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李逵立即說道:“忙?再忙能有哥哥關在牢中還緊急的事?”
這一下,馮素貞知道他們沒有聽到自己的“欺君之罪”了,不然不會這麼說。
這時代除了叛亂造反以外,還有什麼罪過比“欺君之罪”更重大的?
不過雖然他們沒有聽到,讓馮素貞安心不少,但是李逵這種大聲嚷嚷,彷彿除了他的事,別人都不足一題,也同時惹火了馮素貞。“你那哥哥犯什麼罪過?爲什麼被抓?”
“也沒什麼事,就是去看了個娘子,沒有銀子。”
李逵真的是大大咧咧慣了,這種事也說得出口。他是真不懂,還是不在乎。
誰知道,他反正是說了出來。
一開始,馮素貞還沒有聽懂,什麼看娘子,銀子的。這看什麼銀子,還要花銀子嗎?
等她反應過來,立即啐了一口,臉上飛霞:“這嫖了人家姑娘,卻不給銀子,就該抓起來,好好收拾一頓。”
嗯?莫非這也是個穿越者?寧採臣只有一個念頭,“強悍”,“太強悍”了!
這麼強悍的女子,只有後世才辦得到吧?
看到寧採臣盯着自己看,馮素貞這纔想到自己說了了不得的話,不由臉上更加紅了。
假裝男人,裝的太久了,竟然忘了自己的女兒身。
也是,不是什麼話題都從男性角度考慮的話,說話扭扭捏捏的,她早就暴露了。
這時,武松與妙善竟然一起趕了來。
正好聽見了李逵的大聲嚷嚷,武松立即惱怒道:“李逵,你瞎說什麼?”
宋江與自己的交情,武松也還記得。他不像李逵,不知道個好歹。像這樣的事,遮醜都來不及。又怎麼能大聲嚷嚷。
本來武松還擔心寧採臣一旦煩了,把這事捅了出去。宋江在梁山拉幫結派的事,武松是看在了眼中的。武松畢竟是做過官的。
歷史上的武松不是混人,但是功名心很強。善於爲自己打小算盤。在陽谷知縣擡舉他時,腦袋轉得快,武松那一瞬間想:當初宋江不也是在縣裡嗎。都頭也威風十足,個人事務有士兵服侍。
官場最鍛鍊人,武松和知縣關係很好。爲哥哥報仇一事的處理,看出他已經具有一定的分析運籌的才能,分寸把握拿捏得很好。也就是說他在很用心地做那個官。當時他很冷靜,從證據的收集,到直接手刃兩名主犯,武松既不連累證人,也不給鄰居留下一個殺人狂的印象,也給自己留一條做好人的後路,這時候道德對其的約束力還很緊。機警而細緻,就是武松與李逵相比的可塑之處。
雖然由於寧採臣的穿越。在蝴蝶效應下,武松的哥哥並沒有死,但是武松這個人並沒有變。他大體的人生並沒有變。
以他的細心,查覺出宋江的小動作,絕非難事。
可是他武松又能怎麼辦?一邊是結義兄弟宋江,一邊是他覺得人很好的寧採臣,夾在中間,他怎麼辦,怎麼做?
李逵愣愣的:“我說了什麼了?”他還不明白。
戴宗立即解釋給他聽。
寧採臣也向妙善使了眼色,讓她去勸馮素貞。
二人都是女扮男裝,應該更容易談得通吧!
