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生死

生擒韓王……

此刻,我腦子裡唯一能反應過來的便是,哪個韓王?!

“噔”地從牀上跳起來,衝至外頭,顯然,帳內的人,都滿是驚訝。

夏侯子衿低頭朝那士兵道:“人呢?”

“回皇上,馬將軍隨後便會押送到營地!”士兵的話裡,掩飾不住的得意。

聽夏侯子衿又問:“何以肯定那人是韓王?”

是啊,世人皆知,韓王一直戴着面具上戰場,天朝應是無人見過韓王的真面目,他們,又是如何確定的?

聞言,那士兵依舊低着頭,聲音中無一不是興奮:“回皇上,韓王在皇上生辰的時候曾經傷過右臂,所以這一次,不會有錯。”

右臂……

我只覺得心猛地一沉,眼前的景象模糊起來,身子晃了晃,無力地倒下去…

好痛啊,哪裡都痛。

指尖一顫,我驚呼一聲:“先生!”

猛地跳起來,誰的手伸過來,按住我,柔聲道: “三兒,做噩夢了麼?”

我纔看清,是顧卿恆,他守在我的牀邊。

此刻,我也再管不了其他,急急抓住他的手,問道:“韓王呢?韓王在哪裡?”邊問着,邊掙扎着下牀,欲往外面跑去。

“三兒,別去了!”他大聲叫着,一把從後面拉住了我。

身子一震,爲何,別去了?

回眸,顫抖地看着他。

他不敢看我,只低了頭道:“皇上下令,處死了。”

“什麼!”雙腿一軟,他眼疾手快地扶住我。

眼淚,終是滑出來,咬着牙問:“爲何,這麼快?”

他的神色黯然,低聲開口: “聰明如你,如何會不明白?大戰當前,臨軍斬殺他們的主將,於我軍,必將士氣大增,而北齊,則是致命的一擊。三兒,北齊.必亡。”

他說,北齊亡了,那麼,他便是亡國之將,是要被處死的。

亡國之將.處死……

不.不.不可以!

“皇上呢?我要見皇上!我要見他!”

即便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如何會不知?從上林苑那一次,他就應該已經猜出來了,韓王其實就是太子,那麼,以他的智慧,不會不知道,戰場上青陽與蘇暮寒互換了位置。可,那士兵說,被俘的人,曾經傷了右臂……

那麼,夏侯子衿,又豈會不知?

那是我的先生,是我的先生啊!

他故意,不在我的面前提及半句有關蘇暮寒的話,是想阻止我求情,是麼?

心口狠狠地疼起來,我怎麼到了此刻,才反應過來呢?

“三兒。”顧卿恆擔憂地喚着我。

我不想去想蘇暮寒究竟是怎麼回到了北齊大軍中,他爲何回去的理由,我清楚着。就爲了承燁的一句話。

咬着脣,推開顧卿恆,搖頭道:“卿恆,不要管我。”

“三兒……”

瞧着他,低聲道:“如果你還是那個關心我的卿恆,就不要管我,好不好?”

他的手微微一顫,終是,緩緩地,緩緩地,放開了我。

轉身,一步步朝外頭走去。

我要聽他親口說,聽他親口說,此事是不是真的。

帳外,風好大啊,沙迷了眼睛,望出去,到處是模糊的一片。

彷彿走了好久啊,才瞧見那頂明黃色的帳子。他刻意不讓我在他的帳子裡,是因爲愧疚麼?是怕看見我,怕我問起他爲何麼?

這樣想着,雙手不自覺地緊握着。

感覺誰自我的右側走來,我不想回頭,卻有一隻手,狠狠地抓住了我的手臂。

女子的聲音傳來:“檀妃,本宮知道是你。”

檀妃?呵,這個稱呼,已經離開我好遠,好遠。

我還是檀妃麼?

冷笑一聲,回眸看她,狠狠地甩掉她的手,冷聲道:“走開,本宮現在沒空和你說話。”

語畢,又朝前走去。

她追上前,攔在我的面前,開口:“那信,是你寫的。除了你,沒有人那麼清楚當日張陵夫婦闖禍一事。你很謹慎,沒有署名。可是本宮去你寢宮比對了你的字跡,那是騙不了人的。”

我不語,想繞過她走。她卻還是攔着,語氣咄咄逼人:“你說本宮救了皇上,你什麼都可以給本宮。呵,本宮不要你什麼東西。你現在不是什麼大宣公主麼?可以.回你的大宣去!”

