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出城

那車伕聞言臉色一變,雖仍舊一臉的不爽,可也只得連連點頭。

“夫人,小人名喚哈魯,是北境的走腳商人,平日倒買些稀奇寶貝,夫人要是有興趣的話,儘管找小人。”哈魯抻着脖子朝着車裡頭喊着:“夫人是穆親王府的女眷?”

“得得得,你別貧了。”那馬車內的丫鬟不耐煩的拿手帕子往哈魯臉上抽了一下:“快點趕車,進了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哈魯聞言咧嘴一笑,轉身一屁股坐上了車沿兒,從車伕手裡接過馬鞭,趕起車來。那馬的確聽哈魯的話,自打哈魯駕車後,車很快便走出了雪凹子,半個時辰便行到了京城的城門前。

守城門士兵的一看這車是穆王府的,也不敢細查,倒是讓哈魯輕而易舉的便跟着混進了城。過了城門,哈魯將車一路送往穆王府,到了府邸門口他纔將馬鞭子還給了車伕。

“不負所托,將您安全送到家了。”哈魯對着馬車行了個拱手禮:“敢問這車裡住的,是穆王府哪位女眷?小姐還是夫人?”

“別貧了你,錢都拿了,還不趕快走?”那車伕橫了哈魯一眼。

哈魯嘿嘿一笑:“結個善緣嘛。”

就在這時,車簾子掀開了,白熙裹着一身厚厚的狐狸毛從車裡走了下來,她先是瞪了那車伕一眼,讓車伕閉嘴,隨後才轉過頭打量哈魯。

“是位小姐,倒是哈魯唐突了……”哈魯撓了撓後腦勺。

白熙聞言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這哈魯是見自己長得年輕,誤會了,便忍不住嘴角翹了起來。自己在白家那段時間,整日關在佛堂着實蒼老了不少,可這一朝得勢,竟又年輕回來了,這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叫我白夫人便可。”白熙一臉的春風得意。

哈魯聞言眼睛瞪的溜圓,下一秒又連連道歉:“我們辛族人也不會通過漢族的女子髮飾髮型辨認夫人小姐,就只會瞧臉。倒叫夫人笑話了。只是你們漢族女子成親那也都太早了些,姑娘您這般大的年紀……”

白熙已經笑得合不攏嘴了:“我的兒子都有你這般大了……”

“啊?”哈魯又一次瞪圓了眼睛,他伸手閃了自己一個巴掌:“真是。瞧我這嘴,唐突了唐突了……”

白熙的一臉笑,她上下打量着哈魯:“你這馴馬的功夫不錯。”

“哈魯本就是北境辛族人,終日在雪地裡與馬匹廝混。長大了又跟了商隊走腳,吃的就是這馬背上的飯。”哈魯憨厚的撓了撓頭:“可惜商隊被風雪卡在瞭望京一帶。要不然明兒小人倒是可以帶些辛族的玩意過府來給夫人瞧瞧。”

“你那辛族的東西我看不上眼。”白熙擺了擺手:“倒是你這手駕車的功夫很得我的歡喜。”

“夫人的意思是?”哈魯眼睛一亮,隨後又看到一旁的車伕正拿眼睛橫自己,忙說道:“可是哈魯是走腳商人,不會在京城逗留太久……”

“你的商隊被耽擱在望京。那你這段時間正好幫本夫人趕車掙個外快。”白熙暼了哈魯一眼:“也就三四日的功夫。”

“既然是夫人提出的要求,哈魯肝腦塗地也會去做啊。”哈魯點頭,臉上又閃過一抹遲疑:“只是看這天相。這幾日都會是風雪天,夫人若執意風雪中行走。這馬蹄鐵得換換。”

“噢?”白熙疑惑的看向哈魯:“我這馬鐵有問題??”

