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臨近中午。
浪雲樓大師彙報前期工作全部完成,該包的全包好,該改的全改妥,旋即範興來揣上樑渠給的地址冊,坐板車去縣城裡挨個領人。
樑渠竈房內吩咐過諸多事宜,重回池塘等待。
半個時辰前,樑渠費九牛二虎之力,勸得老蛤蟆答應再給一條寶魚,用以支持三千里荷花霸業。
沒想到老蛤蟆吃幹抹淨留下一堆空籠,一溜煙到快開宴仍不見蹤影。
“不會放鴿子吧?”
萬幸,樑渠唸叨之際,池塘中飄出兩個氣泡,迸出水沫。
霎時間水花四濺。
老蛤蟆破開水面,帶得小雨一陣,成功趕在宴會召開之前給花圃澆上一次矇頭水。
低頭刨土埋蟹殼的烏龍全身一涼,嗚囔兩聲,跑到老蛤蟆腳邊甩動毛髮,抖去水珠,然後立馬跑開。
老蛤蟆不以爲意,它腮幫子一鼓,吐出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魚,大聲叫嚷。
“七彩流虹!小子,響噹噹的好寶魚!”
大河狸等獸投來目光,樑渠面上不動聲色,彎腰掐住魚尾,感受寶魚掙扎迸發出的力道。
確實不差,與上回至少是同一級別!
先前口舌沒有白費!
不過……欣喜之餘,樑渠敏銳發覺老蛤蟆所給寶魚與上回三條又有不同。
魚鱗細密,流光溢彩,尾巴如若金魚縹緲,從沒見過。
老蛤蟆家裡究竟藏有多少條寶魚?
四條寶魚,四個品種?
價值上千精華的大寶魚,不是說找能找到的,老蛤蟆絕對在家裡圈養不少。
但寶魚長時間圈養會散逸靈性,由此可知,老蛤蟆家中寶魚處於一個較大的動態平衡當中,那經手數量會更加恐怖……
剛剛離開那麼久,不會是家裡頭挑挑揀揀吧?
樑渠眼神微眯。
老蛤蟆有多摳,相處越久感觸越深。
作爲整片大澤大概率唯一一隻成妖的多寶蟾蜍,絕沒有明面上那麼簡單。
改天非得讓肥鮎魚去老蛤蟆家做個客,探探底……
“瞧瞧這花色,瞧瞧這尾巴,多漂亮,多好的寶魚,若不是爲了蛙族……”
老蛤蟆正滔滔不絕地誇耀自己寶魚難得,爲蛙族付出太多,沒有它蛙長老,就沒有蛙族今天云云,說着說着,話頭戛然而止。
聒噪兀然消失,樑渠視線從寶魚上轉移:“蛙公?”
老蛤蟆摸摸蛙頭,沒有回答,它剛剛忽地脊背一涼,心頭涌出悸動感。
環顧四周。
風平浪靜,幹活的幹活,曬太陽的曬太陽。
不對蛙,上月剛用玄龜殼測算過運勢,六面銅板全正,一枚不反。
放別蛙上是足以慶賀的大吉大利,放自己身上,說明運勢十分正常。
怪哉怪哉。
老蛤蟆猶豫半晌,打個冷顫。
此地不宜久留!
陸上危險太多,總有刁民要坑蛙!
老蛤蟆心裡瘮得慌,擺擺爪蹼:“無事無事,爾等好生努力,待日後荷花開遍三千里大澤,蛙族定重賞有功之臣,我洞裡有事,先走一步。”
說罷,老蛤蟆留下寶魚,跳入池塘,匆匆離去。
樑渠目視背影,陷入沉默。
“不會感覺到什麼了吧?”
……
中午。
廳堂內全部收拾妥當,樑渠安置好寶魚,冉仲軾率先登門。
打工人,打工魂,相較於時常缺勤的樑渠,冉仲軾可謂兢兢業業,每日必去點卯,傍晚方回,今日亦不例外。
範興來前去招呼時,冉仲軾正在府衙裡處理公務。
離得最近,自然到得最快。
二人閒聊幾句,聊聊宅第院落,樑渠招呼落座。
沒多久,項方素與柯文彬一同登門,他又再趕去前門。
一連兩撥皆是同僚,明顯不是巧合。
同僚,師門全要請,但兩方人馬相識度有限,聚到一起反倒放不開來。
至少樑渠自己碰上吃席時候是這樣的,總共兩桌,一半人不認識,多彆扭。
水獸加漁欄供應,家裡螃蟹堆積如山,索性安排成中午與晚上兩頓,各自痛快。
範興來牽走兩匹大馬,領對方進入庭院。
甫進門,項方素左右張顧:“我外頭瞧得真切,足三進的院子,阿水住得快活啊。”
柯文彬笑道:“整個義興鎮上,最大的家宅恐怕就是你家了吧?”