她的手上一使勁,一把將我推開去,我收勢不住,冷不丁地朝後退去。撞入一個懷抱,聽顯王的聲音傳來:“淑妃娘娘!動手的時候掀看她是什麼人!”

我沒想到顯王會突然出來,吃了一驚,他將我拉至身後,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我知道,他向來,不喜歡姚淑妃。

姚淑妃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輕蔑地開口:“王爺以爲她真的是大宣公主麼? ”

我心下冷笑一聲,她以爲,是夏侯子衿編出來的麼?

顯王還要說話,我上前,取出金印,朝她道:“本宮難道還有假麼?”

明顯看見姚淑妃的臉色都鐵青了,她是真沒想到我還能拿得出印鑑來的。半晌,突然上前,捏住我的下顎,厲聲道:“易容麼?真正的公主呢?”

“淑妃!你不要太過分了!”顯王實在聽不下去了。

我譏諷一笑:“不信,那便叫本宮的皇兄來鑑定鑑定,本宮究竟是真是假!”語畢,擡手抽開她的手,大步朝前走去。

姚淑妃還閒剄追上來,卻被顯王攔住了,聽他的聲音傳來:“怎麼,淑妃娘娘是知道了公主將成爲皇上的妃子,心裡嫉妒了麼?呵,也是,我天朝後宮,還沒有哪個女子的身份,比淑妃娘娘還尊貴的。不過本王以爲,很快,便有了!”

“你……”姚淑妃被他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咬着牙,其實,當初爲了救夏侯子衿而對她說的話,不是我不想履行。只是今日,我滿腦子都是蘇暮寒的事情,我實在沒有精力去管別的。

一氣之下,競真的,將自己徹徹底底變成了長芙公主。

倒像是,她姚淑妃,被我擺了一道。

夏侯子衿的營帳,御前侍衛都已經認識我,誰也沒有攔着我。我衝進去,李公公見是我,明顯嚇了一跳。小聲道:“公……公主,皇上歇着,皇上他……哎.公主……”

我不管他,徑直闖進去。

他是真的歇着,聽聞我進去,才睜開眼睛。李公公忙上前,欲開口,卻見他揮手,示意他下去。

李公公終是什麼都沒說,乖乖的退了下去。

他知道,我爲何而來。

走上前,只問一句:“真的?”

他看着我,毫不猶豫地回答:“真的。”

兩個字,將什麼希望都打破了。

我以爲,我與他並肩作戰,這份感情已經不一般。然……

我還是錯了。

縱然我可以理解他和瑤妃的過去,他卻無法理解我和蘇暮寒的過往。

伴君如伴虎,我如今,纔是深有體會。

頹然退了一步,轉身,聽他叫:“阿梓……”

我冷笑:“皇上叫誰?我是長芙。”

走到外頭,聽見他追出來的聲音。我沒有停下腳步,聽他喝道:“給朕站住! ”

他想,用天朝皇帝的身份,來壓我。

我不聽,他怒道:“你這是什麼態度?”

停住了腳步,沒有回頭,只道:“皇上以爲,我是什麼態度?”

顯王和姚淑妃,聽見了響動過來,顯王訝然道:“皇上,發生了何事?”

他不理會,只朝我道:“你爲了韓王,想和朕翻臉麼?”

聞言,姚淑妃的眸中閃過一絲訝然,隨即,便是滿滿的得意。此刻,她一句話都不說了,就等着,看好戲。顯王也是吃驚不小,他定是想不通,我如何又與韓王扯上了關係。

我回身,開口道:“您是皇上,您怕我和您翻臉麼?”

他的臉色愈發蒼白了,咬着牙開口:“朕不動你,是看在宣皇的面子上!

我笑:“我皇兄的面子?那我替皇上贏得如此一個大捷,爲何皇上卻可以一點面子都不留給我?您要殺他,哪怕留給我看他最後一眼!沒有我,您能殺得了他!”

說着說着,哭了。

他不知道,蘇暮寒在崖底,還想着爲他求解藥,還想着要廖滸來醫治他的毒。他倒是好,抓到了,二話不說,直接殺了!