掌櫃的也許是受了李逵的氣之後,不服氣。竟然找來了城衛軍。
好在有寧採臣在這兒,否則不是李逵他們讓抓,便是李逵鬧京師。他的性子,可不是那麼好的。
勸走了城衛軍,寧採臣與馮素貞也談不下去了。約好下次再談,寧採臣他們便回去了。
李逵連宋江的糗事。說起來都沒有一點兒負擔。馮素貞在再三確認李逵他們沒聽到後,也不得不分手。因爲實在是談不下去了。
回到了桃花庵。寧採臣是該吃飯吃飯,該讀書讀書。
浩然正氣從書中來,保護着他,也同時改造着他身上的業力。
業力本身是不好的存在,但是也要看用在什麼地方。如果用在殺人,這對身懷業力者來說,同樣的是一線生機。
李逵在知道自己竟然在無意間敗壞了宋江的名聲後,也變得垂頭喪氣,沒有了主意。
沒有李逵這渾人衝鋒陷陣,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這樣的顧慮。
吳用也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了。沒有他的指揮盤算,宋江一幫人,彷彿成了無頭的蒼蠅,一盤散沙似的。
完全不知道做什麼了,和怎麼做。
他們看向晁蓋,找他拿主意。這兒現在除了寧採臣這個二寨主外,也就是他了。
晁蓋與宋江的交情不淺,雖然當時宋江更多的是爲了打響自己的知名度,但是宋江也是做了實事的。比如生辰綱告密,晁蓋至今也還記得。
“這個,寧大人,你看宋江的事……”別人不開口,他也只能硬着頭皮開口了。
“晁天王,來坐下談。”有人開了口,寧採臣自然也就不能再安心看書。再說晁蓋說話出聲了,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
晁蓋坐下後,說:“宋江的事,咱們是不是救救他。”
寧採臣說:“非是我不救他。而是這事的關鍵主要是在銀子上。別的事情,這銀子都可以拖欠,但是這種銀子,拖久不得啊!”
“是,你說的是。可是總不能一直讓他就那麼呆在牢中。”
寧採臣知道今天非得說出些什麼不可。“這些天我也不是什麼都沒有做。”
他做了什麼嗎?
梁山衆人就住在寧採臣家中,實在是沒有看出來。
寧採臣說:“晁天王也知道我這兒的銀子從何而來。前不久,線已經使人去取銀子了。”
船隊。
這一說,晁蓋明白了。
這是古代,提個銀子,可沒有一分鐘到帳的說法。從南到北,從東到西的轉銀子,沒有幾天,那是別想。
當然,寧採臣也不是沒有快捷的方法。比如法王城,比如走地府。但是有必要嗎?沒有吧!
“噫!早知道是這事耽誤的,就應該是戴院長去一趟就好了。”李逵恍然大悟,嚷嚷道。
戴宗那雙腿真的很快。如果真是他去,也就是兩三天的事。
可是話又說回來,真的有必要嗎?
寧採臣說:“與咱們合作的商家是不知道咱們的身份的,所以除了定下的人外,咱們還是儘量不要與人家有太多的聯繫爲好。”
這本來便是掌管梁山錢糧的一種手段。不過其他人對此也是無話可說,他們已經是賊寇,這明面上的生意。他們的名號自然是不好使。
見他們接受了這樣的解釋,寧採臣繼續說:“戴院長那雙腿實在是太醒目了。”
寧採臣這不知是誇讚,還是敘述事實的話,瞬間便讓戴宗的心暖烘烘的。自然也就不再找寧採臣的麻煩。
在說話的藝術上,寧採臣竟然不知不覺進步了。
剛剛安撫住衆人,換來他們的諒解。吳用帶着孔亮他們急急走了進來。
吳用他們進來,二話不說,立即生氣地說:“拖。拖!現在好了,宋江哥哥就要被斬首了。”
這話他是說給寧採臣聽的,但是卻是驚起了梁山衆人。
“什麼?斬首?怎麼會?”
實在是沒有想到。這嫖妓。有死在女人肚皮上的,但是因爲嫖妓要斬首的,他們還沒有聽說過。
吳用看向寧採臣,直接問道:“寧大人,你還不願出銀子嗎?”
