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辰拉着樓曦出來之後,才發現庭院裡居然齊刷刷的站着近百人。個個高大健碩身姿挺拔氣息沉穩,只是他們身上穿的服飾和氣質完全不同。
站着中間並且人數最多的一隊人,他們身穿墨藍錦衣,衣襟處暗藏金色祥雲圖紋,手持玄色長劍,腰間掛着一塊金色腰牌,上面刻着小篆“上令”二字,幾十人站在那裡,自有一番尊榮霸氣。如果她沒看錯,站在最前面的,是皇上最信賴的近衛軍統領明薦大人吧?!樓辰微微皺了皺眉,皇上的近身護衛,從來都只護衛皇上安全,這次護送樓曦而來,還這般高調,只怕皇上是打算讓樓曦在燎越放開手腳,盡情的玩了……
樓辰偏頭看向小院左邊的一行人,相較起來,他們穿得簡單低調多了,暗青色的勁裝,兩手空空,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厲害的兵器,樓辰卻清楚,他們大腿上綁着的巴掌大小的東西,是多麼可怕的存在,那是可以連續七發的小型弓弩,比一般的弓箭威力不知道大了多少倍。腰間看似普通的黑色腰帶裡面,結結實實的綁着幾十枚弩箭,還有隱藏在長靴內的匕首,全都是玄鐵製成的利器。他們站在皇家近衛身邊,好似並不起眼,但是他們的名號可是響徹六國的——蒼鷹。不管是刺探軍情暗殺敵帥,還是前鋒開路善後掃尾,對於他們來說都是輕而易舉之事,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單獨挑出來,都是足夠讓人頭痛的人物,想不到,這次居然來了二十人。而帶領他們的,是蒼鷹三大領將之一的冷蕭。
站在最右的則是十名黑衣男子,他們全身上下都籠罩在黑衣之中,臉上蒙了黑巾,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在這近百人站立的小院裡,沒有人會因爲他們只有十人,而敢看輕半分。那周身縈繞着濃重的血氣,漠然無情的冷戾眼神,都讓人不寒而慄。誰都不希望被這樣的人盯上,因爲看到他的時候,可能就是喪命之時。
樓辰默默的把目光從這些人身上收了回來,拉着樓曦走進了旁邊的房間。
她傳回那樣的信息,確實有借勢的打算,但是卻沒想到,家裡那幾尊大佛,玩這麼大。
不過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樓曦生氣了。雖然他一直都保持着溫和又清俊的笑容,但從小一起長大,對他異常瞭解的樓辰還是很清楚的知道,他此刻笑得有多溫柔,心裡的怒意就有多狂熱。
樓辰暗暗嘆了口氣,當務之急,還是先哄好這個表面溫潤內心暴躁的狐狸哥哥纔是正事。
努力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樓辰微微低頭,那雙一向清冷的眼眸,帶着幾分忐忑幾分討好幾分委屈,默默地看着樓曦,片刻之後,又別開眼,輕輕咬了咬脣角,就是不肯說話。
臭丫頭!又來這招!
樓曦差點維持不住嘴角的笑容,恨不得好好教訓一下這個膽大妄爲,不知道好好保護自己的混賬妹妹。奈何打又捨不得打,罵又捨不得罵,要是再不嚇嚇她,怎麼平復他被她重傷的消息嚇得魂不附體的自己。
樓曦在圓凳上坐下,一邊告誡自己不要因爲她裝可憐的小伎倆而心軟,一邊低聲說道:“說吧。”
說什麼?
樓辰暗自揣測了下這句話的意思,樓曦還在氣頭上,她還是避重就輕的好。
老老實實的走到樓曦面前,樓辰態度認真,語句嚴謹,表情儘量真誠地說道:“我在燎越的洛水鎮遇到了一個人,曉劍山莊的少莊主邢幕,他手裡拿着一把名爲‘止戈’的劍,當時他正被陵水盟的人追殺。據他所言,那把劍是受劍主人靳翼之託,送往夙家的。既然和夙家有關,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雖然最後止戈還是被搶走了,但我也意外的得到有關藏鋒的消息。你也知道,藏鋒是父親送我的,本來我還以爲它只是一個普通的名劍而已,現在看來並非如此,止戈和藏鋒竟然是‘冶楚靳氏’千年之前打造的一對鎮族寶劍,我很想知道,這樣一個有着特殊意義的劍怎麼會落到父親手裡。還有一件有趣的事情,我在曉劍山莊看到一幅畫,畫裡的女子,手裡也拿着藏鋒,而且……她長得和甯幾乎一、模、一、樣。”
樓辰一邊說着,一邊細細觀察樓曦,聽到“甯”的時候,他眸光微微閃了一下,然後恰如幾分的表達了幾分驚訝,卻又沒有深究。
心裡的某個猜測似乎又得到了一點證實,樓辰心頭像壓着一塊巨石,一種壓抑又驚惶的感覺在心底蔓延,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一絲一毫來,垂下眼眸,樓辰繼續說道:“我想弄清楚藏鋒和靳家的淵源,同時也對那名女子產生了興趣,所以就來了京都……”
樓辰還在思考接下來的話要怎麼說,就聽到幾聲食指輕敲桌面的響聲,同時樓曦那特有的溫和清冽彷彿春風拂面又讓人忍不住起雞皮疙瘩的嗓音慢慢悠悠地說道:“這些不重要的事情一會再說。”
“那什麼是重要的?”樓辰一怔,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樓曦的手指漫不經心的在桌面上緩慢的敲打着節奏,鳳眸似笑非笑地微揚着,輕笑道:“例如,那個靳衍痕啊。”
果然!樓辰很無奈,她都儘量不提靳衍痕了,樓曦怎麼還抓着他不放。樓辰面無表情地回道:“他有什麼好說的。”
“沒有嗎?”輕敲桌面的食指停了下來,樓曦搖了搖頭,嘖嘖嘆道:“我倒覺得他挺有趣,或許我應該去和他好好聊聊,就從……‘辰兒’開始聊起吧。”
“辰兒”兩個字,樓曦咬得特別輕,輕得樓辰都有些想哭,爲什麼父親和樓曦對“小辰兒”三個字有這麼可怕的執念!