一絲機會,都不給我。

“你放肆……嗯。”他捂着胸口,神色痛苦。

“皇上!”

衆人驚呼一聲,姚淑妃忙扶住他,低聲道:“皇上千萬不要動怒。”

李公公跺着腳道:“哎喲公主,您就少說兩句!”

姚淑妃瞧我一眼,很快扶了他進去。李公公忙跟了進去,馬上又出來,說要去找周逾常。

我咬着脣,他有這麼多人心疼着,可憐我的先生,身邊還剩下什麼人?

想着,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顯王站在我的身後,半晌,才道:“公主是否弄錯了,死的,是韓王,不是北齊的軍師。”

我想起來了,那時候,夏侯子衿說我師承北齊的軍師。那麼,我對韓王這般在意,倒真的不合適了。

轉了身,幽幽地開口:“韓王,纔是北齊真正的軍師,也是,本宮的師父。”

顯王“嗬”了一聲,忙追上來道:“公主此刻的樣子和戰場上相差甚遠。公主也,婦人之仁了。”

我頹笑着:“王爺不懂。”

我和夏侯子衿,和蘇暮寒之間,他不懂。

連着靶羋,前線連連捷報。

元光四年十月,北齊終於劃入天朝版圖。

這便印證了當日夏侯子衿在朝堂上的話,北齊敢犯天朝的邊界,此仇,他銘記於心。如今,算是雪恥了。

聽聞,北齊皇帝在天朝大軍攻破北齊京師的那一日,從城樓上一躍而下,血濺當場。

亡國之君,必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對他,我一點都不同情,相反,還隱隱地,帶着恨意。沒有能力的人,是沒有資格做一國之君的,我從來,都這般認爲。

自那日爭吵過後,我與夏侯子衿,已經靶羋未見。

姚淑妃也不再來找我,她想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了,所以,我如何,她已經不會再來管我。

十月初八,班師回朝。

夏侯子衿留下顯王和陳將軍、馬將軍留下處理原北齊疆域的事情。

坐在馬車裡,一句話都不想說。

顧卿恆跟在我的馬車邊上,透過飄忽不定的窗簾,瞧着我。我刻意不去看他,我只是不知道,此刻,我還能說什麼?

前面,是他的馬車。

姚淑妃與他同乘一輛馬車。

伸手,掏出身上的金印,仔細端詳着。印鑑是真的,而我的身份,又究竟算不算真?呵,說起來,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姚淑妃說,要我回大宣去。

可我,真的可以去麼?

就算可以,去了,我又能做什麼?

緩緩地,緩緩地,閱了雙目,握緊手中的印鑑,咬着牙。

這一戰,我失去了蘇暮寒,失去了夏侯子衿……

還能有什麼,比這更悲慘的呢?

我一直以爲,我是幸運的,卻原來,根本不是。

他的身子未痊癒,隊伍不敢行得太快。待到皇都的時候,已經是十月二十三了。

滿朝文武都出來迎接,遠遠的,排場好大啊,從城門口一路排出來。待隊伍過去,山呼“萬歲”的聲音幾乎有些震耳欲聾。頗有地動山搖之勢。

顧卿恆扶我下了馬車,瞧見他與姚淑妃已經從前面的馬車上下來。

太后與衆人忙迎上來。

所有人,皆下跪迎接聖駕。

太后急忙上前,扶住他的身子,眼眶微紅,哽咽地開口:“皇上瘦了。”

他淡聲說着:“讓母后擔憂了。”

太后忙搖着頭,擡手拭去眼角的淚,笑道: “哀家聽到皇上的好消息,心裡高興着。”

她說着,目光越過衆人,朝我看來。明顯朝見她的眸中微微一驚,我遲疑了下,終是上前道:“長芙給太后請安。”

太后尚未開口,便聽夏侯子衿道:“母后,這是大宣的長芙公主,此次得勝公主功不可沒。朕也打算,在三日之後,迎娶公主爲我天朝貴妃。”

他的話音才落,太后身後衆嬪妃的眸中皆露出驚愕的神色。我瞧見千緋和千綠,也站在後面。千緋的眸中,全是憤怒。而千綠,卻是多了一層探究之意。其他的人,更是紛紛竊竊私語起來。大約,都是在猜,我這個大宣公主究竟是什麼時候走在了夏侯子衿的身側。

