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都有政績考覈,醫工也有。且太醫署考覈的時間與官員不一樣,是在春末。
比起別的官員,衝在案件第一線的監察使們顯然更容易受傷,雖然攸關生死的重傷不多,但發生的機率也比別的官員也要大。
醫工自負責監察司以來,每天早起上香祈禱風平浪靜的一天,好不容易苟過一年,結果居然挨着年根出了大事!
那這一年的香豈不是白燒了!
崔凝怕看見醫工幽怨的眼神,只能飛速閃人。
如果可以,崔凝也不想互相爲難,但非常時期醫工還是一起犧牲了吧。
獄中。
崔凝讓人給少年鬆綁扶到胡椅上。
軟筋散未解,他只能軟軟靠在椅背上,連疼痛抽氣都十分艱難。
崔凝看他眼中似仍有掙扎,便道,“你可知道,你只是一個試水的廢棋。”
監察司根本不曾調走大量人手,對方不可能不知道,
魏潛的佈置是防止對方鋌而走險,這暗樁悶着頭闖進圈套,顯然並不是經驗豐富的老手,既然詹師道如此重要,怎麼可能指望他一個新手暗樁來營救?
幕後之人使這一手,不是聲東擊西,就是丟石子試試山澗深淺。
少年聲音低弱,“是樓家。”
“樓仲?”崔凝驚訝他竟招的如此爽快,不由心下生疑。
“是。”少年無聲的笑,“我阿兄爲他們賣命,死了連個屍首都沒有,這回輪到我了,我不想一個人死。”
所以要拉上整個樓家墊背嗎?
從已查到的線索來看,這背後確實有樓家的身影,但崔凝總覺得哪裡不對……
對了!
就像之前青玉枝案,趙三和馮秋期口徑一致的指認是柳鶉買兇殺人。
不管是被僱傭殺人還是謀殺,兇手就是兇手,並不會因此輕判。沒有直接證據表明馮秋期動手了,他想盡量減少自身責任,拖人下水尚可理解,可趙三已經承認殺人,竟也死咬着柳鶉不放。
當時她差點被這兩個人供詞誤導,真以爲是柳鶉買兇殺人。
他們把責任全甩在柳鶉身上,不是爲了脫罪,而是爲了避免牽扯更深,扯出背後什麼人來!少年突然認罪,難保不是出於這個原因故意推樓家出來頂罪。
“想好了嗎你就說?”崔凝盯着他道,“給你個機會,重新說。”
少年僵硬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瞬的不可置信,旋即一口咬定,“我只是個無關緊要小卒子,知道的我都說了!”
崔凝直起腰,突然一腳踹向少年心口,連人帶椅踢翻。
少年身上原就帶傷,捱了這一下瞬間疼的蜷縮在地上。
崔凝死死踩着他前胸,俯身冷笑,“我帶着一身傷來讓你耍着玩,好玩嗎?”
“喜歡拿命玩是吧?”她收起腳,給堯久之遞了個眼色,“他不想說就不說罷,給你練個手,留口氣就行。”
堯久之默了默,還是配合道,“多謝大人。”
“我……”少年伏在地上奮力抓住她衣角,“我說的都是真話。”
崔凝垂眸看着他沾滿血的臉,眼前閃過一張雪膚白髮的少年容顏,不禁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