心知某人你越是遮掩,他越是要扒得清清楚楚的惡劣性子,樓辰還真不敢再繼續敷衍,不然樓曦真的會立刻去和靳衍痕聊聊人生,那結果……靳衍痕的傷還沒好,還是不要害他了。
“這一路上,他對我很好,很照顧我,而且,他救了我。”樓辰把最後一句話,說得無比鄭重。
樓曦心底冷哼一聲,若不是他拼死救了你,他現在還能安安心心地躺着養傷?
說道傷,樓曦忽然覺得不對勁,明給他的密保中,說靳衍痕傷勢極重,生死不知,看今天看來,除了全身包得眼中點之外,並不像瀕死之象。
樓曦臉色驀地一冷,一把抓住樓辰的手腕探脈。樓辰暗叫一聲“糟糕”,想收回手,卻對上樓曦危險的眼眸,“別動!”
樓曦的醫術比不上母親和樓辰,但探脈斷症他還是會的,阿辰這脈象,顯然是內傷不愈之象。樓曦抓住那隻溫軟的皓腕,聲音冷得差點掉冰渣,“你的歸元丹呢?”
樓辰這時候可膽子說謊,任由那隻氣得微微發抖的大手抓住自己的脈門,小聲回道:“給靳衍痕了,他當時傷得很重,沒有歸元丹,他會死的。人家救我了,我總不能看着他死吧。”雖然沒有歸元丹,靳衍痕也不一定會死,只是筋脈必定受損,以後內力也難有精進了。但這種時候,樓辰肯定不會說實話,最好是怎麼嚴重怎麼說!
“行了,別說了。”樓曦一臉不耐地鬆來樓辰的手,把一個小瓷瓶扔到樓辰懷裡,樓辰連忙接過,打開便聞到了特別的幽香。
樓辰乖乖的把藥倒出來,吞了下去,樓曦的臉色才微微好轉。
自己的妹妹自己知道,就她那和冷臉完全相背離的心軟性子,別說是救了她的靳衍痕,就是和她有幾分交情的朋友,在那種生死攸關的時刻,她肯定也會把歸元丹拿出來的。
深吸了兩口氣,按下心口的鬱悶,樓曦才繼續說道:“你在燎越發生的事,明都已經告訴我了。關於這次刺殺,你怎麼看?”
歸元丹確實是治療內傷的靈藥,纔剛剛服下,樓辰立刻感覺到胸口那股滯堵於胸的鬱氣散了不少,呼吸都舒暢了幾分。
看樓曦的神色也緩了幾分,樓辰才說出了自己的推測,“白霄說當日靳家派了人在傅府外蹲守,白衣人從寶盒清齋裡出來去圍堵我和靳衍痕,這些應該都是真的,因爲在遇到那幾十個兇悍的殺手之前,我和靳衍痕確實被八個白衣男子堵住了。但是他們的意圖,是奪取我手中的藏鋒,並沒有想要傷我,之後交手,也沒有感覺到太多殺機,這八個人應該真的是靳家派來奪劍的,而之後的那些殺手,我覺得是隱藏在靳家的奸細所爲……”
從樓辰開始說刺殺事件開始,一直冷着臉半靠在門邊墨無塵便倏地站直了身子,全神貫注地聽她說話,越聽臉色越沉,仔細看,那雙冷眸中,甚至還泛起了幾縷暗藍色的幽光。
身邊的空氣好似瞬間冷了幾度,樓辰立刻想起,屋裡還有一個危險人物,回頭看去,果然看到那一頭銀髮的少年朝着門外微微擡手,院子裡黑衣人的領頭眨眼睛就到了他面前。
樓辰急道:“無塵,你幹什麼?”
墨無塵背對着樓辰,不肯說話。
“說話。”樓辰聲音沉了下來,墨無塵倔強得不肯回頭,到底還是回了話,只是那幾乎溢出來的殺氣聽的人心驚不已。
“不管是靳家的人,還是靳家的奸細,傷害辰姐的人,都沒有必要活在這個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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