姚淑妃咬着牙,此刻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她自是不好如何。她姚淑妃要是的母儀天下,所以,如何把握分寸,她還是知道的。

太后怕是不明白我爲何成了大宣的公主,此刻聽夏侯子衿說出來,也是忍不住詫異。

我望着他的背影,他突然說,要封我爲貴妃。我那時候的話,原來,他還記得。

獨留下四妃之首的“貴妃”,便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能留給我的。如今,他當着滿朝文武說出來,雖然未下聖旨,卻已是昭告天下了。

這時,一位大人出來,開口道:“皇上,此事請皇上慎重考慮啊!她一個他國公主,如何有資格一來就封爲貴妃?”

他的話音才落,便聽徐將軍輕蔑一笑道:“楊大人久居皇都,自是未曾見過公主在戰場上的英姿。此次大勝北齊,公主功不可沒,本將軍以爲皇上給公主的,並不算過分。”

聞言,他身後的衆位將軍紛紛符合着。

那楊大人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而他之後,也再沒有人敢站出來說一句話。

畢竟,他們沒有經歷過戰場,是不會明白在戰場上的滋味的。

太后的臉色也不是很好,此刻倒是也不說話。她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我的身後的顧卿恆身上。只見她的眸子一緊,伸手指着他,厲聲道:“來人,給哀家將他抓起來!”

我大吃一驚,便聽得已經有人過來,押住了顧卿恆。

忙脫口道:“太后這是做什麼?”

她卻是冷笑一聲,開口道:“此事是天朝的事,不該是公主關心的。他顧家意圖圖謀不軌,哀家又豈會放過他們!”

“太后,您說什麼?”顧卿恆顯然也是猛吃了一驚,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之人。

我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什麼圖謀不軌?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猛地,又想起那時候,問及夏侯子衿宮中刺客一事,他卻含糊地說,此事要等回了皇都再處理。我問他刺客是誰,他卻也不肯告訴我。

而現在,我終是驚呆了,難道說,那些刺客的幕後主使,竟是顧大人麼?

心狠狠地沉了下去,太后厲聲道: “把他給哀家拉下去,打入天牢!”

我嚇得不輕,才於開口,手臂卻被夏侯子衿狠狠地拉住了。我咬着牙欲甩開他的手,卻見他神色一變,朝我擰眉。我知道,他是想我,不要說話。

可是,卿恆……

回眸,他直直地瞧着我,卻也是,朝我微微搖頭。

他也,要我忍着。

咬着脣,叫我眼睜睜地看着他被帶走,我……我於心何忍啊!

可我也知道,太后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要帶走他,我此刻若是執意要與她頂撞,最後苦的,一樣還是顧卿恆。只因我現在的身份,太后是不好將我如何。而卿恆不一樣,他現在,是疑犯。

終於,回了宮。

太后藉口將我叫去了熙寧宮。

要淺兒退了下去,她背對着我,好久好久,都不曾說話。

我只在她身後站着,亦是不說。

又過許久,才見她回身,看着我道:“你的耐心都去哪裡了?今日在大庭廣衆之下,如何那般忍不住?哀家要拿下天朝的人,你頂嘴?縱然你是大宣的公主.又如何?”

此刻,我卻不再害怕了,望着她,咬着脣開口: “當日太后不是懷疑臣妾的字與前朝太子的字跡相像麼?不錯,臣妾的確師承於他。”

她未曾想到我會突然說起這個,一下子,怔住了。

聞聽我說“師承”二字,她的臉色終是變了。明顯瞧見她的雙手已經緊緊地握拳。

我接着說:“他即是北齊的韓王,不過如今,他已經死了。臣妾最敬重的先生,已經死了。臣妾身邊親近之人,唯有顧副將,他是臣妾的親人。太后以爲,臣妾今時今日,還能忍得住麼?”

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不是麼?

太后的眸子驟然緊縮,厲聲道:“胡說!你還有皇上!”

夏侯子衿麼?