寧採臣的臉當時便陰沉下來。 щшш ✿ttκд n ✿¢ O
晁蓋趕忙出來打圓場:“寧大人早已經使人去取銀子了,只是沒有來到罷了。”
“好了!”寧採臣直接生氣道,“人,我會救。但是我救的不是宋江,而是梁山的團結。什麼爛人,連嫖妓的銀子都不出。”
這分明是撕破臉皮了。
吳用暗暗後悔。他又怎麼知道寧採臣使人去取銀子了。如果知道他一定不會這麼說的。
我這是怎麼了?爲什麼在他身上,每每預料失誤?他爲什麼表現得如此別具一格。
如果是梁山兄弟,根本不用我激,他們便會主動營救宋江,可是他。竟然起了反效果。到底是哪兒錯了?是哥哥的聲望不足以立足士林嗎?只能在武人小吏中傳播。
吳用就是再聰明,也想不到寧採臣會來自後世。後世人對宋江簡直都分析爛了。
這就使得後世看過水滸的人中。一百個,有一個願意救助宋江的就不錯了。
而這一個願意救助宋江的,也不會是什麼目的都沒有的“雷鋒”,而只會是做着投資打算的“呂不韋”。
“老爺,銀子小的已經押解來了。”
看着進來報告的寧家下人,吳用眼珠子都瞪圓了。
你說你早不來晚不來,怎麼偏偏在我豁了出去,有意逼迫他後,你纔回來?
可是現在說什麼還有用嗎?
吳用向寧採臣道了歉,但是他知道,這個歉道了也沒用。大家都是文人,都是聰明人。一些小動作,都看得清看得明,沒人是傻子。
道完歉,吳用也不好再呆下去,立即帶着是離開。
隨着他們離開,其他人也在告辭離開。不過他們的離開卻是分撥的。
吳用一撥先走,包括李逵戴宗孔亮他們;第二撥是武松以及二龍山的衆人。然後是晁蓋的人。
不知不覺間,梁山竟然分出了三派,不,是四派,還有寧採臣掌控的一派。
寧採臣沉思了一會兒,也就繼續看書了。
最先離開的吳用一行人,卻是後悔不已,特別是吳用:“早知就不應該激他。”
戴宗也說:“是的,其實寧大人爲人還不錯的。那些大人們哪一個不是脾氣大的嚇人。”
這是一種委婉的說法,官兒看不上吏,文人看不起武夫,這是時代的主流。
吳用根本無力改變。
同樣的事,草民需要陪着小心。戴宗不是草民,但是在大人們文官面前,他同樣需要陪着小心。
只要大人們對他們稍微和顏悅色一點兒,對他們便是極大的尊重了。
這是等級制度下的先天劣勢,是宋江比不了的。
看到自己的人對寧採臣大生好感。吳用雖然急在心中,卻也是無法好想。
看來我只適合做諸葛亮,對人心的把握,我不如宋江哥哥多矣。
想到宋江對他說的:“寧採臣此人。只要我等不主動招惹他,他是不會針對我們的”。
吳用更是後悔。憑白撕破了臉皮,這可如何是好。對宋江哥哥的大事……
吳用站起身來,想與寧採臣好好談談,開誠佈公的。
但是寧家下人卻告知他,寧採臣帶上銀子出去了。
宋朝是有交子的,就是銀票。用紙印的取銀憑證。
寧採臣沒有參與這個世界前,這銀票是叫“交子”,又或是“飛錢”。
可是武俠小說一流行,可是不得了了。
“交子”、“飛錢”的稱呼幾乎一夜之間完全都消失了。所有紙張上都印上了“當XX銀票據”,再印上票號,以及防僞的花紋,這銀票的稱呼也就一時間響遍了大江南北。
就是寧採臣現在身上帶的也就是銀票。
寧採臣沒有去別的地方,直奔李師師的小居而去。
可是一段時間未見。這裡竟然是變大了不少,迎接的也是寧採臣不認識的新人。“公子是來拜訪我家姑娘的嗎?”
來見李師師,是沒有人會穿官服的。所有人一律是穿常服。可是就是如此,寧採臣也輕易認出幾個官員來。
這李師師真是越來越大膽了。不過她一個人應付得過來嗎?
