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說……
沒有了蝙蝠精的蠱惑,村裡人反而對於那幫老太太,以及那些村裡的廟宇,漸漸的產生了極大的厭煩。他們覺得,從去年冬天開始,村裡就開始傳說這幫年輕人遇見這個邪物了,遭到那個什麼不乾淨的髒東西了,問題是,這幫年輕人從那個時候開始,不就是和村裡的廟宇開始發生衝突了麼?
孩子們不懂事兒,年輕,平常普通人都曉得,讓着點兒他們,不跟他們一般見識……可所謂的神靈,怎麼就肚量那麼小,非得跟這幫孩子們過不去呢?
再有,村裡這幫老太太的名氣實在是不咋地,你說她們信了神靈,這麼多年,在村裡咋就不幹人事兒呢?天天和這個吵吵,和那個吵吵,她們信的那些個神靈,就教她們幹這種事兒了?那樣的神靈……不值得咱們信仰膜拜了,不信也罷——從去年臘月開始,這些老太太們就不斷地慫恿,讓村裡人集資,出力,修廟,建廟,這事兒一茬接着一茬,什麼時候是個頭?
村民們其實也就是心裡面對於神靈,有那麼一絲信仰畏懼,再加上實在是不願意和這幫老太太們發生爭吵,更不願意和她們結下樑子,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勉強接受了老太太們的攛掇。可眼下,村裡的廟宇一夜之間被一幫年輕人給剷除乾淨了,難道……還得村民們集資全部修建起來麼?
乖乖,那可不是個小數目,也是個大工程了。
誰有那閒工夫,天天去做免費的義工修廟啊?
那時候農村的經濟條件,還沒達到讓人整天閒着不用幹活兒賺錢,坐在家裡享清福的小康、康、康水平呢。
這不,半年多的時間裡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再加上那天抄家引起的兇狠鬥毆事件,就連“玄母娘娘”的忠實信徒們,那幫老太太,也都縮到家裡不出門兒了——沒臉見人啊,讓一幫小年輕人給治得服服帖帖的,她們大感丟臉,卻又不能再去和那幫小年輕人衝突,奪回面子去。
在她們的心裡,從來還沒有這樣的沮喪過。
以前,老太太們與村民之間發生了衝突之後,多半是村民們不和她們一般見識,讓着這幫歲數大的老年人。可現如今,撞上了我們這幫年輕人之後,形勢陡然變了,我們對於這樣的老太太們,完全就不考慮任何尊老愛幼的高尚品德了。我們針鋒相對,而且絕對不甘落了下風。
幾次衝突中,都是我們佔據着上風頭,愛誰誰!
原本她們的心理上,就已經對我們有了一絲的畏懼,再加上那天燒了關帝廟之後,除掉了蝙蝠精。結果晚上老太太們再次請神想要哭訴的時候,卻發現,無論如何都請不來她們的神了,她們那尊敬的“玄母娘娘”不搭理她們了。對此,她們認爲是銅鎖娘沒本事,在“玄母娘娘”面前失信了,而銅鎖娘卻說是玄母娘娘生氣了……不管找什麼樣的理由吧,反正玄母娘娘是不來了,左請不來右請不來,請了無數次,還不來。
她們就沒信心了,就絕望了。
而且……她們也不能像以前那般經常聚集到一塊兒狼狽爲奸了。
因爲出了這件大事之後,家裡人對於她們的管控更加嚴格了。他們認爲,出了這種破事,責任完全就在這幫老太太們的身上。所以一聽說她們又聚集在一起請神胡鬧了,家裡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媳甚至出嫁出去的閨女們,也全都發飆,要麼出言威脅,要麼乾脆把她們軟禁在了家裡。
幹啥?
可別出去再給我們惹事兒了,別出去再丟人了……
這一切一切的原因,導致了村子裡出現了極爲難得的安寧。當然了,這是相對比來說,本來嘛,既然年輕人拆廟了,村裡就應該又熱鬧了,愛好看熱鬧的村民們又有戲看了。然而這次,卻很安靜。
村裡人沒有誰會在大街上隨意的亂侃,說些自己心中的疑惑以及對於沒有熱鬧好戲看了的不滿。
興許,是大家也厭煩了這種事兒吧?
在大家都基本安靜下來的時候,目前村子裡最不安穩的人,竟然是胡老四。
前些日子他整天不敢出門兒,生怕家裡面遭了災,也怕出門捱揍,可即便是那樣,家裡的玻璃以及院牆門還是讓人給毀壞得不輕。如今別人都安靜不惹事了,他胡老四竟然開始天天在村北面的河堤上轉悠了。
於是村裡人都開始好奇,胡老四這是幹嘛呢?