呵,他在瞞着我殺了蘇暮寒的時候,便應該知道,倔強如我,是不會原諒他的。

擡眸瞧着她,我低語着:“沒有先生,便沒有今日的我,太后您明白麼?皇上他……他是天下人的皇上……”不是我一個人的,我也,要不起。

“我只求太后,可以放過顧副將。太后,求您了!”跪下了,朝她磕頭。

重重地磕着,如果她能饒過顧卿恆,那麼我做什麼,都願意。

蘇暮寒已經不在了,我若是再失去顧卿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不能再承受得住。

太后卻不說話,我只瞧見她站於我面前的鞋子。

依舊磕着頭,再疼,我也不在乎。

顧大人是怎麼回事我不管,可是顧卿恆我瞭解,他絕不可能作出背叛夏侯子衿的事情來。

又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太后開口道:“這件事,要等徹查了之後,哀家才能給你答覆。你且先起來吧。”她說着,彎腰來扶我。

怔了下,顧大人真的,涉案了麼?

有些吃驚,我當真,沒有瞧出來。

太后轉了身,開口道:“哀家讓淺兒帶你下去休息,如今你是公主,哀家安排你住在……”

“太后。”我打斷了她的話,開口道,“我還是希望住在景泰宮。”

她怔了下.回頭道:“這……怕是不妥。”

我開口道:“檀妃是病逝的,不是麼?那麼,將她空下的宮殿給我住,也不會有別人敢說什麼。”

太后遲疑着,終是點了頭。

淺兒帶我出了熙寧宮,幫我叫了鸞轎,恭敬地開口: “公主真的不必奴婢送您去麼?”

我搖頭,此去景泰宮的路,我比任何人都熱,還用得着誰送呢?

落了轎簾,鸞轎便起了。

我長長地嘆息一聲,閉上眼睛靠在身後的軟墊上。從半掀起的窗簾透進來的風,涼涼的,令我的頭腦愈發地清晰起來。

想起顧卿恆,心裡不免又揪起,我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顧大人會與此事扯上關係。繼而,又想起千緋和千綠來,那桑家姐妹脫身倒是及時。顧大人入獄,她們竟是沒有被牽連。

不過有千綠在,我自然也不會感到驚訝。

鸞轎行了一段路,突然停下了。我怔住了,纔要問怎麼回事,便聽得有人的腳步聲走過來。

吃了一驚,慌忙掀起轎簾。

夏侯子衿冷峻的臉色映入眼簾,怪不得,轎伕們沒有一人敢說話,原來,是他來了。我瞧見,李公公遠遠地跟在他的後頭,也是不敢上來。

咬着脣看着他,多久了,他不曾主動來找過我。連着話,都沒有一句。

他只盯着我看,看了好久好久,才突然轉了身,大步朝前走去。我吃了一驚,尚不知他是何意,卻見李公公慌忙跑上前來,朝我道:“公主請下轎吧?皇上請您過婪湖去。”

我一怔,呵,有他這個樣子請的麼?

咬着牙,我依舊不動。

李公公愈發急了,勸道:“公主,請就下轎吧。公主,您要和皇上慪氣到什麼時候?”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這是在和他慪氣麼?我是怪他。

李公公被我一瞪,嚇得不敢說話了。

抓着轎簾的手微微收緊,半晌,落了簾子,沉聲道:“起轎,去景泰宮。”

鸞轎,依舊沒有任何動靜,外頭,除了人粗重的呼吸聲,再是聽不到其他。

我知道,沒有夏侯子衿的命令,那些轎伕們,誰都不敢擅自行動。

又坐了會兒,一把掀起轎簾,下了鸞轎。

欲往前,李公公忙攔住我的面前,求道:“公主請快些過去吧,您可別惹皇上動怒了。公主……”

我笑着看着他,問道:“他怒了,會如何?也找人,將本宮也殺了麼?”