“這種馬蹄鐵在風雪裡走不快。”哈魯指了指拉車的馬腿,又拍了拍自己的腿:“這馬腿跟人腿差不了多少,都脆着呢,夫人若是信的過小人,小人有一個老鄉在這京城裡頭開鋪子,我讓他給夫人的馬換一副蹄鐵,那馬上了它的蹄鐵,甭管颳風下雨,準保走的順暢。”

“夫人……”一直站在一旁的車伕開口了:“咱們府這馬蹄鐵可是頂尖的,比那辛族的搶多了,這人是瞎講究。”

白熙瞪了那車伕一眼:“這人穿鞋都有講究,合不合適跟不跟腳,馬蹄鐵當然也有講究。若今兒是你將馬車從風雪中趕回來的,我就聽你的。”

車伕聞言吶吶不語,眼底全是不服。

一旁的丫鬟攙着白熙的手,見狀忙說道:“夫人這兩日必須得日日往城外趕,可風雪擋路,不如就讓這辛族的商人試試,若是成了自然是好事,若是不成,咱們家又不是就這一輛馬車,也耽誤不了夫人的事。”

白熙點了點頭,又朝着哈魯笑了笑:“行了,我瞧着辛族人挺憨厚的,這事就聽他的,我今日也乏了,咱們趕緊回去吧。”

半個時辰後,哈魯牽着穆王府的馬車到了楚衡地圖所示的地方,這是城北一處僻靜的院落,哈魯推開院子的門,走到後院,便看到了那口枯井。

楚衡地圖上畫的地方,就是這口枯井,哈魯站在枯井邊兒上往下看,黝黑空洞,甚是嚇人。

“怎麼下去呢……”哈魯皺了皺眉頭。這井雖是死井,可從井口有風吹上來,可見井底另有通道。

與此同時,井底地道中,江嵐正捂着厚厚的皮襖子,他正藉着微弱的燭光看着手裡的竹簡。離江嵐不願的地方,站着江嵐的貼身內侍年達。

“皇上,楚衡的確死了,奴才親眼看到了她屍體。”年達心底哀嘆了一聲。

“你不是說,你看到的屍體是白池荷的麼?”江嵐放下竹簡,目光灼灼的看着年達:“不必這麼早就下斷言,說衡兒死了。”

年達蹙了蹙眉頭,眼中隱隱的焦急:“可是皇上不是也說,那白池荷身體裡頭的魂兒是楚衡的麼?她死了,不就是楚衡死了麼?”

江嵐皺了皺眉頭:“楚衡不會這麼輕易便死了的,當初母后爲了殺楚無極,可是將他堵在宮殿裡頭。乾耗了四個月之久,最後才……”

“可是楚姑娘畢竟不是楚無極,兩人之間的差距皇上也不是不知道。”年達眼中的焦急更濃了。

江嵐又搖了搖頭:“朕不信,衡兒一定不會這麼簡單就死了,她可是無妄血脈。無妄血脈,傳承千年,不會這麼輕易便斷了。”

年達的焦急已經完全露在了臉上。他向前兩步。噗通一聲朝着江嵐便跪了下去:“皇上,您不能再耗在京城了,京城已經被藤家軍佔了。咱們得趕緊離開這裡,以圖東山再起啊。楚衡她死了,皇上您認清現實吧……”

江嵐眼神微冷,他搖了搖頭一臉的堅定:“衡兒不會死。你將我們的人都放出去,不找到衡兒。朕不會走。”

“皇上,我們又不是沒找到楚衡,我們找到她了,可是楚衡已經死了啊……”年達一臉的欲哭無淚:“皇上。您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了。”

江嵐垂首,睫毛忽閃忽閃,他忽然想起了白池荷:“無妄殿裡的那個人呢?”

“那人……是楚衡身體裡的那人?”年達面色有些不自然起來:“回皇上。那人卻是失蹤了。”

“失蹤了?”江嵐猛地扭頭看向年達,雙目灼灼:“你說。她的失蹤會不會同楚衡有關係,畢竟那是楚衡的身體……”

“皇上……”年達只覺得這一切亂七八糟,皇上這想象力他也是服了:“皇上,你打起精神來,咱們還沒有窮途末路,先皇在辛族給您留了一隻精銳軍隊,咱們只要成功逃出去了,必然能東山再起的……”

江嵐皺了皺眉頭,閉嘴不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或許年達說的對,他該早早避出京城,可是心裡頭就是放不下楚衡。

就在這時,一個石頭子噼裡啪啦順着井壁跌了下來,這聲音通過坑道傳入江嵐和年達的耳中,被放大了無數倍。

“井外頭有人?”年達驚了一下,他趕緊走到地道角落裡,掀開一處厚布,露出布底的銅管來。銅管上面鑲嵌着鏡面,年達趴在銅管上往外看,就看到了正拿着木棍敲打井壁的哈魯。

“是個外族人……”年達捏了捏手指頭:“他出現在這裡必然不是巧合,等我上去抓了他。”

江嵐則伸手拉住了年達:“不知道是不是陷阱,你上去一露頭,怕是會有更多人圍過來。”

“那……”年達指了指坑洞裡頭的方向:“咱們直接走?”