“正是。”應付不應付來,是人家的事。寧採臣這次來是救人的。
“那公子隨我來。”
沒有了官服,寧採臣彷彿又回到了無官一身輕的時代。
女孩子走路是不是都這樣。優雅點的,叫阿娜多姿。通俗說法,就是屁股扭啊扭的。
也許女孩子都會扭,但是顯然這兒的女孩子扭得更厲害。使得人都擔心,會不會再下一次扭出去後,就收不回來了。
只看了一眼,寧採臣便不再看她。
不是這姑娘不漂亮。而是眼界高了。又知道女子承歡的絕美身姿,他已經不再是個初哥。這樣的挑逗已經可以無視了。
“公子,請!”很快便到了一處包間,姑娘引着寧採臣進去,姐兒也愛俏。
寧採臣的樣貌,正好符合她的審美觀。屁股扭來扭去,使盡了力氣,卻並沒有吸引住寧採臣。這不由讓小姑娘有些氣餒。
引寧採臣進了包間之後,很快便上了一壺茶,一些甜點。一盞琉璃杯,裡面裝着四五瓣桔子。
這是小姑娘的好意,要知道來這的客人,一次也就是一瓣罷了。
可惜她是表錯了情,因爲她不知道這東西本就是寧採臣生產的。
也許這時代的人對於這種桔子肉覺得很是稀罕,但是寧採臣卻是可以拿來當飯吃。四、五瓣桔子肉就想吸引寧採臣,她絕對是找錯人了。
小姑娘失望得離開了,因爲寧採臣已經轉頭看向了另一邊。
縷花的窗戶,可以輕易看到外面的訪客。
一個毛胡臉漢子,這並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可是他身邊的人卻了不得,一個光頭和尚。
李師師這個地方是做什麼的,汴京人恐怕不知道的都很少。然而這種地方竟然出現了個和尚。
不得不說李師師豔名之響,真是皇帝也好,造反頭子(宋江)也好,以及和尚都聞風而來。
之所以說他是和尚,而不是禿子,正因爲他一頭的戒疤。
後世的和尚是有受戒僧,以及不受戒的禿頭和尚。
只要是剃個禿頭,然後領本和尚證,就是十足的真和尚。
然而在認識了魯智深才知道,這和尚是真的會在剃了個光頭後,用香頭在頭上燙上戒疤的。
有了戒疤的,纔是真和尚。沒有戒疤的多數是禿子。這也是禿子與和尚的曲別。
“寧大人!”驚喜的聲音在門邊響起。“你怎麼來了?”
李師師是真的沒有想到寧採臣竟然會來他這兒。自從上次的事後,周邦彥已經不來這兒了。
周邦彥陪着趙佶滿汴京的亂逛,只有這個地方他是再沒有來過。李師師懂的,避嫌嗎?她真的懂。
她不求別的,只求他們在街上遇到,能打聲招呼便是極好了。
寧採臣做到了,他們剛剛在街上打過招呼沒兩天,寧採臣竟然又來了她這兒。
驚喜。
驚喜已經不足以形容。
李師師擺擺手,讓引路的小娘退下。
看到她真情畢露,寧採臣也很高興。
無論對方是什麼人,什麼職業。真正的感情流露,卻比什麼都要來得真實。
寧採臣的心情一下好起來,笑着說:“多日未來,李姑娘這兒越發的大了。”
李師師嬌嗔道:“寧大人多日未來,還好意思說咧!”
李師師的真情流露,轉瞬即逝。她不是沒有真感情,只是她更明白她如果想活得好,就不能有更多的真感情。她,只是個男人們尋歡取樂的工具罷了。
寧採臣說:“姑娘到我這兒來,其他人怎麼辦?我剛纔可是看到來了好幾波的客人。”
李師師咯咯笑道:“寧大人不會以爲所有的客人,奴家都陪吧?”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如果真那麼做,奴家就是分成兩半都不夠用。”李師師笑吟吟的。她就是喜歡寧採臣不懂的樣子。
什麼都懂的,那是玩家。永遠不能露真情的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