李公公被我說得一怔,待反應過來,已是臉色一變,驀地跪下道:“公主胡說的什麼,皇上他……皇上他……”他結結巴巴的,居然一下子說不下去了。

不由得回頭朝婪湖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裡,燈火闌珊。一抹明黃色的影,在湖心的亭子中,顯得愈發地耀眼。

李公公又小聲道:“公主別和皇上賭氣了,快些過去吧。今日外頭的風可冷呢,皇上龍體剛好,可再不能吹痛了,否則,奴才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啊! ”

心頭一痛,蘇暮寒的事情過後,我再也沒有關心過他。也不知他究竟過得好不好。

此刻聽聞李公公說起來,不知怎的,只覺得一陣心酸。

遲疑着,終是擡步,朝婪湖走去。

身後的李公公似乎在長長鬆了口氣,卻是識趣得沒有跟上來。

走過去,沿着婪湖上的曲橋。

他背對着我坐着,聽聞我過去的腳步聲,才緩緩擡眸,淺笑一聲道:“過來”

o

他的聲音淡淡的,彷彿我與他之前發生的事情,都是假的。彷彿我們之間,從來沒有過隔閡一般。

我怔住了,他卻伸手將我拉過去。

囤住我的身子,靠在我的身前,我才發現,他的臉頰冰冷一片。湖心亭四處全是水,風從哪裡,都可以吹得上來。他卻喃喃地開口:“那一日,朕還以爲,來的人。是你。”

那一日?

我狠狠地一震,他是說,他獨自在這裡坐得病了的那一日麼?

他抱着千綠,一言不發地抱着。

原來,他以爲,來人,是我。

是了,那日,他發了高燒。在這裡的時候,就已經燒得厲害了麼?

咬着脣,如今,又與我說這些,做什麼?

他抱着我的手愈發地緊了。

我深吸了口氣,卻是開口:“皇上以爲,我們還能回到過去麼?”早就回不去了,不是麼?

他微微一怔,卻是道:“爲何要回去?我們,一直如此,從未變過。”

“皇上真的以爲,從未變過麼?”

“自然。”他說得篤定。

我譏諷地笑道:“皇上是天子,自然是異常大度,什麼事情,都能很快就忘記。可是我不行!”

他卻不避諱,直接問:“他的事?”

渾身一顫,雙手握緊,咬着牙道:“我還以爲皇上,會不屑提及!”

他卻是笑:“朕說過的,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他的事。這一次,亦然。”

猛地,怔住。

一把推開他,直直地望着他。

說什麼?

他看着我的表情,卻是不惱,笑道:“怎麼,不信麼?別人不認識他,朕如何會不認識?不過是抓到了一個戴着面具,而又傷過右臂的人。便說他是韓王,呵,朕也被糊弄了。”

終是,驚呆了。

他如何是被糊弄了?他心裡,明明清楚得很!

還不明白麼?他是想將計就計,藉此放過蘇暮寒啊!

一來,有利於擊漬北齊軍心,大漲我軍士氣。二來,所有人,都以爲韓王死了,那麼便不會再有人去爲難蘇暮寒,所以,他纔要急急下令斬殺麼?

身子止不住地顫抖起來,望着面前的男子,哽咽地開口:“皇上爲何……瞞着我?”還讓我,誤會了他這麼久。

他卻是笑:“你對他是真性情,只有借你的眼淚,才能讓所有人以爲,韓王已死。你也知道,母后懷疑他還活着,朕也知道,母后找你談話,你定會提及他的事情。如此,也讓母后,安了心。朕若是一開始便說了,你太理智了,演不了這樣的戲。”

急急地開口:“太后顧忌着他的身份,那麼皇上爲何又願意放過他?”

他篤定一笑:“只因朕有這個能力,贏得他。”

所以,不用卑鄙的手段,是麼?

哽咽着:“我錯怪了皇上。”

他擰了眉,開口:“該罰。”

“皇上要怎麼罰?”

他嘆息一聲,再次將我拉過去,心疼的撫上我的額頭,低語着:“求了母后放過顧卿恆麼?”

他不提,我倒是忘了,我的額頭,還有傷。

感覺到了,他的手略微一顫,皺眉道:“朕讓人去取藥膏來。”

我忙搖頭道:“不必了。我只是想知道,顧大人真的想刺殺皇上麼?”

聞言,他的驟然斂起了笑意,冷了臉色道:“怕還不是他的主意。”

我嚇了一跳,他既如此說,便是有了根據了,不是麼?

脫口道:“皇上何以如此肯定?”

他開口:“朕送你出宮的時候,便已經部署好了一切。御林軍中的每一人都有人監視着。事發之前,有人瞧見十多名御林軍私下見過顧荻雲。後來,行刺你的刺客,無疑便是那十多名御林軍。呵,誰能說,這是巧合呢?”