江嵐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井底傳來嘭的一聲,確是哈魯綁了繩子直接跳下了井,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他人已經出現在了坑道之中。

“你們倆誰是皇上?”哈魯眨了眨眼睛,飛速的適應了坑道中的光線,他先瞧了瞧年達,覺得這傢伙他少些銳氣,一臉的忠僕奴才相,又將視線放在江嵐身上,又覺得這傢伙看上去一身的貴氣,可半點沒城府的樣子,應該是個衣食無憂的混世王爺之類的。

“難道皇上已經死了……”哈魯撓了撓頭,整個人都不好了,要是皇上死了,他可就白忙了。

“你是何人?”年達見躲不過去,便提着劍擋在了江嵐前頭。

哈魯見年達這般緊張,眼睛又亮了起來,他伸手指向年達伸手的江嵐:“該不會這個一臉病弱的傢伙,就是你們的皇上吧?”

年達眯了眯眼睛,沒說話。

哈魯一下咧開嘴笑了:“快跟我走,趁着天黑前出城。”

“你是哪位?”江嵐伸手推開了擋在自己前面的江嵐,視線看向哈魯:“這水井地址是何人給你的?”

“是那個姓楚的女巫師給我的。”哈魯將地圖伸手撇給了年達:“她說皇上若是還在京城,定然會在這裡等她。”

“女巫師?”年達眨了眨眼睛,一臉莫名其妙。

倒是江嵐伸手將地圖拿爲了過來,放在手掌裡頭看:“像無妄這樣的存在,在幸族便稱爲巫師,他說的姓楚的女巫師,該是衡兒。”

江嵐眼睛亮了起來:“衡兒現在在哪兒?”

“在城門外,她進不了城。”哈魯已經回頭望外走了:“別個囉嗦了,快點的。”

年達聞言籲出一口氣,臉上難得的浮現出一抹笑容:“皇上,我即刻聯絡咱們的人,想辦法送皇上出城。”

“好。”

“等你聯絡好,怕是菜都冷了。我剛剛費了好大勁騙了穆王府的馬車,你們跟我上了穆王府的車,城門的衛兵必不敢查你們。”哈魯朝着坑道里喊了一上子,隨後又順着繩子怕到了井外頭。

江嵐和年達互相看了一眼。

“這哈魯若是姬城的人,便根本沒必要費勁騙咱們,這滿京城都是姬城的人,原本一旦被發現就是差池難逃……”

“這地方也只有朕和衡兒知道,這哈魯必然是衡兒找來的人……”

江嵐和年達耳語一番,隨後便上了哈魯的車。

哈魯趕着穆親王府的車,不多會又出現在了城門口。

那守門的士兵還沒換班,見哈魯又趕着車出來了,連忙賠笑道:“夫人這麼晚還要出城?”

“這兩天怕是要來回出城入城好多趟呢。”哈魯嘿嘿一笑:“穆親王府的事,你一個看門的士兵,就甭打聽了。”

那士兵聞言連連點頭,又說道:“剛剛我見你們的車有兩名車伕,怎麼這一趟就你一個了?”

“這風雪天行路,有我一個車伕就夠了。”哈魯鼻子都快翹到天上去了:“你們漢族的車伕,真是……”

“可再有一個時辰,城門就關了。”那士兵雖說一直都是笑臉,可就是擋在車前頭不讓路:“到時候夫人回不了城……”

“這城門關不關又怎麼樣?!”哈魯手裡的鞭啪的一甩:“我們夫人想什麼時候回城,那城門就得什麼時候打開。”

“唉?”那士兵一瞪眼睛:“這叫什麼話?這開關城門時間是有規制的!”

“你的意思是,我們夫人現在要是出城了,今兒晚上就甭想回來了?”哈魯眼睛一瞪,一臉兇悍的看着那守門的士兵,語氣裡滿滿都是威脅:“你叫什麼名字?”

那士兵一聽問自己的名,這是要秋後算賬麼?他嚇得腿一哆嗦,半晌沒說出話來。

“得得得。”旁邊一個士兵拉了拉着士兵的袖子:“那是穆親王府的車,穆親王府!”那士兵指了指皇城的方向:“快點放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