有些人上前問胡老四的時候,胡老四毫不隱瞞,說河裡面有老鱉精,專門兒吃小孩子的靈魂呢,希望村民們都看好了自己家的孩子,不要讓他們去河裡面洗澡。村裡人對此深以爲然,畢竟前些日子不就淹死一個小孩子了麼?還有好幾個小孩子都差點兒淹死,若非是那幾個年輕人勇於相救,鬧不好就……這麼說的話,村民們纔想起來,是啊,那幾個年輕人,其實真的不錯,他們真的做了見義勇爲的好事兒啊。
是誰,他娘-的前些日子整天說那幾個孩子的壞話來着?
村民們紛紛極度憤慨地指責着,絲毫不認爲他們曾經也這麼說過。
村民們毫不懷疑地相信了胡老四的話,如今既然對於廟宇裡的那些所謂的神靈沒有了信任,那唯有胡老四值得信任了。於是他們這時候纔想起來,胡老四,那可是咱們十里八鄉有名的神棍,哦不,陰陽仙。
好像胡老四以前壓根兒就沒當過陰陽仙似的。
用胡老四自己的話說:“曾經村裡邪物混亂的時候,自己赫赫有名,降精除怪,所向披靡,村民無不敬仰佩服……之後,有部分邪物從村中逃離出去,偶爾有爲禍鄰村的,便會有人請胡老四前去,胡老四一去,那自然是手到病除,名氣也就出來了。”
問題是後來,村裡有好些年頭,沒別的邪物胡鬧,偶爾也就是些魍魎之物搗亂,胡老四念兩句咒,畫幾張符紙就搞定了。
慢慢的,乾脆什麼也都沒了,胡老四的生意也就漸漸的淡了下來。
錢賺得少了,費勁了,名聲也不好了。
他就從陰陽仙,一下變成神棍了。
好嘛,現如今村民們又開始相信胡老四了,小孩子淹死在牤牛河的罪責,也就都怪在老王八精身上,與我們這幫年輕人絕對不相干了。
所以說,村民們是最善變的,而且變得特快。巴不得現在就把胡老四還有我們幾個年輕人都供到河神廟裡去,守在河邊兒保護着村裡人不受禍害。因爲他們平時都沒空啊,誰沒事兒吃飽了撐的,整天守在河邊小心翼翼?誰整天啥事兒也別幹了,竟看着孩子們別讓孩子去河邊兒玩兒?
要知道,在那個年代裡,乃至到如今的農村,小孩子們依然是放開了讓他們跑着玩兒的……
農村老話講:泥孩子泥孩子,不跑啊跳啊的,長不大也長不結實。
閒話傳啊傳的,到了這種地步,在村子裡已經徹底傳開了,我們和胡老四將會成爲村中小孩子們的保護神,負責到底。嗯,也就是說那老王八精,就得靠我們去剷除了。村民們對我們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當然,不包括那幫老太太們,她們對於我們的記恨,已經深入骨髓,一時半刻難以消除,而且,她們歲數太大了,我們有時間,但是她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來沖淡對我們的恨意了。
廢話不說了,就說咱們怎麼着也得除掉老王八精。
嗯,其實那天下午我們和胡老四商量好了的,第二天要去幹掉老王八精。當時姚京提出過疑問:若是那老王八精不上岸,怎麼辦?我們都不喜歡姚京說這種話,不過胡老四依然回答了這個問題,那就是:等。
還真讓姚京給說準了!
狗-日-的姚京那張烏鴉嘴——老王八精還真就沒上岸,它不進河神廟了。於是我們也只有按照胡老四所說的,等,等着老王八精上岸,入那個河神廟。
這一等,就是好幾天的時間。
第一天的時候,我們幾個還跟着胡老四到河堤上查看了一番,胡老四還溜達着用法術好好地尋找着老王八精。
嗯,找着了,老王八精在河裡面呢。
第二天我們就懶得再跟胡老四去河堤上轉悠了。陳金說咱們去的人多了,老王八精纔不肯上岸等着被咱們揍呢,就讓胡老爺子自己在河堤上轉悠吧,發現情況了,先別動手,趕緊跑回來調兵遣將。這樣也好讓老王八精以爲咱們怕了它呢,大意的情況下,興許還就不走了呢。
其實我們幾個和陳金都一樣,無非就是懶得去找而已。
第三天,老王八精依舊沒上岸,這次乾脆,影兒都沒了,胡老四愣是沒找着老王八精躲在哪兒。
用胡老四的話說,找不到了,那就是老王八精離我們村兒太遠了。
這下我們徹底沒脾氣了。
得,看來老王八精是不會再回來了,如同往年那般,偷走一個孩子的靈魂之後,就遠遁他鄉,等明年再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