怔住了,這樣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是巧合。而且,還可以義正言辭地說,證據確鑿。

拉住他,急道:“可,此事與卿恆絕對無關。我敢以性命擔保,卿恆他,卻對與此事無關!”

他點頭:“朕知道。”

“那,皇上爲何還要將他抓起來。”若不是他也同意,太后是不會那般做的顧大人最是疼愛這個兒子,心頭一驚,脫口道:“皇上是想,用卿恆逼迫顧大人說實話?”

他讚許地看了我一眼,開口道:“也許這個辦法朕小人了一些。可,虎毒不食子,朕倒是要看看,究競是他背後之人重要,還是他的親生兒子重要!”

心頭一驚,拉着他問:“皇上閒仵麼樣?”

他卻是道:“朕會想一個萬全之策。你放心,顧卿恆的爲人朕清楚着,朕不會把他怎麼樣。”

“可是皇上,弒君,是要滿門抄斬的。”我只是怕,縱然他願意放過顧卿恆,朝中一些嫉妒他的人,卻不肯。

他的俊眉輕皺,低語着:“此事,你不必操心。”

他說的,我自然深信。

他所有的話,我都信。

所以,當初,我問他,蘇暮寒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他說,真的。我會那般傷心。

卻原來,他正是想利用我的傷心,來放過蘇暮寒。

夏侯子衿,你的這份情,叫我如何受得起?

握緊他的手,俯身,抱住他,脣,貼在他的耳畔,輕言着:“皇上,我該怎麼謝謝你?”

他亦是擁着我:“永遠,在朕的身邊。”

點頭,狠狠地,點頭。

他對我的要求,從來只是這麼簡單。

活着,在他的身邊。

想起那時候,在軍營,與他大吵一架。如今想着,竟然覺得可笑。他還搬出了宣皇,我們之間,又真的幹宣皇什麼事?我是氣糊塗了,否則,何以聽不出他話裡的意思。

他攬住我的纖腰,輕笑着:“朕要,風風光光的,娶你一回。”

心頭一暖,咬着脣道:“這麼多事未處理呢,皇上怎的就想着這事?”

他卻是搖頭道:“你的事,也重要,對朕來說,重要。”

“皇上,我曾經答應了淑妃……”

“阿梓。”他打斷我的話,開口道, “後位,朕從來不是爲她準備的。”

我怔住了,隨即搖頭:“不,她只說,要我離開皇上。”

明顯感到他的身子一顫,脫口道:“不可能!”

其實在看到姚淑妃的時候,他就應該想得到,是我找了她來的。既然他能想到我,必然也該猜中了,我與姚淑妃,私下有過交易。

未待我開口,他又道:“朕的事情,不必你去低頭。這一次,朕欠她一命。

朕可以給她榮華富貴,但是很多東西,朕給不了。”他擡眸看我, “如今你是長芙公主,只要你咬死這一事,她不能將你怎麼樣。”

這一點,我也知道。咬着牙道:“可是,姚家不會忠心。”

“此事更不是該你去操心的。”

“可是皇上,南詔那邊,還不撤兵。”這纔是我擔心的一點。

他沉了聲道:“朕以爲,他們在等。”

“等什麼?”脫口問着,又自覺好笑,自然是,開戰的機會。

他卻彷彿不在意,只輕笑道:“朕也在等,等着他們開戰。也省得朕去想法子引他們出手。”

我大吃一驚,天朝與北齊剛剛打完仗,天朝雖沒有傷了元氣,可,折損是一定的。如今再和南詔開戰,他怎麼還能這般輕易地說,正等着他們開戰呢?

“皇上……”

我喚他,他卻起了身,擁着我道:“走吧。”

我怔了下,他推着我出來。李公公忙跟上來,急着道:“皇上,可是迴天胤宮了?”

他卻道:“去景泰宮。”他頓了下,又命李公公去御藥房取藥膏。

我吃了一驚,急道:“皇上也去景泰宮麼?”

