是剁手剁腦袋的節奏。
軍械署名義上是省裡的,但從上到下,那個不是那位的人,這賺取的利潤,一大半是裝進了那位的私人荷包,他要敢賒賬,可不就是拿那位的錢賣人情?
他要敢這麼做,估計不用等日本人打過來,他的墳頭草都有半人高了,在溫暖的春風裡。
“趙署長您別誤會,不是賒欠,現金依舊是現金,不過不是現大洋或是法幣,而是黃金,趙署長您可以按照市價進行折算,但還請趙署長看在鄉黨的面子上,不收取手續費,您也知道,我22集團軍如今軍需很是緊張。”唐刀連忙道。
“這樣啊!若黃金品質沒問題的話,那也行。”趙姓署長一顆心也安定了不少。
黃金雖然不是流通貨幣,但可是硬通貨,比不斷貶值的法幣要好多了,手續費也不重要,反正那個戰時金融稅只是針對其他人的,軍械署、銀行都是老漢的產業,銀行還能找自家人收金融稅不成?
不過趙署長還是個聰明人,向來信奉眼見爲實,絕不光聽唐刀忽悠,也就是俗稱的不見兔子不撒鷹。
當唐刀命令等在軍械署外面的騎兵們把裝着黃金的大箱子提進來,隨便挑了幾個箱子驗黃金品質的趙署長對唐刀的態度再度好了好幾分。
那可是小何老師帶着一批人花了兩個白天對所有繳獲黃金包括金首飾進行熔鍊,然後以標準模具打製的金條,重量誤差精準到0.0001克不說,許多雜質也被剔除掉,整體重量比繳獲清點時少了足足100兩。
如此優質的黃金,唐刀可是帶來了近萬兩,妥妥的金主爸爸!
金主爸爸當面,自然是有求必應,清單上有的,一應俱全,軍械處倉庫常年備着兩個兵工廠一月的產量,清單上沒有的,只要軍械署倉庫裡有,一樣可以買,老漢喜歡的,是白花花和金晃晃,而不是落滿灰塵的鋼鐵。
因爲數目繁多,光是物品價格覈對,就花去了一個下午的時間,但這些都是四行團軍需處軍官在對接,唐刀就負責坐在辦公室喝茶。
不過此時的待遇已經變成“唐老弟,請上座”,“上,上好香茶”。
一直忙碌到晚上,除了軍械彈藥全部裝車,許多笨重的設備、鋼鐵原材料等物資還要等四行團輜重營全數抵達才能裝車運輸,那還需要最少三日。
不過支付已經全部支付完畢,全部是以黃金支付,一毛大洋都沒花過。
唐刀倒也不怕山西老漢賴賬,敢賴賬,他就敢帶着騎兵營踏平軍械署,最終丟人的只會是山西老漢。
這就是唐刀對山西老漢無底線的回答,你丫的敢佔老子的便宜,那我就讓你百倍損失。
原本唐刀是要去晉省銀行兌換2萬兩黃金,按照如今市價,一盎司黃金兌換32元美刀,1美刀可兌換大約4塊大洋,一兩黃金50克,相當於1.763盎司,若是兩萬兩黃金,則可兌換現洋超過440萬。
按照山西老漢打完‘骨折’的戰時金融稅,這也是2.2萬的稅金,少一萬兩,那可是少了1.1萬大洋。
唐刀這一波騷操作,可是不比小光頭和彭衝兩人吃了十塊大洋點心的傷害性來得小半分。
據說,事後知道此事的山西老漢差點兒沒氣個半死,被罰站在小院外思過的倒黴署長想破腦袋也沒想通,他究竟是哪裡做錯了。
錢,唐團座可是支付的上等品質的黃金,也全部存入了晉省銀行,這筆軍火交易至少也給某老漢賺了超過20萬大洋的收益。
要說有點兒徇私情,那得說唐刀還買了點兒清單裡沒有的東西,比如倉庫裡存着的從原城搶出來的一些舊機牀、發電機和一些鋼鐵原材料。
可那些玩意兒,現在沒有足夠的運輸力運往遠在陝省和川省的兵工廠分廠,放在那裡只會落灰髮黴爛掉,甚至還會因爲日軍的再次來臨成爲日軍的戰利品。
老漢自己都說過,若是有人買,便宜點處理掉也不是不可以。
他賣得是便宜了些,不管啥功能,舊的機牀、電機等設備打包大甩賣總共賣了10萬大洋,那些鋼鐵材料也基本上是按原購買價的半價打包出售,賣出去足足200噸,可報上去的時候,老漢不還笑逐顏開的誇他會做生意嘛!
咋只過了不到十分鐘,就立刻翻臉不認人了?這特麼是狗臉啊!
再說了,除了賺錢和賣了目前無法使用的舊設備和原材料,他還變廢爲寶創造了額外的利潤呢!
一個原本呆在監獄裡活該老死還要消耗糧食的中年老男人,可是被生生賣出了萬元大洋的高價不說,還能連續不斷的爲晉省軍械署創造利潤。
人家唐刀可是簽了合同,保證每生產一噸炸藥就支付給軍械署專利使用費300大洋。
這可不是爲老漢搞了個聚寶盆,以後源源不斷有錢財入賬?
把事兒都辦的如此完美了,結果還要罰站思過12小時,差點兒沒把大腿小腿一起給站腫了,趙大署長不委屈才是怪了。
他不知道,幸虧他事兒辦得還不錯,收禮也是從唐刀那邊拿的,沒把手伸到老漢荷包裡,不然腿恐怕不是腫了,而是沒了。
而他幫山西老漢搞得那個聚寶盆,以後能源源不斷從四行團獲取收益的那個男人,其實才是唐刀來臨汾最大的目的之一。
只不過,唐刀又是要兌換黃金,又是要購買軍械,又是很操心的要討論晉東南戰略戰術,每一件都很重要,連山西老漢這樣的百年狐狸都被矇蔽了,更別說一個軍械署署長了。
那個男人,絕對是個神奇的男人,說他是晉省那座亞洲排名前列的兵工廠炸藥之父,是一點也不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