衆人從帝都過來,本地壓根沒有地產,基本上是選擇購置。
但太大空空蕩蕩,買的多是一進,二進院子,遠沒有樑宅寬闊。
樑渠笑道:“都是鄉親們擡愛。”
柯文彬咧嘴:“怎麼沒人來擡愛擡愛我?”
“說起來,今個我倆是頭一回上你家。”項方素搓搓手,繞過影牆,見到堆成小山的秋蟹大吃一驚,“霍,那麼多螃蟹?仲軾你什麼時候來的?”
“半刻鐘前,沒早多少,來,坐下吃。”
冉仲軾夾起蟹黃蘸姜醋,旁邊已然有兩個空殼。
項方素湊上前,翻出幾隻往手上一掂:“真全是七兩往上的大蟹啊!”
“騙你不成,說到做到,再說小的有什麼好吃,今個就當小會,沒規矩,敞開吃。”
“嘿嘿,我喜歡!”
二人聞着香味,胃口大開,不等其他人,坐下跟冉仲軾一同拆蟹。
平日小會,一到飯點,管誰沒來,該吃吃該喝喝。
三人後,冉瓔,白寅賓,任毅鵬等人陸續趕到,圍滿長桌,徐嶽龍則忙於公務,晚上不少。
和項方素等人去江陵縣遊玩導致晚歸不同,徐嶽龍前天才從華珠縣回來,一直有後續事情需要處理。
他一進門便捲起袖子:“阿水,最大的蟹擱哪呢?”
“早備好了!”
樑渠來到竈房,從幫工手裡端出一個大托盤,裡頭只有兩隻蟹,一公一母,但個頭大得出奇。
“公蟹一斤五錢,母蟹九兩三錢!我專門一個個從蟹堆裡頭特意挑出來的!”
柯文彬從羅漢牀上跳起:“我糙,阿水你這樣子討好上司?”
項方素痛心疾首:“諂媚!太諂媚了!”
“屁!先前說好的,嶽龍大哥幫我預借大功,最大的蟹就得歸他!”
“預借大功?這玩意能借?”白寅賓放下蟹腿,“我也要借一個!”
“滾蛋。”徐嶽龍自覺坐到中間,推開湊臉上來的白寅賓,“阿水預借的是年底績效考覈的那個,能不能成暫且不說,你們有嗎就借?誰有?我一樣幫他打條子!”
柯文彬大吃一驚:“他孃的,還能這樣?”
績效考覈全是同級官員,多數世家子弟位置全在七品以上,高手如雲,和樑渠那階段的完全是兩種情況,幾人真沒法保證能拿到考覈前列。
“早知道我應該讓我爹給我弄一個河伯噹噹!”
“呸,狼煙高手當河伯,伱不害臊?”
衆人吵吵鬧鬧。
伴隨着徐嶽龍的落座,樑渠知會一聲,廚房裡的熱菜一個接一個端呈上來。
蟹黃包,蟹黃面,蟹黃飯,香橙……除此之外有一些當季時鮮,用來調劑口味。
在場多是帝都人,頭一回如此暢快地吃螃蟹,喝上黃酒,宴會氛圍迅速攀升,好不熱鬧。
烏龍低着腦袋穿梭桌下,尾巴晃出殘影。
冉瓔自個不吃,剝了殼一點點餵給黑狗。
徐嶽龍絮絮叨叨說上一堆,嘴一禿嚕,連和衛麟在華珠縣打了一架都說了出來。
衆人伸長脖子。
“誰輸誰贏?”
“咳咳,說那麼多幹什麼,吃飯吃飯,哦對,阿水,我們準備把船廠辦起來了,馬上你有的忙了。”
“什麼船廠?”
“仲軾,你解釋一下。”
冉仲軾吐掉蟹殼碎片:“河泊所來平陽縣足一年,方方面面大致熟悉,如此一來,我們得着手開發大澤,第一項便是組建船隊去深水區撈寶魚。
說來不算複雜,大抵是咱們出人,出物……”
一番介紹,樑渠恍然。
大抵意思爲河泊所另建一個“公司”,每月固定時日,組織船隊進入大澤深水區,捕撈寶魚,再拉回到岸上販賣。
緩解巨大財政壓力同時,促進底層武者進步。
當然,組建船隊需要人手,深水區危險重重,包括護航,避免水妖侵擾等一系列問題,故而要人帶隊。
“阿水,以你實力,到時候或需每月單領一次!放心,不是白乾,領隊的武師有紅利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