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顧餘光瞥過來,看了看一臉醉意的南爵,沉默了一瞬,面無表情地執起酒壺往他杯盞上斟滿酒,結果南爵接過酒後,仰起頭又是一口飲盡,喝完了,從口中吐出了一口濁氣,喉嚨幾乎火燒般的疼痛讓他有一種近乎變態的快感,不由笑了出聲,低笑道:“說到這個,你可是沒瞧見那一幕,宮凝歡當真喜歡你啊,我給她看你的真體,她難受得快哭了。”
說着,南爵還想起來了什麼,眼底的笑意更盛了,“我騙她說這半個多月以來都是我在與她相處時,她真是心如刀割的表情,你若是看到了,定會覺得很痛快的……”
“我並不感興趣。”南顧站了起來,這一襲白衣,令他看起來渾身上下寒冷如雪,又如同與這片寒睡花的天地融爲一體。
南爵帶着酒氣輕輕地“啊”了一聲,又索然無趣地閉上了眼睛,漫不經心地輕哼了一聲,“南顧,你真不要她的心啊?”
南爵大概是喝醉了,懶洋洋地反覆唸叨着這麼一句廢話。
南顧取宮凝歡的心,勢在必行的事情。
因此南顧也並未搭理他,起身離去。
留下的南爵還在哼唧着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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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睡花叢的另一邊,宮凝歡不知在花叢底下坐了多久,多久。
那時候她並不知道寒睡花的利害,並不知道凡人沾碰到寒睡花必死無疑,而她卻只是覺得非常的冷。
是的,她覺得好冷。
兩隻小腿都要被這鋪天蓋地的寒意凍僵了。
她低着頭,慢慢地曲起雙膝,一手抱着膝蓋,一手掐着自己另一隻手的手背,緩緩地無聲無息地掐着,那樣地用力,但是臉上面無表情。
不知掐了多久,手背上被掐出了幾道血痕,她卻不知疼痛似的,滾燙的液體一滴一滴地砸在沾着血痕的手背上,她擡指摸了一下臉,才發現自己流淚了。
她很茫然。
她長大以後,似乎沒爲誰落過淚。
但現在,眼淚就跟控制不住似的啪嗒啪嗒地不停地滾咽而下。
她抿緊着嘴脣,但鼻翼在劇烈的抖動,呼吸也因此變得短促起來。
知道自己流淚了,便擡手抹去,一遍又一遍地將眼淚抹去,卻怎麼也擦不完。
她不知爲何怎麼就這樣難受,但是真的,特別特別難受。
比聽到南爵說她喜歡的人是南爵還要難受……
因爲那時候她還能以爲南顧的真心是真心,她只是被南爵利用了,但南顧還是喜歡她的,南顧給過她的溫暖是他的真心,是真的,是唯一的真實。
但真相呢……
真相是要比謊言來得殘酷數倍。
真相是從始至終就只是她宮凝歡一頭猛栽進去,南顧以中了情毒的心來面對她,他對她溫柔,他無微不至地對她好,他不惜拿真心來跟她互換,直到最後,他解了情毒,完美撤身離去。
最可怕……
最,可怕……
最要命的是……
南顧不僅知道南爵的存在,還與南爵狼狽爲奸……
也就是說,他不會不知道她被南爵如何折磨過,也就是說……他全部都在看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