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顧就站在門內,一頭小卷毛亂糟糟的,似乎是剛睡醒,看見門開了一臉迷茫地擡起頭看了看她,還迷瞪地眯了眯眸子再擡手揉了揉,嘟囔着道:“不是在聽司命說話嗎?愛妃去哪裡了啊……”
宮凝歡伸手順了順他腦袋上凌亂的小卷毛,不小心碰到他發間的龍角時,南顧的耳根子微微泛了一層單薄的粉紅,但被小卷毛蓋住了,宮凝歡也並沒有察覺。
只是,等她抽回手時,看到南顧那雙褐色的眸子裡泛着忽閃的清澈光澤,像是一汪潭水裡被投擲了什麼東西,水光瀲灩的。
“殿下有聽明白那司命說了什麼嗎?”宮凝歡關上門進了殿裡頭,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口。
南顧很快過來趴在桌上歪着頭看着宮凝歡說,“我忘了。”
“我也忘了。”
南顧看着她,眨了眨眼睛。
“司命若是知道他費了半日口舌都沒被聽進去半句,會氣死。”宮凝歡沒什麼情緒地說着,給小傢伙也倒了一杯茶。
南顧接過來,捧着茶杯溫了一會兒手心,才低頭啜了一小口茶水,然後擡起頭來,小鼻子被熱氣蒙上一層細細薄薄的汗,他擡起小手抹了抹說:“沒事沒事,司命是惡人,最好氣死了。”
宮凝歡眨眨眼:“殿下聽誰說的?”
南顧嘟囔着道:“奶孃說的啊。”
宮凝歡看着小傢伙低頭慢吞吞地嚥着溫熱的水,她總會想起什麼。
祭祀大典前的最後一日,白日裡南顧被帶去焚香龍池沐浴,淨化,宮凝歡則被帶去浸百花海,名堂說來都挺好聽的,但各種痛楚,只有承受的人才知道,可當夜宮凝歡也只是平靜如初地回到寒水閣裡頭。
她被再度換上了龍飛鳳舞的鮮豔紅色嫁衣,但她並沒有搭理那在外頭守着的宮人們,把鳳冠摘下了,坐在桌前沉默地吃着甜糕,那甜糕是給他們小二殿下準備的,但都被她吃了。
不過,她剛吃完甜糕沒多久,南顧終於被送回來了。
殿門被推開,進來的只有南顧一人。
宮凝歡淡淡地轉頭看過去,見南顧也被換上了一身紅色的衣衫,但那衣襬有點長,南顧走路步伐又不太穩,好幾下都差點被絆倒,宮凝歡看了一會,輕聲喚了一聲,“南顧。”
南顧擡起遍佈血絲的褐眸,眼神疲憊無光,卻還是微微呆滯地看過來。
因爲這似乎是宮凝歡頭一回這麼喊南顧名字。
南顧眨了眨眸子,來到她跟前,睜大着眼珠子把她好好的打量了一遍,又很不放心地想要上手檢查,但宮凝歡推開了他的爪子,問他:“有沒有哪裡需要上藥的?”
她知道,南顧不會比她好受到哪裡去。
但是南顧搖了頭。
宮凝歡看了看他,抿着脣沒再說什麼,起身便要回裡殿歇息了,南顧卻氣喘吁吁地跟了上來。
宮凝歡頓住腳步轉頭看了他一眼說:“殿下就寢吧,明日要早起。”
說完,也不管南顧如何,便回裡殿了。
而南顧留在原地,張了張微微發白的嘴脣,似乎還是想說什麼的。