他卻是道:“有何不可?”他說着,拉了我上鸞轎。

轎子很快便起了,他抱着我,深吸了口氣道:“朕從來,沒有如此刻這般安心過。”

擡眸看着他,見他輕輕笑起來,笑容滿足。

靠在他的懷裡,我不免想起了安婉儀,想了想,終是道:“皇上,安婉儀懷了帝裔了。”今日並不曾見着她,想來她還是被太后禁足在了凌濼居。

他怔了下,淺聲道:“朕知道。”

他的話,倒是叫我怔住了。他知道?那麼便是太后說的了。看來安婉儀定是與太后說了原委,太后禁她的足,無非便是想保護她腹中的帝裔。

對夏侯家的子嗣,太后比誰,都要上心。

他突然將臉埋入我的頸項,呢喃着:“可朕最想要一個,我們的孩子。”他說着,溫熱的雙脣印在我的頸項。

我被他說得一陣臉紅,心飛快地跳動着。

他攬住我腰的手,猛地收緊,將我的身子緊緊地貼上他的。我吃了一驚,咬牙道:“皇上,這在轎子裡呢!”

他狠狠地吻住我的脣,靈舍肆意地侵入進來,我忍不住嬌羞地哼出聲來。伸手狠狠地抓緊了他的手臂,他的俊眉微蹙,卻是不肯放開我的身子。

感覺出了,他身體的異樣。

我拼命隱忍着,他真過分啊,在這裡吻我。

他睜眼看着我,很是得意的樣子。身子微微顫抖着,連着呼吸都漸漸地急促。

我咬住他的脣,他也不惱,還是很開心的樣子。

他的大手探過來,隔着衣服便要伸進入,力氣真大,我欄不住。

恰在此時,聽得外頭傳來一個聲音道:“什麼人,見了我們娘娘的鸞轎還不停下!”

我怔了下,那聲音是誰,我一下子,倒還真的沒聽出來。呵,不過現下,我身邊一個宮婢太監也沒有,方纔李公公,還被夏侯子衿派去了御藥房。此刻在外頭看起來,還真是連一點身份都看不出來。

夏侯子衿的面色一擰,外頭的聲音再次傳來: “德妃娘娘在此,誰敢這麼大膽不下來行禮!”

第081章 這一夜,好暖第056章 叫我賤婢第063章 他將我擄出去第076章 裕太妃第016章 回營注:玉容華,參見“第070章 忠心侍奉娘娘”第065章 他是極 品第028章 入宮(1)第076章 裕太妃第080章 忽然很想抱他第048章 她學得好快啊 四更第070章 忠心侍奉娘娘第032章 各得所需第018章 姑姑第004章 初見顧卿恆第015章 心境漸變第010章 相救第068章 熙寧宮一聚第019章 我要進宮第029章 退路第012章 毒源第022章 真顏第011章 再見第022章 不要謝我第023章 終於沉不住氣第029章 退路第012章 毒源第029章 入宮(2)第020章 幫我第046章 她給我的下馬威(2)第051章 原封不動地放回去第009章 逼宮第024章 做妾我也不答應!二更第031章 跌倒在她腳邊第068章 熙寧宮一聚第018章 姑姑第013章 驚蟄第002章 咫尺第018章 姑姑第001章 吃醋第041章 誰也不比誰高貴 二更第043章 試探我 二更第017章 刺殺第004章 還牙第010章 相救第033章 被我撞見的私會第025章 不請自入第033章 被我撞見的私會第023章 兩難第008章 出事第043章 試探我 二更第032章 復位第015章 心境漸變第005章 玉佩第012章 毒源第079章 他要我求饒第005章 死罪第022章 不要謝我第061章 給宮婢宣太醫第030章 驚雷第020章 掌摑第040章 教訓我第074章 她想借刀殺人第017章 生死第001章 鳳身,皇后格第031章 後位第029章 入宮(2)第041章 誰也不比誰高貴 二更第013章 驚蟄第045章 她給我的下馬威(1)第023章 兩難第078章 本是同根生第019章 裝瘋第012章 箴言第058章 酷刑(2)第010章 相救第023章 兩難第018章 怒對第027章 是朕第074章 她想借刀殺人第016章 面具第025章 知錯第005章 玉佩第033章 宮殺第029章 入宮(2)第062章 深夜來人第008章 出事第011章 再見第056章 叫我賤婢第078章 本是同根生第076章 裕太妃第014章 聖明第015章 心境漸變第012章 毒源第022章 不要謝我第011章 守口第011章 寺廟驚雷(2)二更第012章 毒源第011章 守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